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做的圓桌面，一個白底青花的盤子，三個絕望的人。
黃媽坐定，下巴向着盤子揚了揚，一臉期待道：“都別愣着了，快嚐嚐。”
王德全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顫抖，看着盤子裡的菜，一時間難以下手。
白色的盤子裡放着的應該是一張餅，棕色的餅狀物，幾個香蕉被攔腰切半，像是蠟燭一樣插在餅上，香蕉的縫隙裡散落着數顆剝了皮的葡萄。
這是人間能見到食物嗎？這簡直與‘仰望星空’不相上下啊……
迎着黃媽期待的目光，王德全的筷子不斷在土豆絲和‘瓊林珠玉’見徘徊，最終還是頂不住黃媽的殷切的眼神，狠下心夾了一筷子香蕉，閉着眼睛塞進了嘴裡。
入口綿軟，一股辛辣詭異的味道直衝鼻腔，衝進大腦。
“怎麼樣？我怕破壞擺盤都沒捨得嘗。”黃媽見王德全將菜吃下，滿眼期待的看着王德全，一臉都是求誇讚的表情。
一旁的黃金來和黃爸不由自主的看向王德全，滿眼都是敬佩。
感受着三人熾熱的目光，王德全一時間有些語塞。
說實話，他也不知用什麼語言來形容這道菜，如果能給他一個選擇，他寧願選擇跟着錢老當電燈泡。
面對着黃媽殷切的目光，王德全清了清嗓子，看向黃媽道：“我實在想不出來用什麼詞來形容，此物只應天上有，不愧瓊林珠玉之名。”
自己這是被誇了？黃媽眼睛瞬間就亮了，自己的新菜被誇，這可是第一次。
“喜歡你就多吃點，不夠的話阿姨再給你做。”黃媽笑得合不攏嘴，將幾個菜盤子拼命地推向王德全，不斷往王德全碗裡夾着菜 ：
“全子來嚐嚐這個熘肉段，他們都說我做的可好吃了。”
王德全一臉遲疑，看了一眼自己碗裡的‘肉段’，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黃金來，就見黃金來向他拼命地搖頭。
王德全瞬間瞭然，他猶豫了半天，拿起碗道：“阿姨，飯在哪裡，我想盛點飯。”
“啊，盛飯，阿姨高興的差點忘了。”黃媽一把搶過王德全的碗，進廚房盛飯。
光是盛飯就盛了半天，王德全三人甚至都開始懷疑黃媽是不是忘了做飯。
就在黃金來想去廚房看看的時候，就見黃媽推開了門，手裡拿着一碗冒尖的飯。
王德全小心翼翼地將碗接過，生怕碗上面飯尖尖掉了。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這碗飯沉的有些過分，放在桌子上頓時‘咚’的一聲，上面的尖尖紋絲不動，甚至連一個米粒都沒掉下來。
黃金來看着王德全的飯碗，一臉驚歎，一邊說着“我能掂一掂嗎？”，一邊向王德全的碗伸出了手。
沒想到手剛碰到王德全的碗，就被黃媽吼了一嗓子。
黃金來嚇得手一抖，飯碗一下滑下了桌子，“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碗碎了，飯沒碎。
一個巨大的橢圓形飯糰，在地上優雅地滾出了一個半圓的弧度，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黃金來的腳邊。
“黃金來！”黃媽一聲怒吼。
黃金來秒慫認錯。
打掃完地上的碎瓷片，黃媽撿起了地上的飯糰。
三人都以爲這個飯糰會留着當狗食，卻沒想到黃媽將飯糰外面的一層剝掉，直接扔進了黃金來的飯碗。
黃金來看着自己碗裡小了一小圈的飯糰，一時間有些懷疑人生，自己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王德全幫黃媽收拾完桌子，和黃金來一起進了小西屋。
西屋是黃金來的臥室，王德全坐在炕邊，看着在書桌上找着什麼的黃金來，出聲問道：
“那個看着像熘肉段的菜到底是什麼啊？”
“你絕對猜不到。”黃金來一邊翻找，一邊道：“那不是熘肉段，那是青紅橘子皮炒地瓜幹。”
王德全：……
這是人能吃的菜嗎？不對，應該說這是人能想出來的菜嗎？
“阿姨不是說有人誇那道菜好吃嗎？”
“別提了，還不是李東波那個倒黴東西。”黃金來扭頭看着王德全，一臉生無可戀：“爲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爲我吃了不屬於人間的菜。”
一說李東波，王德全就理解了。
準女婿討好自己岳母，再難吃也要往肚子裡咽，還得含淚誇讚。
黃金來終於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拿着東西重重地交到了王德全手裡，一臉幸災樂禍道：
“這是乾孃讓我交給你的，讓我看着你還給人家許青魚。”
王德全感覺掌心一涼，低頭一看，就見到一個小熊髮卡穩穩地躺在手心裡。
這東西要怎麼給人家送回去？
王德全發愁地嘆了口氣，只好將髮卡揣進兜裡。
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還是算了……
一夜過去，白晝重新降臨。
王德全伸了個懶腰，看着身邊一臉迷茫的黃金來，道：
“我今天得早點去錢老診所那邊，時間還早，你繼續睡。”
黃金來困的眼睛都睜不開，隨口應了一聲，就睡了過去。
王德全在院子裡簡單地洗了漱，隨手披了件衣服，就往錢老的診所走去。
此時是早上5點，路上已經開始有人爲生計奔波了。
王德全一路小跑，權當晨練。
路過一家早餐鋪子，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站在早餐推車後面，口中不斷吆喝着。
“半屜包子，一碗粥。”
王德全坐在早餐鋪前的長條木頭椅子上，等候着自己早餐的到來。
“來嘍！你的兩個包子，一碗粥！”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將托盤遞道王德全手裡。
看着碗裡的兩個包子，王德全有些懵，自己剛剛說的不是半屜嗎？
他擡頭看向老太太，剛想說什麼，就見老太太看着他，一臉不好意思道：“附近學校的孩子都喜歡我的包子，我得給他們留一些。我一個人實在包不了太多包子……不過粥可以給你多盛一點。”
“沒事，早上吃太多也不好。”王德全向老太太笑了笑，表示自己理解。
就在王德全喝最後一口粥的時候，附近的攤子瞬間雞飛狗跳，眨眼間，所有的攤子都不見了蹤影。
王德全坐在長條椅子上，手裡拿着空空的粥碗，一臉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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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圍和他一樣一臉迷茫的食客，王德全嘆了口氣。
這老太太跑的是真快，自己不僅錢還沒給，碗和椅子還在自己身旁。
這可怎麼辦？
王德全看着椅子和碗有些發愁，那老太太天天出來賣早餐也容易，丟個凳子丟個碗怎麼能行。
只能自己先拿着了，明天早上再送回來吧。
王德全認命地嘆了口氣，將長條椅子夾在胳膊下，拿着一隻缺了口的碗，繼續向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