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198師以極其慘重的代價收復撈刀河鎮外的陣地。丟失了陣地的日軍自恃武器精良彈藥充足,連喘口氣的工夫也沒給198師留下,便立即進行了瘋狂的反攻,在己方猛烈炮火的支援下,一連向198師前沿陣地發起了多次集團衝鋒。
“喂喂!我是642團,敵人的炮火太猛了,我部傷亡很大,快支持不住了!”
“師座,我這邊壓力太大了,士兵已死傷了大半,連排長傷亡殆盡,小鬼子還在不停的衝鋒,陣地快守不住了!”
一連串告急電話接到198師的指揮部。
“什麼?頂不住?!”段金鎖拿着話筒怒吼:“頂不住也要頂!傳我的命令,營長死了連長替,連長死了排長替,排長死了班長替,總之一句話,只要你的部隊裡還有一個能喘氣的,就得給我釘在陣地上,一步也不許後撤!”
“師座,我的部隊都快拼光了!”電話那頭傳來642團馮玉健團長帶着哭腔的聲音:“給我們點兒援兵吧!”
“**,沒出息!”段金鎖高聲罵了一句:“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你讓老子上哪給你弄援兵去?馮玉健我告訴你,在這個時候,你他孃的要敢後退一步,老子立刻槍斃了你!”
“是!我642團全體官兵誓與陣地共存亡,大不了整個部隊拼個精光爲止!”馮玉健那邊也發了狠:“師座放心,我姓馮的就算死也要死在陣地上!”
“你們都拼光了,老子就扛着機槍上去!”段金鎖憤憤的擲下話筒:“傳令兵!”
“到!”一個士兵立正敬禮。
段金鎖隨手拿起頂鋼盔戴在頭上:“傳我的命令,師部所有參謀、直屬特務營、通訊營、手槍連、工兵連、擔架隊,包括炊事兵,凡是一切能參加戰鬥的人員,全部充實到第一線參戰,把小鬼子給我打回去!”
“是!”
“給我挺機槍!”段金鎖接着大吼:“孃的,小鬼子,你等着,老子現在就來啦!”
公元1939年9月28日至9月30日,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二十軍198師所部傾巢而出,前仆後繼,與日軍苦戰3晝夜,打退日軍近百次進攻,士兵死亡百分之七十以上,下級軍官犧牲殆盡,光連長就幾乎換了一遍,但撈刀河鎮的陣地依然還牢牢的控制在我軍手中。
“弟兄們!”642團團長馮玉健吊着受傷的胳膊,泡在積滿水的戰壕裡給部下訓話。此地都是一望無垠的平原,沒有天然屏障,中國守軍只有深挖戰壕作掩體,以致戰壕積水太深,官兵們常常把半個身子都浸在水裡進行戰鬥。“小鬼子又要上來了!我知道大家苦撐了很長時間,就算沒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可是這個時候,我們不能退!退了就是逃兵,不但長官饒不了咱們,死難的弟兄也饒不了咱們!一句話,拼了!”
“拼了!跟小鬼子拼了!”
“殺一個夠本兒,殺倆賺一個!”
殺紅了眼的戰士們攥着上了刺刀的步槍,咬牙切齒的看着衝上來的日軍。
“是男爺們兒的,就跟老子衝下去!”馮玉健拔出了大刀:“就是死,也要死出個威風來給小鬼子看看!”
“衝啊!”642團所餘官兵在團長馮玉健和三個營長的帶領下,怒吼着衝出戰壕。
日軍的重機槍打響了,衝在最前面的馮團長於彈雨中一陣抽搐,胸前背後迸放出無數朵絢麗的血花。
“強敵壓境,餘身爲中國之軍人,必將視死如歸,慷慨以赴國難,誓爲抗日大業盡最後一分力,流最後一滴血!”這位老家在膠東的團長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實際行動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軍座,段師長來電,642團馮玉健團長在撈刀河鎮以身殉國!”機要參謀抓着話筒,顫巍巍的向劉建業報告。
“什麼?”劉建業一把奪過話筒:“段金鎖,你給老子聽清楚了,團長戰死,你這個當師長的就親自上去給我指揮,陣地絕不能丟掉!”
“軍座!”電話那頭傳來段金鎖悲壯的聲音:“卑職家裡尚有一個老父,我若犧牲,請軍座給予照顧!”
劉建業厲聲吼道:“好好打你的仗,家裡事不用你操心!你若死了,老子就替你去指揮!”
放下電話,機要參謀才發現劉建業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撈刀河鎮那裡打得一片熱鬧,劉建業自己這裡卻也深陷危機。
日軍承擔向長沙進攻任務的第六師團主力和上村支隊在福臨鋪,三姐橋和撈刀河鎮遭遇到了中國守軍來自正面的頑強抵抗和側翼方向的不斷襲擾。特別是被組織起來的湘北各地民衆則按照展區的原來佈置,伏擊敵軍後勤供應隊伍,破壞各地交通設施,把新牆河至撈刀河之間的主要交通要道已全部破壞,就連這一地區間的土地都被翻了一層,成爲新土,從而使得日軍的機械化部隊無從施展,其戰鬥力也就相應的減弱了。此外,各地民衆又積極響應政府的號召,實行堅壁清野,並組織各種形式的民兵、自衛隊配合守土抗戰的中國軍隊作戰,致敵軍補給和援軍難以前行。日軍進入撈刀河畔,全軍已疲憊不堪,時間距離會戰發起也已過去10多天,所帶糧秣彈藥多已耗光,只能伸長脖子等飛機空投接濟。
前線的日軍指揮官面臨這樣的困難局面,只能不斷地向在後方湖北咸寧的11軍前進指揮部裡坐鎮指揮的司令官岡村中將求援。
雖然,岡村中將也很想向前線增派支援兵力,但是,一來,11軍四面作戰,兵力運用幾乎已經達到極限,面對前線越來越緊迫的局勢,岡村中將在調派部隊上越來越覺得捉襟見肘了;二來,自從湘北方向的日軍在突破中國軍隊新牆河、汨羅江兩道防線後,當面的中國軍隊已經不再死守陣地,而是採取且戰且退的較爲靈活的戰術,而日軍則開始不斷遭到伏擊。這令岡村寧次大惑不解。
岡村寧次一直都把自己看成是“中國通”,對中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方面無所不曉,特別是在軍事方面,他自認對國軍部隊的情況非常瞭解,就連各個派系間的關係也都瞭如指掌。自從武漢會戰結束以後,他更是潛心研究了他的主要對手——由薛長官指揮的中國第9戰區部隊的諸方面特點。所以,對於此次作戰,岡村寧次是抱着必勝的信心的。
岡村寧次認爲,武漢會戰後國軍部隊的戰鬥力已日趨下降,不堪一擊了。因此,在制定這次作戰計劃時,他的作戰課是以1個大隊(相當於1個營)等同於國民黨軍隊1個師的力量來計算戰鬥力的,而以前則通常以1個聯隊(相當於1個團)等同於國民黨軍隊1個師來計算。岡村寧次也認爲,如果把自己的空中優勢和炮火優勢加在一起,1個大隊完全有把握擊敗國民黨軍隊的1個師。
會戰前期的戰事進展情況,似乎也在不斷的印證岡村中將的這種判斷。但是,自從突破中國軍隊新牆河、汨羅江兩道防線後,日軍就越來越感到情況不同了。日軍想要向前推進,難度越來越大,遭遇的抵抗強度越來越大,而且,各路日軍的側後也不斷地出現成建制的中國軍隊襲擾部隊。當岡村中將手下以宮崎大佐爲首的的作戰課把各路中國軍隊襲擾部隊的出現位置和查明的部隊番號,標註在地圖上以後,他們不幸的發現,湘北地區的中國軍隊幾乎快要完成對日軍的合圍了。在正常的情況下,明智的應對方法是暫緩對前方的進攻,抽出部隊來加強對側後的警戒和防禦,消極一點的辦法就是交替掩護後撤,保全部隊主力。
可是,這樣的應對方法是不符合向來心高氣傲,自詡天下第一的日本陸軍的胃口的。堂堂的大日本皇軍,效忠天皇陛下的無所畏懼的勇士,怎麼可能被軟弱的支那軍隊所嚇倒呢?只有進攻,不斷的進攻,纔是真正的戰爭取勝之道。即使是撤退,對於大日本皇軍來說,也只是向另外的一個方向進攻。所以,爲了要取得會戰的完全勝利,大日本皇軍絕對不能停下進攻的腳步,進攻,進攻,一直進攻,佔領長沙,才能打敗對面的支那軍隊。
作戰課定下了基調以後,下面所做的就是尋找合適的進攻方向和安排兵力了。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以後,作戰課定下了一個方案,抽調出第六師團的基本部隊第13聯隊爲主幹,加強到5個大隊的兵力,以第13聯隊聯隊長坪島文雄大佐爲指揮官,組成坪島支隊,從第六師團現在所在的福臨鋪和金井鎮位置出發,迂迴前進,繞到中國軍隊防線的後方,隱蔽渡過撈刀河,佔領在長沙城北面僅30公里距離的永安市,威脅長沙,動搖前線中國守軍的作戰意志。
這個作戰方案,被送到岡村中將那裡以後,很快就得到了司令官閣下的批准。
於是,電波很快就把命令送到了正在前線作戰的第6師團。
接到了命令的第6師團,也沒有絲毫的耽擱,迅速的抽調出兵力,完成了坪島支隊的編組。
9月28日凌晨,沒有熱鬧的歡送儀式,承擔着打開戰場僵局任務的日軍第6師團坪島支隊5個大隊的官兵,在一片晨曦裡,走上了前途未知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