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內, 陸森和陸林隔着會議桌面對面地坐着,無關人員早就已經被陸林暫時支了出去。
陸林的食指有規律地敲擊着桌子,這是陸林思考地時候偶爾纔會有的動作。因爲這個動作代表着, 此刻的問題讓陸林感到爲難。
半晌, 敲擊聲戛然而止。陸林看向桌子對面的陸森開口詢問“阿寶死的時候都有誰在場?”
剛剛甦醒過來, 阿寶的臉上帶着少有的茫然。此刻他橫坐在陸森的大腿上, 依舊微涼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被單和褲子同陸森的溫度交融。安靜地靠在陸森的胸口, 感受着陸森心臟有力地跳動。
將阿寶抱地更緊了一點,將阿寶的髮絲捋到耳後,陸森回答“只有那幾個治療系的異能者, 還有那幾個醫務人員。”頓了頓,陸森繼續道“但當時確認阿寶沒有心跳的, 只有一個異能者。我記得是誰。”
蹙着眉又思考了一會兒, 陸林終於給出了肯定的答覆“這件事, 我會解決。但你們不能把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你們的隊友或者爸媽都不行。從現在開始, 這件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陸森點頭贊同陸林所說的話,從阿寶醒來之後一直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阿寶醒來之後,甚至來不及給阿寶換好衣服,陸森第一時間就帶着阿寶來找陸林。
在接受了阿寶死而復生的現實之後,恢復冷靜的陸森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如何解釋阿寶復活’這個問題。畢竟當時阿寶死的時候, 不止他一個人在場。
死而復生——往往存在於小說當中的四個字, 這次終於發生現實當中。
不是什麼假死或者暫時性休克, 而是真正死亡後又復活過來。
這件事若是被透露出去, 哪怕是在末世, 也足以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而阿寶,則會理所當然地處於風口浪尖。
生與死的奧秘是從母星的戰國時期就一直被追尋着的奧秘, 移民到了地球二號後人們也沒有停止探究。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末日的爆發同人類執着於‘生死’也不乏聯繫。
毫無疑問地,死而復生的秘密,無論何時何地任何年代都足夠吸引‘科學家們’的目光。
而這一切卻絕不可能帶給阿寶任何益處。畢竟犧牲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的利益,纔是人類的本性。如果真的有人知道阿寶的情況,阿寶最好的下場是成爲‘小白鼠’。
因此陸森纔會第一時間找到陸林,希望大哥能幫助阿寶解決這件事情。
“好了……”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陸林的眉頭也不再緊鎖着“說說看,阿寶到底是怎麼復活的。”
事實上,陸森也不清楚阿寶復活的真正經過,他只記得貓抓球給阿寶餵了她的血液,之後陸森的記憶就直接跳到了阿寶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而阿寶更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麼復活的,畢竟在他醒來之前都處於‘死亡’狀態。
而唯一一個最清楚當時情況的當事兔——貓抓球,在阿寶醒來之後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好像她就是專門趕回來救阿寶的一樣。
其實就算貓抓球現在在這裡也不可能給予陸森他們任何信息。畢竟讓一隻兔子口吐人言,就算是一隻有異能的兔子,這也着實是太玄幻了。
聽了陸森的話,陸林倒是意料之中。就算是換做陸林本人,他當時也不會給予貓抓球過多的關注,畢竟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也不會相信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思考片刻,陸林繼續問道“那死亡的感覺,是怎樣的?”這個問題是問阿寶的。
對於陸林來說,這算是一個私人問題。人終有一死,但有誰能不好奇死了之後是怎樣的呢?到底是一些人所認爲的去了另一個世界,還是死亡之後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呢?
阿寶深吸一口氣,將肺部的廢氣全部排了出去,好像卸下了什麼負擔一樣回答道“很奇妙的感覺,雖然我死亡的時間很短,但我真的感受到了死亡。”
“好像我去到了一個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聲音沒有色彩的地方。可是我切實地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那裡只有我。我睜着眼睛,似乎什麼都沒看到又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我聽不見聲音似乎又能聽見很多聲音。我感覺過了許久,可是我醒來的剎那卻感覺自己只是眨了眨眼。”阿寶頭一次一口氣說這麼多來談論自己的感受,歪着腦袋,擡頭看向正望着自己的陸森“很矛盾是不是?我也覺得很矛盾……”
而陸林卻好像聽懂了似的,食指又開始規律地敲擊桌面。沉默半晌,似乎終於想起來陸森和阿寶還呆在這個屋裡。開口示意陸森帶阿寶去休息,待陸森和阿寶離開後,陸林又在屋裡坐了半晌,這才起身離開。
陸森原本打算抱着阿寶回帳篷休息。雖然阿寶現在的氣色不錯,但無論怎麼說阿寶都是一個‘才活過來’的人。以任何人的角度來看,無論阿寶看起來多好也不可能太好。
然而阿寶卻堅持‘自己現在很好’,並要求陸森帶他出去轉轉。擰不過阿寶,也看不得阿寶委屈的樣子。最後妥協的必然是陸森,按照阿寶的要求,陸森抱着阿寶去看夕陽。
這裡沒有太高的房子,陸森揹着阿寶爬到了一顆相對比較高的樹上。兩個人坐在粗壯的樹杈上,剛好可以看見正緩緩降落到地平面的橘色太陽。
“阿森,我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阿寶說着靠到陸森的肩膀上。
陸森自然知道陸林剛開始問阿寶他身體上有沒有什麼變化的時候,阿寶說沒有是撒謊了的。至少就陸森的而言,他能明顯感覺到阿寶的體溫下降了。
“嗯。”陸森輕答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的體溫變低了……”
“我能感覺到。”陸森將手搭在阿寶的肩膀上,摟緊對方。
“不止這樣……”阿寶的聲音有些哽咽的意味兒“我的心臟,不跳動了;我也不需要呼吸了,我還在呼吸只是因爲我習慣這樣;還有我的皮膚……”阿寶說着,從樹枝上掰下一塊尖細的樹枝,在自己手臂上一割——沒有血液流出來,傷口以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
“阿森,我不是人類了……”阿寶眼睛溼潤的看向陸森,陸森注意到阿寶眼睛裡的液體不再是澄澈透明的,而是泛着淡藍。
見陸森沒有回答,阿寶繼續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醒來之後腦袋裡面多了好多東西,一些沒法描述的東西……”
將阿寶的腦袋攬在肩膀上,不讓阿寶繼續說話。陸森感覺到阿寶的眼淚打溼了自己肩膀的衣服“你還是趙寶晴就夠了。”陸森淡淡道。
“你放心地做自己,以後換我來保護你。你可以全心全意地依靠我,不需要再那麼聰明,你只要依靠我就好。”因爲我會努力變得很強很強,讓你不用擔憂我的安危,成爲讓你依靠的陸森而不是要你保護的陸森。
“阿森……”阿寶的臉頰還帶着淡藍色眼淚風乾後的痕跡,仰着頭看着陸森的樣子有點兒傻。
阿寶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死帶給陸森的衝擊竟然這麼大,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陸森身上有什麼東西變了。
剛醒過來那會,他感受到陸森的激動和欣喜還有各種複雜到阿寶都難以形容的情感。那是第一次阿寶對陸森對自己的感情有那麼深切而清晰的認知。
就好像以前都是隔着玻璃去看去觀察,然後猜測對方到底是怎樣的,而阿寶再次醒來之後發現那層玻璃消失了,他可以去觸碰去擁抱甚至是融合其中去感受那些。
就好像,感同身受——這四個字再適當不過。
而此刻,阿寶又清晰地感受到了陸森的變化。阿寶說不清楚地變化,非要形容的話,可能是陸森原本是一簇滾燙的火焰,而現在似乎變成了一簇冷焰。還是那團火,但感覺卻變了。
不過,無論陸森怎麼變,阿寶都會深愛着陸森。
待太陽徹底落山,兩個人就從樹上下來返回營地。
原本陸森是想繼續揹着阿寶下來的,但阿寶捨不得陸森再累着了。已經被陸森抱着一天,阿寶表示已經心滿意足,所以堅持自己完全沒問題可以自己下去。於是,陸森就一個瞬移,直接到了樹底下張開手臂接着阿寶,以防萬一他踩空直接從樹上掉下來。
可陸森忘了阿寶的老本行(以前偷拍陸森的時候可沒少爬樹),三下五除二,阿寶距離地面也就兩米的距離。
“阿寶……”陸森站在樹下喊阿寶的名字。
正找下腳地方的阿寶下意識地回頭看陸森。
“跳下來。”陸森說着站到阿寶斜下方,張開手臂。
“你會受傷……”阿寶有些遲疑,雙手仍舊牢牢地扒着樹皮。
沒有多做解釋,陸森微笑着繼續道“跳下來。”
這次阿寶沒再拒絕,轉身閉着眼睛跳了下來,隨即就撲進了一個溫暖地懷抱。
由於慣性陸森後退了幾步,隨即就扣住了阿寶的腰“我沒有那麼脆弱,你要學會依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