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沐荷一路上跌跌撞撞,在轉彎後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一邊經過的女侍連忙扶起她,想要幫她拍掉身上的灰塵,沐荷不善的眼神掃向她,“不必了!”她可沒有這個時間耽擱。即使雙膝痛得走路都難,她也不敢慢下速度,只要遲一步,她和弟弟的命都保不住。

太后今日一直處於煩躁不安中,眼皮聳拉着,頭昏昏沉沉的,喝了太醫開的藥,更是覺得疲乏,猛不迭錦瀾宮的大門被人粗暴的推開,她受驚嚇連忙拍了好幾下胸口,一邊怒斥道:“是誰敢如此擅闖錦瀾宮!”那些人是越來越不把她這個太后放在眼裡了。

侍在身旁的女侍低下頭,看那衝進來頭髮有些許散亂的沐荷說:“回太后,是……”還沒等她說完,就看見那衝進來沐荷猛地跪倒在地上,臉上佈滿了焦急,“太后!”

太大聲,讓太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皺眉說:“什麼事犯得着這樣?是哀家太寵你了,才讓你這麼不知輕重。”

沐荷吞嚥了一口口水,凝重着一張臉,“太后,陛下讓八王爺去凌傲宮覲見。”

太后還以爲沐荷會說什麼,不在意的回道:“祁兒至少是他的弟弟,量他也不敢輕易動祁兒,你就是爲了這件事這麼慌慌張張?沐荷,哀家白帶你在身邊這麼多年了。”太后不覺有異,繼續揉着自己的額頭。

“太后,此時沒有這麼簡單,凌傲宮今天聚集了三品以上的官員,陛下讓八王爺去一定不是普通的見見。”

揉額頭的手倏地拍在手把上,“什麼!”陡的站起身,沒一會兒又身形不穩的倒回原位,緊闔上眼睛,“沐荷,立刻帶哀家去凌傲宮,哀家倒是要看看皇帝是想要怎樣!”

凌祁自太監來傳話後,沒有耽擱的就往凌傲宮走去,途經瑕的住處時,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在踏入凌傲宮後他就發現不對了,凌傲宮裡聚集了官員,看那朝服均是三品以上的官,特別是他出現後,那些人齊整整的帶着探究的眼神看向他,而他皇兄則表現親暱的朝他走來,摟住他的肩膀,“八弟,朕等你很久了。”

凌祁隱隱約約明白一點凌淵晟的用意,輕道:“叩見陛下。”果不其然就看見那些官員都用驚訝的眼光徘徊在他與皇兄之間,然後就四處盼望,只有那年近古稀的丞相帶着一抹滿意的笑着看他,慢慢的起身,無聲的朝他行禮。

他點頭,“皇兄,不知今日召凌祁來這是爲何意?”

“還能有什麼事?皇兄就是想讓大臣們看看朕的八弟,你顯少露面,他們都對你好奇得很。”

此時魏晏迎了上來,對凌淵晟耳語了一番,只見凌淵晟眉開眼笑的鬆開凌祁的肩膀,看向凌傲宮的宮門,“讓慕陽封覲見。”

“諾。”魏晏微擡頭,用一直以來就比較尖利的聲音喊道:“宣慕陽封覲見——”迴音縈繞在宮殿,沒多久一身紫色素衣的慕陽封就出現在正宮門前,不卑不亢的走了進來,對凌淵晟行了大禮,少年用清冷的聲音說道:“草民叩見陛下。”

凌淵晟暗自竊笑,知道現在慕陽封嘴裡說着尊敬的話語,心裡一定是謾罵不斷,“賜坐。”

“諾。”魏晏吩咐兩人搬來兩張椅子,分別放在丞相後側,“八王爺,慕大夫請坐。”

兩人坐在椅子上,凌淵晟纔回到上座,手放在腿上,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後,目光直逼丞相芮誠,“霪雨之事不得拖延,朕將會派遣三名使臣,大臣們可有意見?”

那些人一時間全部目光齊齊看像丞相,不敢擅自開口,只見芮誠只是帶着一抹不到眼底的笑意,順着凌淵晟的話往下說:“不知陛下屬意何人?”

“丞相可有舉薦的人?”

芮誠小幅度的側頭,眼角瞥到一點身後的八王爺凌祁,凝重的吸了口氣才說:“雖然臣不主張派使臣去秦餞,不過秦餞霪雨已經耽擱許久,百姓定是有怨懟,再此下去遲遲不派使臣,亦不可,到了後面只會越發引起百姓不滿,後果不堪設想。假使要派出使臣,那麼這使臣的身份必定不能低。如果皇族中人能擔任秦餞使臣之職的話,能最大程度上的安撫民憤。所以老臣想如果使臣一事一定要實行的話,就要由八王爺擔當秦餞使臣。八王爺是陛下的胞弟,可以讓秦餞的百姓有安撫之感,讓秦餞百姓相信陛下不會捨棄他們,而慕陽封又乃國都赫赫有名的神醫,八王爺有慕大夫的輔助,到時即便遇到了瘟疫,也有機會逃離。”

陛下啊陛下,這一步棋下得真是比先皇還好。陛下這是要他出面,一箭雙鵰啊!事成秦餞隱藏的禍患便能得以緩解,可一旦八王爺出了事,到時陛下亦無錯,因爲舉薦八王爺去的人是他芮誠。

好極,好極!

俯視御座下的衆官員,凌淵晟問道:“可有其他大臣有意見?”

一時間面面相覷,而後對準目光,一起回道:“臣等無異議。”

凌祁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看着前面坐着的芮誠,慕陽封則擡頭,眼中帶着自己能夠清楚的含義看着帶着一抹成功笑意的凌淵晟。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麼朕便讓八王爺凌祁擔當秦餞使臣,慕陽封爲輔,還有一人朕會另外挑選,擇日啓程。”

凌祁似無聲息的走出去,慕陽封跟在身後,直到走在大殿中央,才一齊單膝跪地道:“臣弟遵旨。”

“草民遵旨。”

“平身。”待他們都起身後,凌淵晟才繼續說:“你們先退下吧,朕還要批閱奏摺。”

全部人一起站起身,“諾,微臣告退。”

“凌祁留下,朕還有事與你說。”

“……”凌祁沒有回話,只是腳步卻是已經停住了。等人漸漸走光後,凌淵晟才走下御座,一眨不眨的看着凌祁,“你可恨皇兄?”

“凌祁不恨,身在皇室必有其不能推卸的責任,皇兄不必對凌祁感到抱歉。”凌祁木着臉回道,心裡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皇兄的用意他比誰都明白。

正當凌淵晟還準備說什麼的時候,門口傳來一些聲響,凌淵晟蹙眉喚魏晏進來,“出了什麼事?”

魏晏一臉爲難,“陛下,太后來了。”

“讓她進來。”

“諾。”魏晏後退着離開,一出門就看見兩名侍衛交叉着手裡持着的長矛,面色不善的太后喘着粗氣,“給哀家滾開!”

魏晏連忙上前去,讓那兩人放行,“奴才叩見太后,陛下讓太后進去。”

太后斜視了一眼那兩人,甩袖走在他們中間,魏晏跟在太后後面,太后涼涼的語調說:“魏公公,看來這凌傲宮連哀家都容不下了。”

“太后誤會了,他們也是得令,不能讓任何人進入。”

“哼哼——!”太后不多費脣舌,“沐荷,跟上!”

“是。”沐荷和魏晏挨着走,一起跟着太后踏入凌傲宮內。

太后見凌淵晟和自己最愛的兒子站在一起,隱忍着怒氣的臉小小的抽搐着,在魏晏和沐荷都意想不到的情況下,氣勢洶洶的走到凌淵晟面前,如同利刃的眼神一直看着凌淵晟,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用盡全身的力氣扇了凌淵晟一巴掌,“你準備對哀家的祁兒做什麼?!你別以爲哀家不知道,你一直嫉妒祁兒擁有先皇的寵愛,哀家今天就告訴你,只要哀家在的一天,你甭想動祁兒一根毫毛!”

臉上清晰的印着三指紅印,留着長指甲的手還勾走了凌淵晟臉上的一小塊皮肉,魏晏直接怔住,沐荷嚇得直接跪地,手劇烈的顫抖着,凌祁冷峻的神色卻沒有一絲的變化,默默拉着太后的手往自己身後拉,“皇兄,請不要怪罪於母后。”

太后冷笑着,“他敢怪罪哀家嗎?!哀家再怎麼說也是一國之母,他沒這個本事!”見凌祁對她投來一個森冷的目光,才氣不過的閉上嘴。

“皇兄,母后最近精神不大好,脾氣可能火爆了點,念在凌祁即將離開國都,請不要責怪。”

“離開國都!?什麼意思?祁兒爲什麼要離開國都?好一個陛下,連你弟弟都不放過,先皇有遺詔,祁兒可以榮享一世安樂王爺!你想違背先皇遺詔不成?!”護子心切的太后沒有看見用一指觸在臉頰傷口上的凌淵晟嘴角森冷的笑意越發明顯,陰鷙的看着太后,一字一頓的說着讓太后不敢直視的話,“那麼,母后可有記得朕是你的親生兒子,凌祁是朕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你眼裡朕就如此的不堪,會將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殘害了?朕從不知母后是如此看待朕。”陰冷的看着太后,讓太后平白升起一抹歉疚,張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就只聽見她的大兒子看着她說道:“母后要無事,請回宮!”

“母后,回宮吧。”凌祁淡淡的說道,拉着太后的手臂,慢慢的離開凌傲宮,他的母后則在出來後一直都晃着神,在快到錦瀾宮時,才聽見他的母后自言自語的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叫哀家母后了,所以哀家常常都會忘記……他是哀家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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