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莫離殤居然將本宮的金孫給踢沒了,簡直是罪該萬死!”樑淑妃一把掀翻了宮女遞上來了茶杯,漂亮精緻的臉上現出了狠冽的神色。
宮女們見了嚇得都跪了下來,瑟瑟發抖。
“來人,替本宮準備一下,本宮要面聖。”
“娘娘…。”梅姑姑輕輕地扯了扯淑妃的衣袖。
“怎麼了?”看到梅姑姑的動作,樑淑妃臉色變得稍好,梅姑姑是她的貼身宮女,又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是主僕卻更有姐妹之情。
梅姑姑將脣湊到了淑妃的耳邊輕輕地低語了幾句,淑妃臉上陰晴不定,想了想纔不確定道:“他不會這麼糊塗吧?”
“娘娘還是等太子來了問問再說,如果冒然將這事捅到皇上那裡,皇上一怒之下如果要處置莫離殤,而太子卻不願意,這不是引得皇上對太子不滿麼?更影響了娘娘與太子的母子情份。”
樑淑妃能坐在這個位置自然是極爲聰明之人,剛纔盛怒之下怒急攻心,不急細想,如今在梅姑姑地提醒之下如醍醐灌頂,一下醒悟過來。
於是恢復了高貴大方的神情命令道:“請太子來宮裡一趟。”
“是”
“不知母妃有何事,這般急急的召喚兒臣。”佟夜冥急衝衝地趕到了樑淑妃的宮中,不明所以。
“你們都退下,梅姑姑留下。”樑淑妃威儀地命令道,於是衆宮女都整齊地退了下去。
頓時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就剩了三人。
樑淑妃穩坐於主位之上,漫不經心地端起了一杯茶,輕輕地抿了一口,眼卻淡漠地看着佟夜冥。
佟夜冥心頭一個咯噔,不知道是不是方德雲的事被母親發現了,方德雲之事,他已然處理好了,方德雲已然答應了不再追究了,不知道誰這麼多嘴,竟然將此事傳到了母妃的耳朵,如果母妃一怒之下要殺莫離殤,他真是左右爲難。
“母妃,這茶不錯,兒臣正好有些渴了,不知有沒有兒臣的份?”他假裝輕鬆地走到樑淑妃的邊上,嬉皮笑臉。
樑淑妃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梅姑姑連忙倒了一杯茶遞給了佟夜冥,佟夜冥接過了茶用眼神看向了梅姑姑,梅姑姑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樑淑妃已然知道了方德雲被踢墮胎之事。
佟夜冥心頭一沉,假裝喝着茶,心下卻思量怎麼開口才瞭解了母妃的殺機。
“母妃這茶果然不錯,兒臣真是有福了。”佟夜冥喝了一口後讚不絕口。
“嘿嘿,皇兒現在翅膀硬了,哪會看得上母妃這點茶。”樑淑妃話中帶刺道。
佟夜冥只做不知,依然笑得親切道:“母妃這是怎麼了?兒臣就算是七老八十了,還是您的兒子,對您的教誨不敢稍有怠懈”
“哼,說得好聽,你不氣死本宮,本宮就要燒高香了。”
“母妃這是怎麼了?誰給您氣受了,兒臣給你出氣去!”佟夜冥連忙陪着笑道。
“好,既然你說到這份上,那麼母妃也不拐彎抹角了,這個讓母妃生氣的就是你府裡的莫離殤,你這就把這個禍害給殺了,免得母妃看着心裡難過。”
“呵呵,母妃這是爲了哪般?這莫離殤在兒臣的太子府怎麼讓母妃生氣了?”
“怎麼?你揣着明白裝糊塗麼?還是覺得不需要母妃了,可以隨意欺瞞了?”
“怎麼會呢?兒臣斷不敢欺瞞母妃。”
“那好,母妃問你,方德雲墮胎之事你怎麼說?”
“原來母妃是說方側妃這事啊!”佟夜冥作出了恍然大悟之狀,臉上現出淡淡的悲傷道:“方側妃懷了兒臣的子嗣,本來是極爲高興之事,可是沒想到她在遊園之時竟然不小心滑了一跤,正好肚子撞在了石頭之上,要不是莫離殤正好看到救了她,也許就是一屍兩命了。”
“啪!”樑淑妃氣得將杯子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罵道:“你這個逆子還在這裡編!那個狐狸精有什麼好的?你就這麼心心念念地想着她?連她將你的子嗣給踢沒了,你還護着她?你看看你還有太子的樣子麼?這事你父皇是不知道,如果你父皇知道了你說你的太子之位如何保得住?你父皇怎麼能容忍一個心中全是風花雪月的兒子繼承大統呢?你真是氣死母妃了?枉母妃爲了你……爲了你…。”
樑淑妃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想到爲了兒子上位她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可是這個兒子卻這麼不爭氣,爲了美色竟然連她也欺騙,欺騙她也就罷了,還這麼糊塗,她真怕,怕佟夜冥中了莫離殤的蠱,如果佟夜冥登上了帝位,身邊有這麼一個能影響他處事的女人,她該如何放心啊!
“母妃,你且消消氣,聽兒臣一言。”佟夜冥見樑淑妃氣得發抖,心下大急,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膝行到樑淑妃面前,垂淚道:“母妃對兒臣恩重如山,兒臣絕不敢欺瞞母妃,只是這事卻另有一些緣由,所以兒臣怕母妃擔心,不敢叼擾了母妃。”
看到佟夜冥這麼孝順,樑淑妃的氣立刻消了一半,她又是心疼又是心急道:“你這孩子,快起來,堂堂一個太子被母妃說這麼幾句就跪行了起來,成何體統?知道的說你是孝順,不知道的又要編排母妃的不是了。”
“是,母妃教訓的是。”佟夜冥立刻站了起來,才緩緩道:“母妃可知道恩國寺的高僧法海大師麼?”
“這個自然知道,那法海大師聽說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但卻輕易不見人,不知道皇兒怎麼說到這個大師?”
佟夜冥見樑淑妃知道這個高僧後,心下就大定了。
“數年前兒臣曾有幸見過這位高僧,那高僧說兒臣前世欠了份情債,今世當要還清,兒臣自問看盡天下美色卻從未動過一心,當下嗤之以鼻。”
“然後呢?”樑淑妃有些好奇地追問道。
“誰知道後來兒臣認識了莫離殤,從一開始的好感到後來鍾情,兒臣求之而不得,心下十分的煩燥,不禁又去了恩國寺,沒想到又見到了那法海高僧,那高僧見到兒臣後只是笑問道:施主,可是爲情所困?兒臣才感高僧的奧妙,遂問高僧兒臣與莫氏是否有緣,高僧搖了搖頭突然揮手之間空中現出了一幕場景。”
“什麼場景?”樑淑妃迫不及待地問道。
“畫面裡兒臣黃袍加身,威儀萬分,坐在高榻之上,方德雲卻手拿着墮胎藥逼着莫離殤喝下去,莫離殤死活不肯,拼命地磕着頭,可是磕得頭皮血流,兒臣都沒有動心,終於她支持不住了,一股股的鮮血從她的腿間流出來,兒臣…。兒臣…。”佟夜冥說到這裡語不成聲,終於哭了出來,這種痛苦壓抑在他心頭數年了,可是他卻無從傾訴,今日他終於藉着高僧之幻象說了出來,卻再也忍受不住了,哭得肝膽俱裂。
樑淑妃本來還有些懷疑,見佟夜冥真情流露,哭得聲嘶力竭,方知不是假的,想到那幕不禁也淚流滿面,這宮裡什麼樣的沒有看過,可是這事臨到了自己的兒子頭上,她卻也動了情,痛了心。
她哽咽道:“皇兒爲何要鐵石心腸,非要打了莫氏的胎兒呢?”
“那莫問權高位重已然成了氣候,兒臣雖然愛着莫離殤,卻不能讓莫離殤生下皇兒以威脅大昭的萬代基業,所以兒臣只有這麼心狠,逼着她墮胎了。”
“可苦了皇兒了。”樑淑妃想到了自己,爲了不讓外戚專權,皇上不是愛着自己卻要自己陪葬麼?想到佟夜冥更是心疼了,也明白了佟夜冥爲了國家不會讓女人牽着鼻子走的。
“兒臣不苦,只是兒臣愧對莫離殤啊,怪不得兒臣不近女色,可是見到莫離殤後卻有親近之意,那愛意更是無法控制,原來兒臣是前世欠她的啊。”
樑淑妃抹了抹淚道:“那莫氏墮胎後怎麼樣了?”
佟夜冥僵了僵,半晌才慘然道:“那莫氏當時就去了,在臨死之前只說了,希望世世代代不與兒臣見面。”
樑淑妃亦大爲悲傷,嘆息了半天,才道?:“這都是前世之事,難道莫離殤還能記得麼?”
佟夜冥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說莫離殤記得,否則傳了出去非把莫離殤當妖怪燒了,只道:“法海大師說了,有因就有果,前世之債今世還,想來都是因果報應,冥冥之中都有安排,大師還說胎血當以胎血償,否則兒臣得嗣不易。”
“胎血當以胎血償!”樑淑妃驚得呆在那裡一動不動:“怪不得今世莫離殤會一腳踢了方德雲肚子的孩子,原來這都是老天安排好的,只是報上輩子方德雲逼她服藥之仇!”
佟夜冥黯然失色道:“其實方德雲哪有這個膽子,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兒臣啊,是兒臣逼她服的,才造成她一屍兩命的。”
“不,皇兒,你不要自責,這與你無關,你當時的國君,先爲國後爲君,爲了國家你做的沒錯,作爲夫君你卻是受苦了,雖然打了她的胎兒,可是母妃知道你心裡更痛。”
“母妃…。可是兒臣真是感覺很傷心…那種痛痛得兒臣都麻痹了。”佟夜冥趴在了樑淑妃的膝上痛苦的嗚咽着。
“好了,別傷心了,這世不是還了麼?說來還得感謝莫離殤那一腳,不然應了法海高僧的話,咱們就得沒有子嗣了。”
“嗯。”佟夜冥終於放下心來,他對樑淑妃叮囑道:“母妃這事你還得保密,不得讓他人知道,否則對兒臣也會不利的。”
“這個母妃自然知道,你放心吧。”樑淑妃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道:“皇上宣太子晉見!”
母子兩一驚,對望了數眼後,樑淑妃才緩緩道:“恐怕你父皇已然知道此事了,你可得小心應對。”
佟夜冥點了點頭,對樑淑妃道:“父皇如果問起此事,您只說罵過兒臣了,至於細節兒臣不肯說就行了。”
樑淑妃點了點頭,看着佟夜冥走了出去。
“梅姑,你說冥兒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娘娘,你亦知道太子是比較冷情之人,何時見他哭得這般傷心過?依奴婢所見,此事八成是真的。”
樑淑妃亦點了點頭,嘆道:“本宮也認爲此事八成是真的,可是就是因爲真的,本宮才更怕,前世冥兒還能端正自己的位置正確對待,可是會不會今世因爲冥兒懷着對莫離殤的愧疚而做下糊塗事呢?”
“太子聰明之極,心中肯定有數,該不會吧。”
“唉。”樑淑妃矛盾地搖了搖頭,嘆道:“這個莫離殤,本宮是殺還是不殺呢?”
梅姑姑亦沉思着不說話。
御書房內。
佟帛雲將一份密奏狠狠地扔到了佟夜冥的身上,怒斥道:“你還有朕這個父皇在眼裡麼?”
佟夜冥低頭看向了密奏,一看果然是莫離殤腳踢方德雲之事,於是臉色一變,看來父皇雖然立他爲太子,卻從未真正相信過他,時時刻刻地監視着他的行動,他如果稍有不軌的話,想來不是密奏而是廢太子詔了。
於是變得更爲恭敬道:“父皇明見,確有此事!”
“你真是糊塗,莫離殤一腳踢了你的子嗣,你卻還裝作沒事般?你究竟是被她迷了心竅還是怎麼了?”
“父皇請聽兒臣一言,兒臣如果說得不讓父皇滿意,父皇再追究莫離殤如何?”
“說!朕今天倒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佟帛雲氣得哼道。
“父皇您看兒臣現在四個妃子後面的勢力怎麼樣?”
“當初能選她們做你的四大側妃,當然是因爲她們背後的勢力勢均力敵,互相牽制。”
“父皇果然高瞻遠矚,所以兒臣常以父皇爲準則,既然父皇您選擇他們就是爲了平衡他們之間的勢力,那麼兒臣是絕對不可能打破這個平衡的。所以兒臣每次臨幸後從來都在食物中暗下不孕之藥,以防她們任何一人懷上,只是不知道爲何德妃卻懷上了,既然懷上了,兒臣卻也正在矛盾,爲了國家兒臣不該讓她懷上,可是爲了兒臣的地位,這個子嗣卻是來得及時。”
“噢?你接着說。”
“是,父皇,可是兒臣思來想去,雖然這個子嗣可以鞏固兒臣的地位,卻打亂了四家的平衡,一旦方側妃產下龍子,那麼方家就會獨大,造成了另外三家的暗潮洶涌,另外三家在朝堂上都是舉足輕重的,輕易是不能讓他們有什麼動作的,所以兒臣斷下決心,想要不着邊際的流了這個孩子,沒想到還未實施莫離殤就幫兒臣解決了,所以兒臣決定不追究了。”
佟夜冥沉吟了半晌才點了點頭道:“你想得很對,子嗣隨時都會有的,但朝中的勢力是不容全盤重洗的。不過既然莫離殤做下這等事,正好將莫離殤殺了做替罪羊,這樣不更好麼?”
“父皇,西秦虎視眈眈於我國邊境,雖然兒臣對打下西秦已然胸有成竹,可是小心使得萬年船,那滄海明月也非一般之人,萬一有些漏網之魚,那莫離殤就是最好的釣餌,有她在,定可將西秦的餘孽一網打盡!”
“我兒果然睿智,朕還擔心皇兒會沉迷於美色忘了自己的責任呢!”佟帛雲大喜過望,一改剛纔的怒色。
“全仗父皇的教誨,兒臣心心記着兒臣是大昭的子民,更是大昭的太子,絕不敢以私情爲先,做大昭的千朝的千古罪人。”
“嗯,不過你如何向方家交待呢?”
“這個父皇放心,兒臣連一個女人都擺不平何以將來統一天下!”
“好!皇兒果然胸襟寬廣,朕沒有看錯人。”佟夜冥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他道:“不過你雖然志向遠大,但娶妃亦有數月了,亦該快些生個孩子了,否則這朝中之人該動下歪心思了。”
“這個兒臣也考慮過了,兒臣想兒臣的子嗣絕不能由那些背後勢力盤根錯節的妃子來生,只能由家世清白沒有根底的女子才生,這樣才能穩定大昭的朝綱。”
“說得好!皇兒果然不負朕之教誨。但是,那些家世清白的女子無根無底的話,身份也低,恐怕將來生的皇子不能服衆。”
“父皇,您當知道母憑子貴。”
“哈哈哈,說得好,皇兒,如此父皇真的放心了,可以放心去了。咳咳…。”說完咳了起來。
佟夜冥急道:“父皇您怎麼了?要不要傳御醫?”
“沒事,老毛病了,看來朕真是時日無多了。”佟帛雲嘆道。
“父皇,您不要這麼想,兒臣還年青,什麼都不懂,還需要您的教導呢!”佟夜冥垂淚不止,孺慕情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