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省教委會議室。15個全國評委在小聲地說着話,議論着本次大賽涌現出的優秀選手。省教的一把手端着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分管的副主任則作痛心狀地說:“各位專家,這次抄襲事件發生在中原省,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沒有進行嚴格的篩選,使一些水平不高、素質低下的人員參與進來。這件事情給教育界、文學界抹了黑,也給大家添了麻煩,我代表中原省向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們將……”
“李副主任,”省教委主任少有地用了一個職務的全稱,一個副字讓在座的都有些意外。
教委主任頓了一下說道:“這件事還沒有最後定論,只是涉嫌而已。伊嵩縣的人還沒有到,等到事情結果確定了,再說也不遲。”
平時沒有多少機會講話、正想長篇大論的李副主任一時有點下不來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繼續說話也不妥,馬上閉嘴也不妥。
這時會議室門開了,省教委辦公室主任帶着一個女老師和一個瘸腿少年走了進來。
尹煥看到長方形會場的南面沒有人坐,但也沒有擺椅子,只是在離桌子遠一點的地方擺了三個小凳子,看樣子今天要走背運了。
“說說吧,你們爲什麼要抄襲別人的東西?是不是想着要給中原省抹黑?”看三人剛坐下,省教委副主任就首先發難。
蘇老師剛想說話,尹煥馬上站起來說:“我是來自伊嵩縣的選手尹煥,在這裡見到各位領導,各位專家非常榮幸。在我作出解釋之前,我想請主持人首先介紹一下各位領導和各位專家。我們一個偏遠小縣能夠坐在這裡,機遇難得,如果連領導和專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們老師回去之後無法向學校領導和縣領導交待,所以我懇請大家滿足我們這個願望。”
尹煥說這話當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是想驗證一下專家當中是不是有硫球來的方文山。
省教委主任和專家們聽後暗暗點頭,這話既把領導和專家們捧了一把,又把會議凝重的氛圍沖淡了很多。
“李主任,你介紹一下吧。”省教委主任這次倒是省去了一個“副”字。於是,李副主任就一一介紹起來。
《星星詩刊》副總編輯劉靜沙、《詩神》的責任編輯童素心、《紅高梁》的作者莫言、廣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陳小奇、《兒童文學》的責任編輯妮可、童話作家鄭淵潔、《海燕》雜誌社副總編輯範海予……
聽了一大串名字,震得尹煥半天沒回過神來,這都是些什麼人啊?中原省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魄力?說高朋滿座、大神雲集毫不爲過啊。
李副主任介紹完之後,發現尹煥張大着嘴神色散亂。一邊的蘇老師看不過去了,捅了捅尹煥。尹煥醒過神來又問道:“請問有沒有從硫球來的專家?”
李副主任聽到這話差點發狂,這小子純粹是來搗亂的,估計是想拖時間,於是沒好氣地回答:“沒有。現在該解釋了吧?”
專家們有的低聲笑起來,感覺這個少年真有意思。這時一個專家問道:“你認識硫球的專家?”
尹煥一看,原來是廣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陳小奇,這人可是不得了。他不僅是廣東作協副主席,而且是全國著名詞曲作家,著名音樂製作人及電視劇製片人,1983年開始流行歌曲創作,有兩千餘首作品問世,最出名的就是《濤聲依舊》,一經問世馬上風靡海內外,並久唱不衰,成爲華語流行歌曲的經典作品。
尹煥激動地說:“陳主席您好,見到您真的非常高興,您將音樂、書畫、文學有機融合在一起使我非常佩服,您將成爲華夏古典藝術與現代流行元素完美結合的一代大師。”
一句話一出,專家們表情十分精彩。這是一個少年說的話嗎?陳小奇心裡更是起了波浪,這少年怎麼知道自己的呢?他對自己的抱負似乎瞭如指掌。
陳小奇笑呵呵地說:“謝謝尹煥小朋友對我的欣賞和鼓勵,我會朝着你指引的方向努力的。”頓時把大家逗樂了。
“小朋友,看來你平時讀書很多嘛,說說你讀過什麼書?”一個帶着濃重山東口音的漢子問道。這個肯定就是莫言了。
這時的莫言還不如後世那麼出名,只是憑着電影《紅高梁》小有名氣。
尹煥馬向上莫言深深鞠了一躬:“我讀過您的《枯河》、《秋水》、《民間音樂》、《白狗鞦韆架》當然也包括《紅高梁》。你在‘高密東北鄉’裡尋找民族、家園之根,雖然與當代社會關聯不大,但民族的纔是世界的,您的作品將會被國際認可,如果繼續堅持在這片土地上深耕細作,您將成爲諾貝爾文字獎的最主要競爭者。”
莫言的心情如同剛纔的陳小奇,天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少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創作基礎和創作方向,難道他真的是從自己的作品中讀出來的?
省教委主任一臉笑意,心想,不管怎麼樣,今天的尹煥總算爲中原省掙回一點面子。蘇老師雖然十分驚異,但由於見怪不怪了,一臉平靜地坐在那裡。
尹煥看會議室一時有點冷清,於是又站起說道:“這次作文大賽我採取了詩歌的體裁,名字是《蘭亭序》,這的確是我當時寫的,沒有抄襲任何人。”
李副主任哼聲說道:“你說沒有抄襲,誰信?你怎麼能證明你不是抄的?據我所知,有專家懷疑你抄襲一個叫諾米諾言的。”
尹煥笑了笑:“我的筆名就是諾米諾言。”此話一出,各位專家發出一陣驚歎,沒想到諾米諾言竟然就是眼前的少年,原來還以爲是一個浸*詩壇多年的老人。而《星星詩刊》、《詩神》等雜誌來的專家則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自己只記得諾米諾言了,反倒把尹煥的名字給忘了。
尹煥對李副主任心裡有氣,就又說道:“李副主任,我還要怎麼證明?”
李副主任一聽到又給他帶了個“副”字,像吃進了一隻蒼蠅,怒道:“如果你再能做出一首詩來,這事情就算了。由在座的專家出題,半小時爲限。”
聽到李副主任有些過分的話,省教委主任和衆位專家反而提起了興趣,大家都想看一看這少年究竟神奇到什麼程度。
陳小奇接過了話頭:“我看這樣也可以,我雖不才,但我給尹煥小朋友出個題,以一首古詩爲基礎,寫一首現代詩,意境要與原詩相吻合。怎麼樣?”一衆專家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尹煥心中一喜,陳小奇不說話他還想不起來,那就拿陳小奇後來的代表作《濤聲依舊》來應付吧。
尹煥說:“好的。用不了半個小時,我還是用幾分鐘吧。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我就選《楓橋夜泊》。”陳小奇心想,這首詩意境空靈、神韻十足,說不定還真是適合編成現代流行歌曲。
尹煥沒作停頓緩緩吟道:“帶走一盞漁火,讓它溫暖我的雙眼,留下一段真情,讓它停泊在楓橋邊。無助的我,已經疏遠了那份情感,許多年以後卻發覺,又回到你面前。留連的鐘聲,還在敲打我的無眠,塵封的日子,始終不會是一片雲煙,久違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張笑臉,許多年以後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變。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樣重複昨天的故事,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嘩嘩譁,會議室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省教委主任也跟着評審專家們鼓起掌來。衆人紛紛議論起來:“這不是諾米諾言的風格嗎?眼前的少年肯定是諾米諾言無疑了。”
陳小奇馬上站起來對尹煥說:“你這首詩的名字乾脆叫《濤聲依舊》吧。”衆人又叫起好來。陳小奇馬上走過去拉着尹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正當衆人疑惑之時,陳小奇急切地說:“快點,快點把《濤聲依舊》寫出來。”
等尹煥寫出來,幾家編輯部的專家馬上過來爭着要發表這首詩。尹煥有點左右爲難,幾家刊物對自己也都不錯,都看中了自己的詩,選誰發表都不合適。
他看到陳小奇,忽然就有了主意,朗聲說道:“謝謝各位專家對小子的擡愛。我想把這首詩贈給陳小奇專家。他的作曲功夫了得,我想請他爲這首歌譜曲。”
陳小奇非常激動地說:“你是詞作者,你對這首詩的理解最爲重要。你想要一種什麼樣的曲風?”
尹煥說:“我試着唱一唱。 ”接着,尹煥就把毛寧那首《濤聲依舊》唱了出來。衆人陶醉在歌曲優美深遠的意境之中,而陳小奇則如夢初醒一般拿起紙筆飛速地記起了譜子。
看到會議室變成了這個樣子,李副主任藉口上廁所悄悄地走了。
尹煥唱完,莫言站起來拍起了掌:“這次到中原省,真大開眼界、收穫良多,發現了一個文壇新星,簡直是天才啊。”
尹煥臉一紅,十分靦腆地說:“我不是天才,這是領導重視、學校引導、老師培育的結果,特別是我的語文老師蘇老師,對我們的教育十分盡心,而且她的講課方法與我以前的老師完全不同,她要求我們敢於想像,敢於表現個性,我們班還有很多優秀的學生,由於名額限制而沒有來,只有我和孫虎來了。”
蘇老師一聽,這個小滑頭,你什麼時候有“以前的老師”了?
孫虎聽到這兒趕快站起來:“是啊,我們蘇老師的課講得真棒。”
孫虎?衆位專家感覺有些熟悉,馬上就翻文件包,一看本次作文大賽的冠軍就是孫虎,當然有尹煥的存在,孫虎不得不當老二了。
不得了啊,一個縣包攬了全國作文大賽的前兩名,這老師的水平真是難以想像。
於是,衆位專家表示一定要到伊嵩縣去採風考察,並乘機聽一聽蘇老師的語文課。省教委主任則早已交待辦公室主任,找省報的記者把這次大賽寫一個報道,特別是今天的事情要原汁原味地報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