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接近午夜的零點。整個南昌城裡,除了攻守雙方的零星槍聲,顯得十分的寂靜。城內的守軍部隊,除了地面陣地上密切監視日軍動向的官兵,也早已集結在三個要點周圍的地下坑道里,只等着一聲令下,就從坑道里再殺出去。這些坑道,就是劉建業帶着工兵部隊連續作業,趕修出來的。要不是因爲時間太緊,劉建業可是想把南昌城的整個地下都改建成一座大的地下兵營。
江西大旅社的地下指揮所裡,劉建業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美國產的駱駝牌香菸。雖然,經過快兩年的戰爭洗禮,劉建業已經遠不是什麼初上戰場的菜鳥,也是多次和鬼子直接面對面的白刃格鬥,但是,這一次,他還是感到了心理的巨大壓力。他即將下達的命令,對於南昌這座歷史悠久的名城來說,其巨大的破壞力,不亞於一次大的浩劫。他不知道以後還怎麼來面對南昌城的人們。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即使此戰能獲得巨大軍事勝利,等待他的不會是什麼鮮花和掌聲,而是像海嘯一樣猛烈的責難和指責。或許,若干年以後的人們,在提到在南昌的這次作戰的時候,對於他的這種做法,也會充滿着種種的非議。下達這樣的一道命令,對於劉建業的內心來說,也是十分艱難,儘管,他在衆人的面前,顯得十分堅定。
“我不想爲自己多做什麼辯解,也不想用什麼大道理來爲自己開脫,我只想說,在戰爭的弱勢一方,選擇打擊對手的手段的時候,並沒有多少權力。對於我來說,我沒有什麼其它更有效的的辦法來打擊敵人。”後來的人在劉建業的戰時日記裡找到了劉建業在第二天寫下的這段話。
“軍座,時間快到了,大家都在等候着你的命令。”邱副參謀長在劉建業的房間門外說着。
“我知道了,等我一會,我馬上就來。”劉建業聽到了邱副參謀長的話,答道。
劉建業看了一眼手腕上帶着的雷達表,還有一刻鐘,就要到那個決定整個南昌城命運的時刻了。他收拾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思緒,用冷水洗了洗臉,收拾了一下軍容,感覺差不多了,走了幾步,推開了房門。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還是那個帶着堅定沉着的神情的劉建業。
各位軍官,見到劉建業軍服筆挺的走了出來,紛紛向他敬禮。劉建業也以標準的軍姿回禮,動作依舊乾淨利落。
“諸位,現在對一下表,現在是晚上11點55分。還有五分鐘時間,就是零點。”至少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劉建業,說話依然鏗鏘有力。
對完表以後,全場一片靜默,只有通風管道里傳來爲指揮所供電的柴油發電機工作時候的嗡嗡噪音。
“10,9,8,7,6,5,4,3,2,1;”劉建業看着錶盤上的秒針一點點地接近那個最後的時刻,心裡默默的念着。這個時刻,每一秒鐘對於劉建業來說,都是那麼漫長。
終於,錶盤上的秒針歸於了零位。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我命令,火山行動啓動。”劉建業對着聚集在頂樓作戰室裡的軍官們下令。
三顆紅色的信號彈,隨着劉建業的一聲令下,升上了天空。
僅僅一瞬間以後,整個南昌城的大半個城區,除了還留在守軍手裡的三個陣地,其他的地方都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連續不斷的爆炸,伴隨着巨大的火光,在南昌城裡不斷出現。火山,這就是劉建業爲整個南昌會戰所準備的最後的殺手鐗。此招一出,劉建業的手裡就再無底牌了。
城內的日軍也根本沒有預料到,他們的腳下早就被劉建業安排工兵佈滿了炸藥炸點。那些高大的樓房建築,也在從地下引爆的炸藥的作用下,接連轟然倒地。無論日軍躲在哪裡,都不安全,因爲整個南昌城裡,除了守軍的陣地以外,到處都是爆炸,有的地方還被炸得引起了沖天的火焰。
“所有炮兵部隊,按預定目標方位,向城內的日軍陣地三分鐘急速射擊,然後15分鐘覆蓋射擊。”通過樓上的望遠鏡,看到整個南昌城向被翻了一個底朝天一樣,劉建業下達了接下來的命令。
隨後,早已做好了準備的炮兵開始了向日軍陣地的無差別轟擊。一顆顆復仇的炮彈,越過夜空,向日軍陣地的位置落下去,給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大爆炸炸得七暈八素的鬼子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
炮擊即將結束的時候,劉建業下達了最後的命令,“198師,102師,軍部特務團,全部出擊。”下完命令以後,劉建業離開了作戰室,帶着自己的警衛下了樓。
接到命令的守軍官兵,立即從坑道里衝了出來,向着城內的日軍陣地發起了迅猛的衝鋒。
在猛烈的爆炸下損失極爲慘重的日軍部隊,又遭到了守軍部隊的突然反擊,許多小部隊根本就無法向上級請示,只能三三兩兩的抵抗。只是這樣的零散抵抗,在守軍的兇猛進攻面前,幾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首先被突破的就是贛江邊上的日軍部隊,他們遭受到了大爆炸以後,又被南北兩岸的守軍炮兵重點照顧,構築起來的簡單防禦工事早就被炸得差不多全部被夷平,正在心神慌亂的鬼子,哪裡還能抵擋得住虎狼一般撲過來的守軍部隊?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的47聯隊長巖崎民男大佐只好下令,剩餘的日軍士兵全體撤退。日軍殘餘部隊撤走以後,隨着潛水橋邊重新拉起纜繩,贛江兩岸的守軍部隊再次成爲一個整體。
在守軍部隊已將城內在爆炸裡活下來的的日軍要麼被出擊的守軍趕走,要麼被肅清而城外的日軍部隊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的情況下,劉建業果斷的下令守軍部隊停止追擊,全部收縮在城內,鞏固剛剛佔領的陣地,防止醒過味來的日軍的反撲。
“電告軍委會,第九戰區,火山行動已經啓動。”使出了最後一招的劉建業,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南昌城繼續當釘子,死死的釘在這裡。下面的事情,就是由級別更高的人物來決定了。可以說,除了堅守陣地,接下來的行動,劉建業基本上可以說是一個看客。
重慶,黃山官邸。
“以軍委會的名義命令贛北各部隊開始全線反擊,務必迅速擊破敵軍的抵抗。”接到劉建業的電報,最高統帥閉上了眼睛,全身靠在椅子上,下達了命令。
第九戰區前敵指揮部。
“南昌守軍已經做了他們所能做的一切,現在該看我們的了。命令各部隊主動出擊!貽誤軍機者殺無赦!”戰區的薛長官收到劉建業和軍委會的電報以後,立即下達了作戰命令。
在軍委會和戰區長官的電令下,贛北的幾十萬大軍迅即開始了對戰區範圍內的日軍部隊的全線進攻。即使是象湯總司令和俞軍長這樣的一向不怎麼賣別人面子的,也在最高統帥的嚴令下,動作變得迅猛了起來。
整個贛北大地,到處都是激烈的槍炮聲,喊殺聲。近十萬的日軍和三十萬的中國軍隊相互絞殺在一起。特別是作爲31集團軍前鋒部隊的18軍,一來是國軍精銳,二來這一次又是奉命擊破佐枝支隊和106師團對贛江南岸部隊的壓迫,與同爲土木系部隊的南昌守軍會合,在黃軍長的帶領下突破動作尤爲堅決,使得當面的日軍106師團不得不從49軍正面抽調出部分部隊以解燃眉之急。正面壓力突然減輕的49軍,可沒有那麼客氣,立刻抓住機會,發起夜襲作戰,向日軍陣地發動連續進攻。佐枝支隊和106師團的陣地在源源不斷的中國軍隊的反覆衝擊下,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負責統一指揮的青木少將竭盡全力,把所有的部隊幾乎全都撒了出去,也只能勉強保住一時的安全,根本無力發起反擊。青木少將深知,對手只要把突擊的力度再加強一些,自己的陣地隨時都會徹底崩潰,而對方的後續部隊正在不斷抵達,做到這一點,對對手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沒有辦法獨力應付的青木少將只好向軍司令部請求戰術指導。類似的情況,在日軍的各個戰場幾乎都在上演。
凌晨四點,武漢,11軍司令部。
司令官岡村中將和參謀長青木少將,兩人的臉色都是一樣的鐵青。周圍的軍官們幾乎都是噤若寒蟬。戰局的突然變化,讓整個司令部上下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司令官閣下,稻葉中將來電。”
“念。”岡村中將的聲音顯得有一些沙啞。現在贛北地區的日軍幾乎全線告急,到處都是受到中國軍隊大規模進攻的消息,到處都在請求戰術指導。可是,岡村中將現在手裡已經沒有多少應急部隊了,就算有,也是距離贛北地區比較遠,算上部隊集結組織和路程的時間,就算他們能夠順利抵達,恐怕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我軍部隊撤出南昌以後,正在南昌城外集結,對部隊進行重編。”
“命令第6師團,轉入防禦。”岡村中將明白,第6師團受到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擊,撤到城外重編,是唯一的正確選擇,想要讓部隊恢復戰鬥能力,至少要過上一兩天才行。
“還有什麼消息,也一起唸吧。”看到參謀的手裡還有一份電報,岡村中將說道。對於岡村中將來說,今天凌晨接到的的壞消息已經不少了,也不在乎多上一兩個了。
“106師團青木少將來電,敵第31集團軍主力和74軍已經抵達,正向我陣地兩翼展開,另外,敵73軍和新14師已經突破我軍阻擊,向我軍後方迂迴運動。”參謀念電報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這個消息對於岡村中將來說,絕對是一個使他的心情惡劣到極點的消息。第31集團軍的部隊都是中央軍精銳,74軍的戰鬥能力,在萬家嶺也是讓日軍吃了不少苦頭的。用這樣的部隊向已經是連續作戰的106師團殘部和佐枝支隊發起進攻就還算了,又用三個師的部隊向106師團的後方迂迴,這顯然是要一口吃下本來就已經殘破的106師團。
“司令官閣下,我看是不是讓106師團從贛江南岸撤回到北岸去?依照106師團和佐枝支隊的現有情況,他們很難支持較長時間。”參謀長青木少將急切的建議。儘管,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青木少將也很想要扳倒岡村,但是如果106師團被全殲的話,岡村固然是保不住位子,自己作爲參謀長,恐怕也會難辭其咎的。
“命令106師團立即收攏部隊,向贛江下游撤退,轉到贛江北岸。”岡村中將也很清楚無論如何,106師團不能被全殲,所以也毫不遲疑的下達了命令。
接到了命令的106師團連同佐枝支隊,立即使出了日軍慣用的壁虎戰術且戰且退,在丟掉了近三個大隊的掩護兵力以後,終於在天亮之前,渡過贛江,與南昌城外的第6師團合兵一處。
擊退了贛江南岸的日軍部隊以後,第31集團軍和74軍在留下少許部隊留守贛江南岸各要點後,並沒有急於進入南昌,而是繼續向贛江下游運動,準備投入到與日軍打得熱火朝天的大混戰裡。
與此同時,第三戰區調過來的32集團軍以部隊主力4個師近五萬人的部隊在擊退日軍村井支隊的阻擊,攻佔滁搓以後,繞過南昌,無視側翼的日軍部隊,渡過贛江,直逼南昌城北的樂化縣城,大有一舉佔領樂化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