72

九月秋高氣爽之時,葉茜搬家了,從西廂房搬到了東廂房。這是葉老太太的意思,葉茜和葉蕎現在都是大姑娘了,身邊的人不夠使喚,兩個姑娘擠在三間廂房裡看着也不像樣,便把三間東廂房鋪陳收拾了跟三間西廂房一樣,讓葉茜搬過去住。

整理了兩三天,葉茜正式搬入東廂房,葉蕎也跟着過去瞧瞧,一應東西都十分齊全。畫眉得知之後還特意送了幾樣擺設,看着也是有模有樣的。

葉蕎在榻上坐下來,笑着道:“終於不用跟你再擠一張牀了。”

“早就不想跟你擠了。”葉茜笑着說,年齡小個頭小的時候還無所謂,此時身量都長高了,再一張牀上睡是有點擠。

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就進小丫頭匆匆進來道:“茜姑娘,蕎姑娘,大太太和二姑娘跟老太太鬧起來了,大奶奶請二位去勸勸。”

“啊?”葉蕎連忙站起身來,奇問:“鬧起來了?爲什麼?”

葉老太爺雖然說年後再提葉芙的婚事,卻擋不住駱家熱情,中秋節的時候姜氏親自來了,跟葉大太太敘親家,把兩家的聯姻描述的那個美好。

駱七爺請封世子摺子被扣的事,後宅女眷們並不曉得,葉大太太和葉芙只以爲駱七爺是未來國公府,後宅裡章雨柔倒是知道真相,但她如何會主動說出來。最近這半個月大房母女倆得意的很,尤其是葉芙都快到上天了。

小丫頭也是一臉莫名,道:“大太太只說邸報上寫了什麼,然後就找老太太哭訴了。”

葉茜對駱家的事所知不多,只曉的未來駱家的前程不錯。不過能挑葉芙這樣的當未來國公府夫人,這審美也是夠奇葩的。葉大太太和葉芙來鬧,要麼是婚事出事,要麼駱家出事。章雨柔既然讓她們去勸,那肯定是鬧的非常大,便道:“先過去看看吧。”

穿了外衣,兩人趕緊帶着丫頭過去,葉老太太正房裡熱鬧得很。葉芙和葉大太太跪在地上,一人抱住一條腿,葉芙哭的都快岔氣,根本就說不出話來,葉大太太卻還有戰鬥力。章雨柔旁邊勸着的還好,只是苦了葉老太太,兩腿被抱了個結實,動彈不得。

葉大太太無限委屈的高聲說着:“現在邸報上寫的明明白白,庶長子承爵,駱七爺也就是實打實的庶出,芙兒是嫡女,如此不相配,怎麼能嫁過去。”

請封摺子被扣的事抵報上不會寫,但修國公府的世子之位已經定下來,上面寫的明明白白因無嫡子庶長子承爵。葉大太太本以爲是哪裡弄錯了,特意派人到修國公府去問,這才知道竟然是真的。爵位,嫡子什麼都沒有,葉芙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嫡女的身份,現在讓她嫁個庶子,她如何能願意。

葉老太太也是剛剛得知真相,雖然也替葉芙委屈,但葉大老爺親口答應下來的婚事,要是反悔了,葉家就輸理輸大發了。無奈地道:“你們求我又有什麼用,二丫頭的婚事是葉大老爺應允的,老太爺也同意的,與我說也是無可奈何。”

也不是她祖母推脫責任,婚事是葉家男人們決定的。以葉老太爺的脾氣是不可能改口的,雖然這樣的結果出乎意料外,也只能說一句時運不好。

章雨柔只得上前去扶葉大太太,道:“太太有事起來慢慢說,這樣求老太太,老太太又有什麼辦法。”

葉茜和葉蕎也只得上前去幫忙扶起,卻不敢多勸,事情本身太蛋疼,說啥都不對,便乾脆啥都不說了。三個人死拉活勸,終於把葉大太太扶到旁邊椅子上坐下來,實在顧不上葉芙也就隨她去抱大腿。

葉芙一直在痛哭中,看葉大太太已經被拉起來了,便喊着道:“老太太若是不給我做主,我情願剪了頭髮當姑子去,堂堂嫡女嫁個嫡子,就是府裡的臉面也丟光了。”

“唉,我知道你是委屈了,但是……若是悔了這門親事……”葉老太太一臉爲難,她都想哭了。要說駱家騙婚,以庶子充嫡子那還有理由,問題是駱七爺的身世人所共知。禮部此時判定他是庶,也不能說錯。

葉大太太看到旁邊的章雨柔,突然想了起來,道:“那可以請太后做主,兩宮太后那麼喜歡大奶奶,讓她進宮去說,肯定合適。”

章雨柔沒作聲,甚於連多餘的面部表情都沒有。葉茜和葉蕎更不會吭聲,葉蕎只是感嘆,能想出這種主意的葉大太太,那就怪不得葉芙有這樣的智商了。

葉老太太頓時拉下臉來,道:“胡鬧,那能因爲這種事情去麻煩太后,快別說如此的胡話,讓人聽到了笑話。”

葉芙早就哭的沒主意了,聽葉老太太訓斥葉大太太,馬上道:“我知道老太太偏疼外孫女,但我也是老太太的孫女,老太太爲什麼不疼我,眼看着我往火坑裡跳。現在只是讓大嫂說句話就能救我出來,老太太竟然還這麼說。”

葉老太太聽得又是氣又是嘆,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前些天你們娘倆還歡天喜地,聽說爵位沒了就馬上換了臉色。女人家要守婦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能這樣挑三揀四,看着有勢就湊上去,看人家不好了就馬上退婚,這也太市儈了。”

正說着葉二太太和葉薇也過來了,章雨柔看葉大太太母女鬧起來,擔心自己扯不開,鬧大了氣到葉老太太,便派人把府裡的主子都叫了,連前頭書房的葉老太爺也去請了。反正以葉大太太和葉芙這樣的鬧法,肯定是全家皆知。

葉茜和葉蕎住的近,自然來的最快,葉二太太和葉薇稍慢一步也來了。葉薇已經曉是怎麼回事,雖然不想表現的太明顯,眼中卻有幾分幸災樂禍。她與葉芙本來就不太對付,與駱家的婚事葉芙又得意的太很,現在啪的一個大耳光甩到臉上了,打的她心情舒爽。

葉二太太面色如常,她早就曉得前因後果,依着她說這門親事也挺登對的。給丫頭們使個眼色,幾個人上前把葉芙也拉了起來。上前道:“已經訂下來的親事,如何好反悔,慶和大長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就是鬧到宮裡去,葉家也不佔理。”

葉大太太素來恨葉二太太入骨,聽她如此說,起身就道:“二太太無兒無女一身乾淨,哪裡能知道當孃的心,眼睜睜地看着女兒進火坑,我還活着做什麼。”

說着就一副要撞死的表情看着葉二太太,好像葉二太太就是她的仇家,打死她自己就能萬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葉二太太很想笑場,到底忍住了,也不搭話只是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來。葉大太太要是真死了,這府裡真沒人哭,就是葉老太太弄不好都是鬆口氣。葉大太太也是庵堂沒住夠,那座蓮溪庵將來肯定是葉大太太。

葉芙雖然被丫頭拉了起來,卻是掙扎着又要去抱葉老太太的大腿,葉二太太給丫頭們使着眼色,硬是把葉芙按住了。葉芙頓時喊了起來:“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拉扯我。”

葉二太太身邊的丫頭根本就不理會葉芙,繼續拉着她不鬆手。

葉大太太見狀,衝着葉二太太就吼了起來,道:“二太太這是做什麼,不管什麼事也別難爲小孩子。”

葉二太太本來都不想搭理葉大太太,沒想到葉大太太沖她來了,便淡然道:“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哭又是鬧,尋死覓活的,大太太不覺得太丟臉了嗎。”

葉大太太頓時氣結,喊着道:“堂堂嫡女卻配個庶子,丟盡臉面將來要如何出門,若是一輩子擡不起來,真不如此時了結了,倒也乾淨了。”

“那你們娘倆就去死吧!!”門口葉老太爺一聲怒吼,身後還跟着葉大老爺。

屋裡女人們全部低下頭,葉老太太也起身相迎,卻是一臉嘆息。葉大太太和葉芙是鬧的過份些,但這門親事是委屈了葉芙。

葉老太爺進到屋裡正坐下來,看着葉大太太道:“你們娘倆要是真心想死,府裡誰都不會攔你們,答應下來的婚事,哪裡有你們鬧的份。”

葉大太太頭早就低下去,連一直鬧騰的葉芙也哆嗦着不敢吭聲,哭都不敢大聲哭。

“我知道大太太是府裡住煩了,馬上讓人收拾東西,到城外家庵裡去吧,敲經祈福,省得把兒女都教壞了。”葉老太爺氣沖沖的說着,這個兒媳婦是真不能留家裡了,以後肯定會惹出禍事來。

葉大太太頓時傻眼了,當即給葉老太爺跪了下來,哭着道:“老太爺明鑑,我只是想求求葉老太太,這門親事實在太委屈芙丫頭了,所以才……”

當孃的想讓女兒嫁戶好人家,難道這也錯了嗎?只是因爲這個就要把她送到庵堂裡去,實在是沒有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帶着她鬧自己祖母,你還敢說你沒錯!”葉老太爺怒聲說着,道:“再敢多言,城外你都不要去了,去莊子上養病吧。”

葉芙當即跪下了下來,求饒道:“老太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懂,我願意嫁到駱家,請不要責罰我母親。”

“駱家的婚事已經議定,哪裡容你挑挑揀揀。真心不願意就跟你母親一起去庵堂,剪了頭髮當姑子,也就不用嫁到駱家去了。”葉老太爺更怒了。女兒家的婚事本來就是父母做主,葉芙還真是看得起自己,能拿這個當籌碼說事,葉大太太能把女兒教成這樣,早就該打發她走。

葉芙頓時泣不成聲,和葉大太太一起跪在地上,只差抱頭痛哭了。

葉老太太嘆口氣,看向葉芙道:“二丫頭,這門親事也沒有那麼委屈你,家裡已經議定了,嫁妝肯定虧不了你的,你就在家裡好好待嫁,別生事端惹你祖父生氣。”

葉老太爺從來都不認爲女人該有自己的主意,最反感就是葉芙這種,男人決定下來的事情,女人在後頭哭哭泣泣的唱反調。

葉老太爺發落了兒媳婦,罵了孫女,看一眼旁邊的葉大老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門親事答應得太草率了。沒好氣地道:“自己的媳婦,女兒鬧事,你可是真有出息的。還在這裡站着坐着幹嘛,還不帶她們走。”

葉大老爺低頭答應着,看葉大太太的神情也十分不喜,對婆子們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扶着太太,姑娘們走。”

葉老太太看葉老太爺動了大氣,便道:“把二姑娘送回自己屋裡,這幾天別讓她出門,好好在屋裡閉門思過。”

葉老太爺此時正在火頭上,出了這樣事,以葉老太爺的性格只怕也不想結這門親。要是葉芙真鬧騰,葉老太爺真敢把葉芙送到尼姑庵去。要是葉家退親肯定是葉家輸理,但若是姑娘八字不好,或者因爲其他種種不宜出嫁,要到尼姑庵裡修行,以此爲由斷了親事,也就不會有人說什麼了。

葉大老爺打頭,兩個婆子架着葉大太太,兩個丫頭摻着葉芙,算是把人弄走了。正房頓時安靜下來,都看出葉老太爺怒了,媳婦孫女都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女兒家的婚事,父母之命,由不得個人挑挑揀揀。以後再有二姑娘這樣的,你們也不用嫁人了,直接到尼姑庵裡出家,省得以後丟人現眼。”葉老太爺看着屋裡三個姑娘怒聲說着。

“是。”躺槍三人組一起低頭答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