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球,他們輸了。他們沒能延續奇蹟。當一次次好球被吹越位進球無效後,當竇葉因被人踢中腿部,舊傷復發倒在罰球點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輸定了。
鏡頭上觀衆們紅着眼眶豎起了中指,鬨鬧聲、特有的國罵聲,聲聲不絕。
國內媒體此時顯得格外的寬容,‘雖敗猶榮’四個字概括了全場的比賽內容,至於對裁判的質疑,那已經不需要媒體多提。
外媒統一用了‘’--飲恨作爲標題,除了惋惜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這一支隊伍是二十年來最好的國家隊。只是如果範慕能夠在後二十分鐘竇葉因傷下場後保持水準,國家隊其他隊員能夠剋制情緒而不是圍堵裁判員討要說法被罰下一人,他們也許能夠改寫歷史。
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的話語,此時都顯得太多餘,比賽永遠是以終場哨聲爲結束,比分定格在二比三。
竇葉知道結果已經是比賽後的六個小時,他再一次被送到了醫院。範家連夜包機將人接回國,隔絕了外界的採訪。
曾老爺子帶着兒媳婦也去了醫院,此時的竇葉需要家人的安慰和關懷。
可他們錯了。
竇葉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即便他以後再也不能踢球,他也沒有露出一絲悲傷的意味,反而勸解生氣的爺爺,哭紅了眼的媽媽。
“媽,我幾年前就知道了,再說我不踢球了不是還能走路嗎?我有空多陪陪你不好?”
曾老爺子坐在一邊大喘氣着,老臉通紅,卻說不出什麼。他的兒子,他的孫子一個個前赴後繼的跑上綠茵場,偏偏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兒子死了,孫子瘸了,他們老曾家到底欠了足球什麼?
竇媽媽抹了抹眼角,有些話她不好開口,不是她小心眼惡意揣摩範二那小子,她就怕對方真的會嫌棄自己兒子以後是個瘸子,久病牀頭無孝子,何況又是這種關係。竇葉還是個死心眼,這以後可怎麼辦。
“媽,範慕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再說,我長得也不差啊,他要和我分手,我找個大姑娘結婚,給你生個孫子玩多好啊。”
竇媽只是給兒子捏了捏被角,看了眼那隻打了石膏的腿心裡發苦:“就你,心眼都是實心的,你還找大姑娘,人家看得上你,你也未必能娶別人。你別禍害那些女孩子們。我可看多了,什麼同妻的可憐着呢。”
竇葉笑的格外得意,“媽,範二他比我還死心眼呢。他全家都死心眼。”
竇葉是得意的,輸了一場球並不是輸了人生,他的球場很大,他還可以在人生的球場上踢很多年,即便有遺憾,他也想清楚了。重生的他本來就是撿來一條命,再多求是貪心了。
曾老爺嘴角抽抽,幸虧那姓方的和姓範的都不在,不然又得鬧騰,他不由咳嗽了聲,說:“你和範二打算過以後的日子了嗎?”
竇葉點了點頭:“我們又不能踢一輩子球,他要是還想踢,他走哪我跟哪,他踢球我就當頭號球迷。他不踢了回去繼承家業,我不是還有俱樂部嗎?我去考個教練證,我不能上場親自示範,總可以幫着看看。再不濟,有家網絡體育臺還準備聘請我當解說員呢。反正動動嘴皮子胡說八道也能賺錢。”
曾老爺子氣得,用柺杖敲着地面咚咚作響,“你還準備一輩子都和足球打交道?”
曾老爺子總覺得玩球能玩出什麼名堂,男人就該有個好的事業,竇葉是他的孫子,人腦子不笨,將來他用點權,讀個研究生是不成問題的,若想踢球,就呆在學校的校隊裡,這裡乾淨、簡單,沒那麼複雜,以竇葉的脾性和身份,這是最好的出路。
反正——範二能賺錢,餓不死人的。
竇葉嘿嘿笑着:“我和範慕很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我們這輩子拿不到冠軍,還有我兒子,我孫子呢!總有一天能拿到的。”
竇媽捂着胸口,連連擺手,“爸,你別和他說了,他還兒子呢!他……他上那找兒子啊,還找大姑娘結婚,就這德性……我胸口疼……爸,咱們回家去,讓他繼續發癔症。”
竇媽說是要走,其實也不過和曾老爺子出去買點水果,曾老爺子看着灑滿陽光的街道,猛烈的陽光被樹葉搖碎一地的光影。
他嘆息了一聲,“兒子這樣,孫子也這樣,既然已經這樣了,哎,他愛做什麼都做什麼吧。”
竇媽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勸得住嗎。”
曾老爺子扭過頭看了看竇媽:“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勸兒媳婦改嫁的事本不該我來說,但,遇上好的多爲自己考慮考慮,我看那大黑就不錯,雖然名字挺難聽的,長得也還能看,人實在,湊合湊合也能過日子。”
竇媽哭笑不得的看着曾老爺子,她可真的無話可說了。
等人走了竇葉才收了笑臉。他心裡能不恨?能沒有一絲遺憾?怎麼可能。
範慕是隔了兩天才來的醫院,隊裡訂的飛機票本就比包機要晚一天,加上隊裡開總結會,他今天才有空來看望竇葉。
本來隊裡的隊員都要過來的,可臨到頭一個個都自發的迴避了,以後有時間聚,沒人願意上趕着做電燈泡。
走到病房門口範慕猶豫了,他承認自己不夠理性,在竇葉下場後失了水準。他的不成熟葬送了竇葉的完美謝幕表演。
他想道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聽到房內低低的抽泣聲時,他推開了門。
竇葉連忙拉高了棉被,濃濃的嗓音中帶着溼潤的語氣:“媽,我不想再喝湯了,你別弄了。”
“是我。”
棉被蠕動着,竇葉半晌才露出憋紅的臉,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範慕,“你們回來了?”
範慕點了點頭,合了門上了鎖,疾步走到牀前將人緊緊摟在懷裡。矯情的話無須多話,道歉最大的誠意直接上嘴啃。
範慕的脣舌似乎想要碾碎竇葉所有的不甘和委屈,他吻得很用力,不給竇葉絲毫可以退縮的餘地。
球場上他們都是失敗者,即便帶着不甘心又能怎樣,可生活還要繼續着,屬於他們的日子長着呢。
看着竇葉溼潤的眼睛,範慕嘆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竇葉的臉頰,眼睛裡包含着太多的情愫。
竇葉抖抖睫毛,期待着。甜蜜的氣氛也許會令這傢伙說點什麼不一樣的話。
範慕:“恩,咱們生個兒子,一定能拿到冠軍獎盃的。”
竇葉怒了,此時他深刻的感覺到爺爺和媽媽的心情,這混球!甜言蜜語呢?說句‘我愛你’跟要了命似的。
“木頭樁子。範木頭!你個二,你全家都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