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輕黃惹嫩條,門前娉婷小苑中,卻是婀娜曲池東。萬千朝佩皆垂地,他人仙衣盡帶風…。
莫離殤看到的就是這麼一番美得飄然,透着欲雨朦朧的畫面。
那春風拂過千絲萬縷,柳條輕飛間,他一襲白衣勝雪,淡紫輕花衣襬迤邐於地,一頭光滑如絲綢般的長髮隨飛起舞,飄飄然若仙人臨凡,雅緻之極,僅看其背影就能讓人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一股子上善若水般清逸高貴之氣息。
腰間一條紫色絲絛飛揚着不羈的零亂,卻絲毫不損他卓越的風姿,更是憑添了幾份灑脫的氣息。
“哥哥…。”莫離殤含着淚站在他的身後輕喃着。
男子微微一僵,肩略微的輕顫後,才緩緩的轉過了身,如山澗泉水般清澈的雙眸,眸底流瀉出來的那一抹溫柔,彷彿要醉倒世上所有的女子。
“太子妃…。”薄脣輕啓流淌出崇崇清音,卻讓莫離殤腳下一頓。
不可置信的美眸看向了他:“哥哥,你叫我作什麼?”
“太子妃,在下任逍遙。”他笑,笑得風華絕代。
“你曾說過把我當妹妹的。”
眸間輕閃過一道幽光,脣間還是溢出那抹淡然地笑:“年少輕狂之言,太子妃身份高貴還是忘了纔好。”
“你說什麼?”莫離殤如遭重擊般退了一步後,忽然衝到了任逍遙的身前,輕道:“你再說一遍,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來我是多麼的擔心你,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記掛着你這個哥哥?可是你卻用一句年少輕狂就否定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墨睫微垂下兩道圓弧形的陰影,藉以掩飾住內心的痛楚與心疼,笑依然那麼平靜,口中卻淡漠如初:“事實本是如此,太子妃不必過於執着。”
霧慢慢的沾染了雙眸,她努力的張着眼避免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聲音微哽道:“那麼任公子既然不是敘舊而來,今日找本宮又是所爲何來?”
面對她負氣而疏離的話語,他的心陡然一痛,可是想到自己此次來的目的,遂掩下強烈的痛楚,笑得淡雅道:“先前曾贈於太子妃一枚玉信,眼下太子妃已然身爲人妻,身邊再放着別人的物事於太子妃的聲名不利,所以在下想問太子妃取回。”
臉微微一白,莫離殤慘然一笑:“原來任公子是來討回印信來的。”手慢慢的伸入了懷中,拿出了當初任逍遙贈於她的那枚印信,這枚印信她從未用過,卻一直放在身邊,只是爲了那份曾經美好的親情。
可是不知爲什麼才僅僅一年時間全都變了,人變了,心變了,那麼這一個死物留着又有何意義?
輕輕的將那印信遞向了任逍遙。
他瘦削的臉微露蒼白之色,身形似乎微顫,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
紅的是絲線,白的是他的手,一紅一白撞擊着刺目的色彩,讓莫離殤看着有些怔忡。
“說來這印信原是送給太子妃的物事,如今取回卻是心中慚愧,所以在下願送一禮給太子妃。”
“不必了,你我男女有別,私相授受徒惹人話柄!”莫離殤有些賭氣的說了句。
任逍遙卻不惱怒,竟然笑道:“並非是送於太子妃,只是作爲給太子太子妃成婚賀禮,此禮送得晚些望太子妃莫要嫌棄!”
“不用了,太子府裡不缺任何東西,多謝任公子好意了。”
“這個禮你一定要收。”說完將手中一卷軸塞入了莫離殤的手中。
然後決然而去。
莫離殤心中不免有些生氣,不明白怎麼突然間任逍遙轉變這麼大,無緣無故的來了,又莫名其妙的要了東西走了,更是詭異莫名的送了一卷不知道什麼畫給她。
慢慢的展開了畫,眼陡然間睜得極大,全是詫異與驚奇,這圖竟然是大昭的軍事分佈圖,正是她在佟夜冥書房裡要盜的那份,只是這份比那份更詳細,繪得更精緻,甚至連兵馬分佈的人數都進行的統計。
這個禮可是太重了,等於將大昭的江山送給了她。
他口中不承認與她之的感情,可是做的事卻處處爲她考慮。這一刻她淚流滿面,匆匆卷好了畫卷,追了上去。
追出數裡卻未見他的人影,心驀得失落起來了,是什麼原因讓他這般的遠離她,要這麼急吼吼的與她劃清界線呢?
有些落寞的往太子府走去,突然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聲從數十米之遠的小樹林裡傳了出來,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牽動了她的心。
臉色頓時變了,身形飛快的掠過了桃花漫漫的樹林,林子深處,綠草幽幽,他一襲白衣飄飄若仙,蒼白的手狠狠的摳入了樹幹,沿着指尖流淌出豔紅血色。
“哥哥!”莫離殤驚痛地奔了上去。
猛得拉住了他,入目的是他已然蒼白得近乎於紙般透明的臉,那神情已然沒了剛纔的高雅清貴取而代之的是痛不欲生的扭曲,牙,雪白的牙緊緊的咬着薄脣,印下一道道深痕,幾乎血色殆盡的脣中卻汩汩的冒着腥紅的血,那血一滴滴地墜落在地,濺起朵朵血花。
而白衣勝雪的前襟卻如渲染般染出萬千花火,觸目驚心。
莫離殤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咽道:“這就是你要與我劃清界限的原因麼?你可知道你多麼殘忍,我曾是那麼依戀於你,把你當作兄長來愛,可是你卻爲了這該死的病故意冷落我,傷我的心,你真…。嗚嗚…。”
牙緊緊的咬着,忍着滔天的痛意,脣間卻綻開了笑,他試圖伸手觸摸她的發,卻在半途中終於力有所不及,頹然的放了下來,慘然一笑:“終是沒有瞞過你…。”
看着他虛弱無力痛苦不堪的樣子,她如夢初醒,疾點了他幾處穴道,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來,倒了五六料往任逍遙的口中塞去。
任逍遙溫柔地看着她,就着血水嚥了下去,莫離殤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拿了五粒塞入他的口中。
他輕柔的搖了搖頭,笑拒道:“這九花玉露丸調配不易,有五顆足夠了,再多也是浪費了。”
“說什麼浪費?就算散盡天下財我都要救哥哥。”莫離殤不依地又將那五顆塞入他的脣間。
他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後,只得吞下了。
看着他臉色微微好轉後,莫離殤才放下心來,手搭上了他的腕脈,眉緊緊地皺道:“咦,你體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毒?”
“要不是這麼多的毒,我早就死了。”
莫離殤黯然神傷,當初她幫任逍遙把過脈,那會知道他定然活不過半年,現在過了一年了,他還活着,說明他定是用了非常之法延續了生命,既然是非常之法事必兇險,而且會受到痛苦不堪的反噬。
這些毒會促使他的血液再生,可是卻是飲鳩止渴,會讓他身體裡的毒素越積越多,最後連心臟裡都積聚了毒,而爲毒人之時就神仙也難救了。
“跟我回太子府,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任逍遙溫柔的搖了搖頭,笑道:“我之所以問你要回玉蟾就是不想與你再有牽連,我又怎麼可能跟你回太子府呢?”
“爲什麼不想與我有牽連,難道你不認我這個妹妹了麼?”
任逍遙笑而不語。
腦中猛得閃過一個念頭,臉變得通紅,嗔怒地看了眼任逍遙道:“明月雖然愛吃醋,但也不是什麼醋都吃的人,他不會這麼小氣斤斤計較的。”
任逍遙笑看着她,心裡卻暗歎:她真是不懂得一個愛他男人的心,因爲愛她,所以要珍藏她,不容任何男人覷覦,就看明月對那些仰慕人的手段就知道明月太子的醋意有多重了,而那些人莫離殤還是根本不認識的,而他卻是不一樣的,他與莫離殤之間可是有過淡淡情愫,那時因爲他的怯懦,他對身體的顧慮並不曾將兩人之間曾經微隱若現的情感明朗化,而錯過了,雖然錯過,他並不後悔,因爲愛就是成全,看着她好他亦是高興,看着她幸福,他亦是爲之幸福。可是滄海明月不會這樣看待他與莫離殤的關係,他們畢竟不是親兄弟,滄海明月愛妻如命,又是西秦最最有名的醋夫,如果他再與她有所聯繫,定會讓滄海明月心中產生隔閡。
要不是這份地圖非同小可,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再次見莫離殤的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見他不言不語,只是溫文而雅的笑,她氣呼呼的拉着他的走道:“走,跟我回太子府去。”
笑着掙開了她的手,退開了數步,搖頭道:“不去了,我一人習慣了,不適合太子府這樣的生活。”
莫離殤見他死活不肯去,遂臉色變得可憐起來:“哥哥,難道你不想多陪陪我麼?你可知道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西秦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西秦的女人都視我如仇敵,我一人過得多麼的可憐?你還說要永遠保護我,不讓我受到任何傷害,可是現在連我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難道以前你對我的好都是騙我的麼?”
說完無比幽怨地看着任逍遙。
任逍遙明知道她是裝假的,滄海明月把她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裡怕摔着,怎麼可能讓她可憐兮兮被人欺侮呢?再說了,憑着她莫離殤的身手,她不欺侮別人別人就該偷笑了,哪還有人敢欺侮她?
可是偏偏他就是受不了她這般可憐巴巴地樣子,明知道她的裝可憐騙同情心,可是他的心就是爲她而痛,捨不得她難過,於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真的影響到他們夫妻的感情,他到時再悄悄離開就是了。
無奈的點了點,莫離殤大喜,拉着他往太子府走去。
任逍遙溺寵地看着她,任她的小手拉着他走出了林子,林子很小,才一會就走出去了,任逍遙突然放開了她的手,心中雖然留戀着掌心的溫柔,可是他知道如果被人看到她與他攜走而行,將會在西秦掀起軒然大波。
對於民衆定是毀滅性的言論。
對於滄海明月定會醋海生波。
而更爲關鍵是朝廷,朝廷會怎麼看待莫離殤,現在她鋒芒畢露,風華無限,這樣的女人如果不爲所用必爲所殺,如果朝廷對她有所誤會,定會危急到她的人身安全。
莫離殤在衆太監驚訝的目光下安頓好了任逍遙後,纔對着總管道:“今日之事先不要告訴明月。”
太監一驚,不明白莫離殤的意思,這麼一個大活人還是男人難道還能瞞得住太子麼?
但對着莫離殤犀利的眼神,他只得點了點頭。
莫離殤並不是想瞞着滄海明月,只是不想由別人的嘴中告訴滄海明月,免得滄海明月胡思亂想,還不如由她來告訴更好。
滄海明月平時下了朝都直接到莫離殤的寢宮,可是今日卻心事重重地去了書房裡。
想了一會有些心亂如麻, 遂打開書看了會。
這時小太監神色慌慌張張地給他倒了杯茶,那茶杯叮噹的想,還把水倒得流了出來。
連一直沉浸在書中的滄海明月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安,於是斥道:“怎麼回事?”
“太子饒命啊,不關奴才的事啊,是總管吩咐不能說的。”
“什麼不能說?”滄海明月心不在焉的問了句。
小太監嚇得拼命磕頭就是不說話,這倒引起了滄海明月的注意。
他眼神黯了黯,斥道:“去,宣張濤來見本宮。”
張濤有些膽戰心驚地走了進來,行了個禮後就站在了一邊。
“說吧,什麼事!”滄海明月低頭看着書,語氣卻威嚴無比,彷彿結了層薄冰讓張濤嚇得發抖。
“撲通”他跪在了地上,磕着頭道:“太子饒命,是太子妃不讓說的。”
“說!”眼中陡然射出危芒,讓張濤如坐鍼氈。
想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道:“稟太子,太子養了個寵物。”
滄海明月微一奇怪後頓時鬆了口氣,還以爲是什麼事呢,原來莫離殤養了個寵物,估計又是什麼貓呀狗的小動物。
於是笑道:“養個寵物有什麼稀奇的。”
倒是不再說話,拿着書看了起來。
張濤老臉輕顫了顫,心想:太子啊,你要是知道這寵物是什麼還能這麼淡定麼?
張濤將身體不着痕跡的離開了些滄海明月後才小心翼翼道:“太子,那個寵物是公的。”
拿書的手陡然一僵,聲音變得有些僵硬:“算了,養就養吧。”
頭雖然埋下去看書,但似乎注意力不能集中了。
這時張濤心一橫,退出十步開外,大聲道:“回太子,那個寵物是個人,還是個男人!”
一陣風起,眼前沒有了太子的影子,只聽到磨牙聲:莫離殤,你竟然敢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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