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氣
在大軍到京城的前一天,御書房的桌子上多了一份御史的奏摺。
乾隆實際上是相當□□的人,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指着他的鼻子罵他錯了,而御史就是他最討厭的人,每次,看見御史的奏摺都是他最厭煩的時刻。
所以,當乾隆拿起那份奏摺的時候,心裡的怒氣那是可以想見的。
然而,看了幾行,乾隆臉上卻漸漸地帶了笑。這份奏摺上寫的竟然都是稱讚他的話語,什麼孝順、守禮,爲天下人之表率啊!總之是看得乾隆心花怒放啊!
但看着看着,乾隆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在他這麼英明的領導下,端王竟然魚肉鄉里,造成荊州民亂,完全是罪該萬死!更可惡的是,那端王一家在荊州死了,只剩下一個嫡女和庶子。而那女兒,不顧自己身在孝期就和一個年紀可以做她阿瑪的男人共騎,簡直是罔顧禮法、不孝之極!而那男人,堂堂一個有家有室、兒女雙全的中年將軍,竟然不知廉恥勾引足以做他女兒的格格,真是罪該萬死!
扔下奏摺,乾隆就趕去坤寧宮。
端王雖然弄出了荊州民亂,但最後也是堅守而死,現在又只留下了一個嫡女和一個庶子,乾隆自然也不好再發作他們。再加上雖然很遠,但也確實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日後那個兒子也是要繼承爵位的,當然絕對不能是親王了。所以,那兩個人都是要進宮的。
然而,看了御史的奏摺,乾隆可不想把那樣一個東西留在宮裡,自然要去提點提點皇后。
乾隆走進坤寧宮正殿,卻沒見到一個人,只隱約聽見後院傳來聲音。乾隆好奇之下走過去,院子裡只有三個人,永璂在追着連漪跑,而皇后穿着一身簡單的黃色旗袍站在院子裡,一臉溫柔地看向他們。未施脂粉的臉龐竟然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嬪妃更加豔麗,而她那一身衣服更隱隱閃出金色的光澤,彷彿有一隻鳳凰振翅欲飛。乾隆立刻就看呆了。
連漪聽見了乾隆的腳步聲,正想提醒皇后和永璂行禮,就看見乾隆一臉癡迷地看着皇后,心裡不由得有些厭惡,真是一個花癡!
重重地冷哼一聲,連漪停下腳步,拉着永璂向乾隆行禮,“兒臣(連漪)見過皇阿瑪(皇上),皇阿瑪(皇上)吉祥。”
聽見兩人的話,皇后立刻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行禮道,“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乾隆一直看着皇后,只見她眼中閃過一抹疲憊,臉上的溫柔立刻就變成了冰冷,規規矩矩地向自己行禮,心頭就產生了一點不悅,他纔是她的丈夫,爲什麼一看到他就收斂了表情?便也冷冷地說,“起來吧。”
三人聽話地起身,皇后直接問道,“皇上今天來我這坤寧宮,不知道是有什麼吩咐?”此刻,皇后看着乾隆的表情和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彷彿他就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乾隆皺了皺眉,難道他沒有吩咐就不能來坤寧宮了嗎?低哼一聲,乾隆說道,“明日端王府倖存的新月和克善會來宮裡謝恩,你給他們安排一下。”
“不知皇上是想怎樣安排?”皇后立刻問道,皇上刻意前來是很看重那兩個人吧,那她就順了他的意吧。前幾日她才聽永璂說,前段時間皇上竟然因爲她罰了小燕子,而在上書房裡斥責他玩物喪志、不思進取。現在,她只求事事順着他,他就再也不會因爲自己遷怒永璂。
乾隆頓了一下,還是把御史上奏的事說了出來,本想皇后聽了一定會大怒斥責那新月,沒想到她竟然只是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卻立刻就消失了,仍舊看着他。
皇后聽了乾隆的話,心裡對那個新月確實十分惱怒,然而想着小燕子的作爲,便又把那怒火壓了下去。現在她只求永璂好,皇上既然連小燕子都能喜愛,誰又知道他會不會喜歡那個新月,她何必爲了這樣一件小事得罪他?
乾隆看皇后沒有開口的意思,心裡有些不自然,嘴上卻嘲諷道,“皇后不是最重視規矩嗎?怎麼現在連話都不說了?”
“額娘說過了,不是皇上你自己不聽的嗎?”連漪也是冷哼一聲插嘴道。
“她什麼時候說過了?”乾隆更是不悅,他們夫妻在說話,你一外人插什麼嘴啊?
“皇上不是說過什麼‘小燕子來自民間,不能用宮中規矩,要求太多’,這新月格格不也是來自民間?”連漪語氣中的不屑更加明顯,“怎麼皇上就要她講規矩了?”
“小燕子和新月怎麼能比?”乾隆惱羞成怒了!“那新月還在孝期,就和一個男子過從甚密,簡直是不孝至極!”
“哦?在孝期和‘一個’男子過從甚密就是不孝至極了?”連漪看着乾隆的眼神完全沒有一絲溫度了,這樣的人,不配做她的父親,更不配做孃親至死都愛着的那個人!“那還珠格格,在母親去世一年,天天穿紅着綠,喝酒賭錢、唱歌遊戲無所不做,更是大庭廣衆之下和五阿哥、福家兄弟稱兄道弟、拉拉扯扯,那還真是可愛善良天真單純!皇上你還真怕你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嫁出去後過得太好!”
乾隆一聽,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這,這些要是傳出去,他家女兒的未來還真是堪憂啊!轉念一想,這小燕子不是朕的女兒,是朕認的義女,和他家的女兒們沒有關係!
連漪看出乾隆的想法,故意打擊道,“皇上不會認爲有人相信還珠格格是你的義女吧?”
乾隆一驚擡頭,難道除了宮裡的一些嬪妃和那羣重臣,還有別的人知道小燕子是他的親生女兒?
“還珠,還珠,有了這個名號還不清楚嗎?”連漪真不知道那乾隆當時是怎麼想的,竟然真的就給了小燕子這個封號,“既然是‘還’,那當然有‘遺’,這不明擺着是皇上的滄海遺珠嗎?皇上還真是把天下人都當傻子啊?”只是啊,應該是“買櫝還珠”纔對!
還珠,乾隆這纔回過味來,還有個詞叫“買櫝還珠”啊!敢情這紀曉嵐當時是不滿朕認了這女兒,故意用詞來諷刺他的!可憐他還真的接受了,結果還真的是“買櫝還珠”啊!而自己,還差點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收進了後宮,這真是什麼事啊?!
乾隆這下子被打擊慘了,臉上神思恍惚,腳步都有些晃晃悠悠了。
這下三人都被嚇壞了,立刻所有的怨氣和隔閡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連漪和皇后立刻上前扶住了乾隆,“皇上!你沒事吧?皇上!”
永璂也衝上前,大聲說道,“皇阿瑪,您沒事吧!皇阿瑪!”轉頭就大聲吼道,“快來人!宣太醫!快宣太醫!”
聽到永璂叫宣太醫,連漪纔想起自己會醫術,趕緊給乾隆把脈。一查之下,發現乾隆這是受刺激過度,而引起的心臟超速運動和腦部充血,若是一個處置不當,那就可能一命嗚呼啊!
連漪的眼淚立刻就冒出來了,她雖然不想認這個父親,但是從來也沒想過讓他怎麼樣啊!她一直都想着保護他到八十八歲壽終正寢啊!而且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怎麼向母親交代啊?
“連漪,怎麼了?”皇后看見連漪的眼淚慌了神,不會皇上真的有什麼吧?若皇上真的在她的坤寧宮出了什麼事,她和永璂怕是會萬劫不復了吧?
“沒事!”連漪狠狠地擦乾淚水,左手迅速抵住乾隆的後背,運功平復乾隆翻涌的氣血。右手直接將套在脖子上的玉佩扯了下來,沒有注意自己已經被勒出了傷口。將玉佩放在乾隆眉心,連漪同時運功催發玉佩的寒氣,竭力舒緩他頭部的血液。
永璂見狀,也取下了自己的玉佩,但他不敢亂動乾隆的身體,只是學着連漪的樣子,將內力輸入玉佩之中,讓寒氣籠罩乾隆。
沒多久,乾隆纔在頭腦的冰涼和體內的清流中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連漪脖子上的血痕,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感覺到的清涼之意都是連漪給他的。再一看,就發現永璂臉色蒼白地看着他,左手拿着那枚龍形玉佩,右手貼着玉佩對準自己,一股寒意迎面而來。而皇后則站在旁邊,眼中含淚、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這三人的表現令乾隆深受刺激的小心靈安慰了許多,柔聲說道,“好了,你們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連漪看乾隆真的已經恢復了,這才緩緩地收回手,立刻就阻止了永璂折磨自己,並運功爲他調理內息。永璂的內力本就是剛剛開始,這還沒打好基礎,竟就這樣不顧後果地超額使用,如果不好好調理,別說武功上的進境了,身體都有可能就這樣毀了。
“皇上,你真的沒事嗎?”皇后走到乾隆面前,哽咽着問道,眼中滿是驚喜,但更多的是擔憂。
“朕沒事。”乾隆搖頭,握住皇后的手,“讓你擔心了。”
“皇上沒事就好!”皇后眼中的淚水終於是落了下來,一頭埋進了乾隆的懷裡。
而這時,那些被連漪他們打發走的宮人們才循着永璂的聲音趕過來,看着院子裡的一幕,所有人又都識相地躲開了。
直到確定永璂的身體不會留下後遺症,連漪才鬆開手。轉身就看見乾隆和皇后握着手關心地看着自己和永璂,連漪心裡一陣難受,直接就跪在了乾隆面前,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乾隆看了連漪好半晌,終於嘆了口氣,低聲說道,“算了,連漪你起來吧。”
連漪看了乾隆良久,終於站了起來,只在心裡暗下決心以後絕不再犯今天這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