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說別的一點也不做,只不過主要是開賭場。”,張嘯林看杜月笙有些發呆,一時猜不透他的思維跳到哪裡去了:“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杜月笙回過神來。他們的馬車已經進了方浜東路,果然沿街兩旁都是水產行。這時代擺攤設點沒人管,每個鋪子前面都是擺出長長的一溜攤子。各類河魚,海魚,貝類等水產應有盡有。甚至連蠶蛹,魚蝦丸等等也在此處買賣。地上的水一灘連着一灘,似乎從來都沒有乾燥過,也永遠都不會幹燥。
各色各樣的客人在這裡零買整批,熙熙攘攘,這也爲杜月笙的馬車提供了絕好的掩護。張嘯林提醒杜月笙:“現在別露頭了,只從布簾子縫裡面往外看看就成。沈記魚行在這裡勢力頗大,老兄你又是上了盧天虎黑名單的人,萬一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
杜月笙囑咐那賭徒放慢車速,他一邊往前一邊用心記憶各處地形和鋪面分佈。不一會兒張嘯林一指左邊一個鋪子:“看到沒?那就是沈記魚行。”
沈記魚行果然夠大氣,將兩旁的攤子襯的狹小無比。杜月笙看了一陣,將目光放在了沈記魚行的對面。對面一個鋪子悽悽慘慘,從店主到夥計乃至到貨物,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跟沈記魚行的熱火朝天正是兩個極端。
“那是孫記,沈記的沈老三專愛欺行霸市。他對面的鋪子從沒有開超過三個月的,三個月之內必會換人。哦還有,沈記兩旁的鋪子都是沈老三的親戚開的,要不也早被擠垮了。”,張嘯林像足了一個導遊,不厭其煩的給杜月笙講解。
杜月笙看了一陣,三人終於又駕車而去。杜月笙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對策還是在顧慮什麼。張嘯林遠沒有杜月笙那麼沉穩,他不由的發問:“杜兄在想什麼呢?”
“你說咱們應該怎麼對付這夥人?”,杜月笙笑吟吟的反問張嘯林。
“偷襲。”,張嘯林想也不想給出了這個答案:“咱們只能智取不可強攻。”
“老頭子死了,君榮回來了,他那邊再也沒有能讓我忌憚的人和顧慮的事了。”,杜月笙忽然自言自語似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要不我也不會找你合作。”
“張兄,你有沒有什麼顧慮的人和事?”
“沒有,正如你所猜測的一樣,我是孤家寡人。實際上,我身邊只有三名兄弟。”,張嘯林這次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杜月笙,接着一指那賭徒:“這是我的好兄弟林懷部,一身功夫還在我之上。另外還有阿四和王利民。以後你會認識他們的。”
“張兄,我看你也是個能成大事的人。你敢不敢陪我玩一次大的?”,杜月笙緊緊盯着張嘯林。
“怎麼個?”,張嘯林雙眼已經開始放光,彷彿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亢奮起來。
杜月笙哈哈大笑:“張兄,你果然跟我是一樣的人。咱們這類人從來不知道艱險爲何物,越是要做危險的事情,我們越是能瞪起眼睛。因爲我們都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危險越大,機遇也越大。”
他這一句變相的奉承,取得了糖衣炸彈一樣的效果。張嘯林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彼此彼此。我想找人合作,陳世昌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嘿嘿,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說說你的想法吧。”
“很簡單。”,杜月笙的眼光從張嘯林眼前飄開,看着車廂外面的人來人往:“拿咱們倆的一切做賭注,跟他好好玩一玩!”
杜月笙眼中的冷厲一閃而過:“他進,我退!他要面子,我給足他面子。他要虛榮,我給足他虛榮!他要我夾着尾巴做人,我乾脆就做一灘糊不上牆的爛泥。我滿足他所有的胃口,撐得他發昏,發脹!等他找不着北的時候,咱們就一口將他咬成兩段!”
張嘯林眼中的火熱持續升溫:“扮豬吃老虎麼?”
杜月笙猛然雙拳握緊:“這次咱們不但要宰了盧天虎,還要藉着這件事徹底打出咱們的名聲!”,接着他深吸一口氣:“敢不敢跟我一起將上海灘的黑道攪個天翻地覆?當然,代價是慘烈的。要不咱們死,或者被全上海的黑幫通緝。要不就是出人頭地,徹底在上海灘站穩腳跟!”
“做了!”,張嘯林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本來就是個亡命徒,沒什麼可怕的。嘿,什麼叫混混流氓?一無所有的人才配這個稱呼。咱們這條爛命本來就不值錢,再加上一無所有。要是成功了那是額外賺的,要是失敗了,除了這條爛命也沒什麼好賠的。你我這樣的爛命,上海灘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
“張兄,你能不能聽我指揮?”,杜月笙問出這話也頗有些忐忑,張嘯林歲數比他大,閱歷比他廣。而且這個人一看就是那種控制慾非常強烈的人,跟他共事,要不選擇服從,要不選擇合作,你想要指揮他,那基本是不大可能的。
張嘯林歪起了頭:“杜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怕我張嘯林會瞎胡鬧壞了你的事麼?你太小看我了,其實我正要說,要你服從我的指揮呢。”
杜月笙擺了擺手:“一座山峰永遠不可能征服另一座山峰,你我都對自己的智商很自負。我看不如這樣吧,咱們兩本開誠佈公,坦誠意見。只要咱們倆配合好了,也就不存在誰指揮誰的問題了。”
張嘯林沉吟了半晌,點一點頭:“那就這樣吧。”
閒話休提,三人一起回到陳宅。此時袁珊寶已經回來了,他快馬兼程,奔襲了大半天,已經累得癱在椅子上只顧大口喘氣。杜月笙剛剛進門,袁珊寶顧不上喘氣,立刻報告自己的成果:“已經跟神武說好了,他說絕沒有問題,會隨時做好接應的準備。”,接着他嘿嘿一笑:“神武和瑰兒正在鬧彆扭呢——”
“珊寶,你再跑回去一趟。”,杜月笙沒心思關心燕神武和瑰兒的小別扭。
“啪!”
這是袁珊寶手中的水碗跌在地上碎掉的聲音,他一臉的不可置信:“月笙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