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溫餘的屋子往將軍府走的時候,陸茵走的有些慢。
她並不想那麼快就回去,但是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她也知道。
況且陸茵從來都不是會任性的人,更何況現在距離離開將軍府的時候,和齊越約定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很多。
希望這個能讓齊越消氣吧。
她想着,摸了摸袖子裡的兩張藥方。
在外面千金難求的藥王谷弟子的藥方,到她這邊卻直接有了兩張。
而且萬一師父聽到消息的話,那麼說不定萬金難求一個字的藥王谷谷主的藥方,也能拿到呢?
這麼想着,陸茵忍不住笑了出來。
主僕三人默默地往前走着,街道兩邊依舊是來時那麼熱鬧,甚至因爲夜色降臨,不少工作的人都已經休息,熱鬧的比白天要更上一重。
隨手在路邊的攤子上買了一些看上去有些意思的東西,後面忽然就喧鬧起來,伴隨着某種意味不明的驚歎。這種驚歎似乎是驚豔,但是又好像摻雜着某種很奇怪的嘲諷與不屑,以及某種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味道,讓人很是不解。
陸茵微微斂了袖子,側過頭去看。
忽悠一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香風飄來,帶着若有若無的氣息。
這又不是中原慣用的味道,中原漢人用的香講究清淡雅緻而又雋永,這傳來的味道卻濃烈的像是千種百種的花一起烘烤出來的味道。
帶着某種燥熱的異國味道。
喧鬧聲逐漸熱烈起來,而且還朝着這邊越來越近。路兩邊的人都聚集起來,紛紛往城門的方向看着,臉上帶着那種看熱鬧,但是又不屑的感覺。
陸茵微微歪頭。
一頂很大的轎子便在衆人的圍觀中慢慢的走過來,這轎子由十六個精壯的力士擡着,他們只穿着絲綢做的褲子,上半身卻只在脖子上帶了一圈黃金的項鍊。那轎子和中原的也不太一樣,他沒有頂棚,也沒有轎廂,而更像是一張巨大的墊子,旁邊用不明材質的東西做成一個圓圓的支架,有白色紫色的輕紗從上面垂下來,擋住裡面坐着的人。從輕紗翻飛間若隱若現的纖細身影來看,應當是個極爲窈窕的女子。
軟轎前方有八個侍女,她們穿着輕紗似的服飾,手裡挎着籃子,不停地將籃子裡的花瓣往外灑去。陸茵問道的那股子香味,就是這裡傳出來的。
軟轎後面跟着長長的一列士兵,衣着看上去都不像是中原的人。
視線落在軟轎基座上的圖騰上,陸茵視線微微一凝,忽然反應過來這些人是做什麼的了。
是大食的皇室。
大食幾年前頻頻騷擾我朝邊境,朝內發了幾次警告都不管不顧,後來皇帝惱了,乾脆派了十萬大軍壓境,給了最後的通牒。
雖然因爲這十萬大軍,大食稍微安靜了一會兒,但是沒過多久就舊態重萌,後來皇帝就惱了,直接開戰。大食似乎早已經有防備,一時間竟然也相持不下。後來朝裡換了將軍,有增派了三萬將士去前線,在後一年直接把大食打殘了。大食見勢不好,連忙派人過去京城求和,有過前幾次的教訓,誰都知道這是一紙空文,皇帝更是直接當着使臣的面把求和信撕了,然後讓使臣滾回去。
三年的戰爭,把大食打得哭爹喊娘,但是不管大食那邊怎麼求饒,怎麼求和,我朝就是不管,繼續打,打到你服氣。
一直到前幾個月大食那邊換了國王,派人送來歸屬詔書,又願意奉上他國的公主當做禮物之後,這才停止了。
“不久之前才正式簽署歸屬詔書,怎麼現在公主就到了。”旁邊有人竊竊私語,想來也是明白了這一隊是什麼人,“大食的國王竟然這麼迫不及待的送上自己的女兒麼?”
“誰說不是呢?”有人應和着。
呵。
陸茵在心底輕輕笑了一下。
能不着急嗎?我朝的大軍可還在大食都城駐紮着呢,大食的國王若是不想再這麼養着十幾萬的兵將,還不是能有多早就多早了。
況且他自己的女兒?
那倒不見得。
這位送過來的公主殿下,公主倒是真的,只不過是這一任國王的女兒,還是上一任國王的女兒,那就不一定了。
現在街上的人都聚集過來看熱鬧,就算是原本對這些沒興趣的百姓,也因爲那麼多人圍上來,而也跟着興致勃勃的圍上來,也沒辦法往前走了。只能等着這邊的人羣散去。
百無聊賴擡手摸着耳墜子,陸茵擡了擡眼,那頂軟轎正好經過她身前。
一陣輕風吹過,捲起軟轎上層層疊疊的輕紗,露出裡面女子的真容。
他正好也在往這邊看,那張美豔逼人的面容正正好朝着陸茵。深褐色的捲髮被金飾束起,額前貼着金箔額飾,頭上的飾品流蘇順着髮絲垂下來,趁的嫵媚又好看。她的面容有區別於漢人面容的秀氣溫雅,鼻樑高挺,眼窩深刻,充斥着異域風情,看上去有一種美豔到咄咄逼人的感覺。
但是那雙透着微微的綠色的眼睛裡,卻滿是揮之不去的哀愁。
兩個人冷不防對上視線,都是嚇了一跳。
還是陸茵回過神,微笑着禮貌的頷首表示善意。那異域的公主反應過來,抿着嘴脣,也點了點頭。
輕風平息,薄紗也逐漸落下來,像是一朵花瓣收捲起變成花苞將那位公主殿下保護起來,也毫不猶豫的隔絕了兩個人的視線。
“小姐,那個公主好漂亮啊。”粉裙侍女呆呆的說道。
“胡說,就算漂亮,有我們小姐漂亮嗎!”鵝黃色衣裙的侍女不服氣的說道,“我們家小姐纔是最漂亮的。”
“對!”粉裙侍女連忙點頭,“小姐才最漂亮。”
“你們兩個呀,就知道哄我開心。”
緩過神來,陸茵有些好笑的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又看了看已經遠去的隊伍,微微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這位公主殿下到底如何。”
隊伍逐漸遠去,周圍的百姓也已經喪失了圍觀的興趣,逐漸分開,道路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能如何,難道不是被陛下收入宮中當妃子麼?”粉裙侍女跟在陸茵身後,有些不解。
“胡鬧,陛下都什麼年紀了,哪裡還會去收什麼妃子。”
粉裙侍女的話語說的天真又理所當然,陸茵不由得啞然失笑,她微微回過頭看了侍女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總算是回到了將軍府,原本以爲會見到一個焦躁不安的齊越,但是沒有想到,齊越竟然不在府裡。管家在後門悄悄地領着陸茵往院子裡走去,解釋說齊越下午就被喊到宮裡去了,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他離開之前吩咐了,陸茵回來之後不必再等他,他今晚可能要睡在宮裡。
“我知道了。”
陸茵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今天在街上看見那一隊的大食人的時候,陸茵就知道齊越最近肯定有的忙碌了。雖然接待使臣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但是誰讓齊越曾經吞噬了大食足足十座城池呢?雖說一開始是爲了不爭饅頭爭口氣,但是到後面的時候,我朝開始頻繁的換將士,大食已經成了給年輕將領試手的地方了。
難怪要哭的這麼慘烈。
這樣想着,陸茵讓侍女去燒洗澡水,自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澡。
今天雖然沒有去什麼地方,但是卻是有不少事情。尤其是去的時候和回來的時候都是走着的,也出了不少的汗呢。
洗完澡出來,陸茵拿出之前溫餘和蕭華開的方子看了看,讓侍女去抓藥煎出來。
因爲她會些醫術,所以將軍府裡的藥材從來都是不缺的。況且也沒有哪個大戶人家家裡不會常備藥材,等到生病的時候還要去醫館抓藥的。
拒絕了侍女給自己擦擦頭髮,陸茵自己找了塊幹帕子,慢慢的擦着頭髮,看着原本溼漉漉的頭髮一點一點被帕子擦乾,看上去耶挺好玩的。陸茵抿着嘴笑了一下,腦海裡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在路上看見的那位異域的公主,那雙透着綠色的眼睛裡的哀愁,始終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她想道。
絕對不會有父親那麼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女兒送出來的,所以這個公主到底是誰的 公主,還有待商榷。
這時候原本已經離去的管家忽然返回來,手裡端着一些點心和湯水,恭恭敬敬的放到陸茵桌子上供她選用。
還真有些餓了,陸茵看了看,回憶了一下藥方上的藥材,確定了沒有和藥性衝突的食材之後,便開開心心的伸出手拿起點心吃了起來。
今天廚房的桃花捲做的尤其香甜,陸茵忍不住食指大動,多吃了兩塊。
不過晚上不宜吃的太飽,所以陸茵也只吃了這麼寫就放下了筷子,拿起一碗湯慢慢的喝着,示意屋子裡的其他人端下去吃。
喝完湯,吃完點心,下人歡天喜地的拿着剩下的沒有動過的點心去吃宵夜了,跟着陸茵出去外面的粉裙侍女倒是有心,專門去框子裡選了幾個果子,洗乾淨了給陸茵送上來。
“有勞了。”
陸茵微笑着頷首,“你也快去吃吧。”
“是,奴婢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