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入屋子裡, 躺在牀上的婷婷半眯雙眼,隱約覺自己所處的房間與昨夜不同。婷婷動了動身子,當發覺一雙手緊緊地環住她的腰, 她的身正縮在某人的懷裡。這種感覺太熟悉, 不需回頭, 婷婷已知背後是何人, 看來昨夜小敏通知了丁孝蟹, 而她因服安眠藥睡的沉了。
緩緩回頭,婷婷望向閉目的丁孝蟹,她知道他已經醒了。原因無它, 在經黑社會打殺的日子裡,使丁孝蟹養成了淺眠的習慣, 即便他已退出黑社會, 這個習慣仍未改變。
看着他佯裝熟睡不發聲, 婷婷轉了個身,微蹙着眉道:“你醒了, 我知道。”
聽此言,原本裝睡的丁孝蟹微微一怔,慢慢睜開眼,深邃的眼眸中顯出婷婷的臉龐。見婷婷眉頭緊蹙,丁孝蟹不自覺的伸手撫上婷婷的眉角, 緩慢地撫過那攏起的黛眉, 慢慢的、慢慢的, 彷彿時間在此刻凝結。
深深的注視着丁孝蟹, 婷婷似透過丁孝蟹, 想着他們的孩子,想着孩子的模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她張了張乾澀的脣,叫道:“阿孝……嗯……”
話未出口,脣被丁孝蟹封住,兩人的脣畔緊貼,婷婷怔住,沒有激烈的熱吻,她的脣被丁孝蟹輕輕的吮吸。過了好一會,丁孝蟹移開脣,雙目與婷婷平視,眼底透出濃濃的柔情。婷婷心驚的閉了下眼,害怕心事被他瞧出,她的手不由的扣住丁孝蟹的手臂,以此去除那份心裡的不安。緊接着婷婷又睜目,即便閉着眼,仍可感受到灼熱目光,因身不能動,她只能擡手覆上丁孝蟹的眼,遮住他的視線。知這是掩耳盜鈴的招式,但她仍忍不住想一試,哪怕是自己騙自己,只有接觸不到丁孝蟹的目光,她的心纔可歸於平靜。
“笨婷婷。”感受着覆在眼上的柔軟雙手,鼻間縈繞着她身上那淡淡清香,丁孝蟹嘴角慢慢勾起,眼前雖是一片漆黑,卻不能阻止他做別的事。
頭向前傾,丁孝蟹的脣再次覆上那兩片薄軟的脣,動作輕柔,先爲淺吻,慢慢的伸舌輕描婷婷的脣,爾後退開。
此時婷婷的呼吸變得微喘,柔軟的雙手已不自覺地落下,慢慢的環上丁孝蟹的脖,眸光若水。
看着一抹紅暈慢慢顯於婷婷臉頰,丁孝蟹脣角微揚,再次吻上婷婷的脣,這次他的舌闖入婷婷脣間,相濡以沫。他的手慢慢解開婷婷身上的衣,然在感應婷婷身體一僵時止住了動作,雙手往後改爲緊擁,吻亦跟着結束。
婷婷閉上眼,臉上一閃而過的痛楚,身子似處於僵硬狀態般,不敢動彈。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怕自己看着丁孝蟹,會想起那兩個被他們害死的寶寶,他們真的不配做孩子的父母,他們是殘忍的兇手。那日大哥說這是報應,婷婷自然聯想到發生過的事,丁家害方家,所以丁孝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間接的害死自己的孩子,而她想害丁蟹,所以她在還未知曉寶寶的存在,她的寶寶沒了。報應,一切都是報應,婷婷害怕,在她決定把復仇的事做完,她怕這樣的報應再次出現,她不想再有寶寶,兩個已經夠了。
看着婷婷緊閉眼的一幕,丁孝蟹雖不知她內心真實想法,但他知道婷婷在害怕,而這害怕感與那未成形的寶寶有關。安慰的話丁孝蟹在這三個月已說了太多太多,他幾乎想不出如何再安慰,沉沉的嘆了口長氣。頭微微一側,脣輕貼在婷婷的耳畔,道:“他是上帝賜予我們的小天使,是我這個做爸爸的失職,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小天使。我們都愛他,他會感應到,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耳邊的低語使婷婷眉睫顫動,淚珠慢慢的從閉着的雙目中溢出,溼潤了她的臉頰。感覺到淚珠被人輕吻去,婷婷睜開眼望着丁孝蟹,聲音沙啞的說道:“不可能了……阿孝,不可能了。”
經過早晨的對話,婷婷再次沉默。在丁孝蟹出門買東西后,婷婷走出了房間,看了眼這熟悉的別墅,婷婷大感不解,爲什麼丁孝蟹帶她來離島?但婷婷很快便不再想,第一次來這是爲她戒毒,這是第二次來這裡的用意可想而知,彷彿她每次來這幢別墅,都是因不好的回憶。
走出別墅,慢慢的沿海岸行走,溫暖的海風吹起婷婷的發,風中透着海水的鹹味,停下腳步,婷婷轉身望向那衝擊着沙灘的海浪。當海浪退去,沙灘上靜靜地躺着一枚貝殼,婷婷上前彎身,拾起那枚貝殼,眸光凝視着貝殼的外形。
身子一轉,擡手將貝殼對着陽光,透過貝殼婷婷彷彿看見一家人。只見一個看不見容貌、年紀約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光着一雙小腳丫在一片寧靜的沙灘上走着,偶爾她會彎身拾灘上的貝殼,而不遠處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英俊男子拿着古老的相機爲女孩拍照,男子的身側一位懷孕的美貌女子,她正含笑用筆在畫板上畫着女孩拾貝殼的景象。由此婷婷肯定他們是一家人,未過多時,男子走到女子的身旁,望了眼畫板,兩人說了幾句話,男子擡頭再望女孩時,他叫出女孩的名字。婷婷通過男子的嘴形,發現他叫的是“婷婷”。
猛地退後了一步,手中的貝殼落在地上,婷婷吃驚地望着落下的貝殼。她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對夫妻的容貌,唯獨看不見女孩,只是從女孩的穿着猜出性別。而婷婷也見過南宮婷父母的遺照,可以肯定那對夫妻不是南宮婷的父母,爲何看見這一幕?婷婷不是沒去過海灘,三年前和十三妹在海灘上喝酒,那時她沒這種錯覺。但到了這人煙稀少的海灘,她的腦海裡會時不時出現奇怪的畫面,手鍊圖形、一家人。
回憶起這些,婷婷心似無原由的產生懼意與牴觸,瞥了眼地上的貝殼,她快速的跑回別墅,跑進了她曾住過的房間,用力的關上門。轉身走到牀邊坐下,婷婷不停地喘氣,爾後慢慢趴在牀上,閉目。許是之前受驚,當丁孝蟹回家在客臥室裡發現婷婷時,她已睡下。
待到夜幕垂下,丁孝蟹來到房間,先扣了三下門,然後扭動門把。站在門口道:“婷婷……”
躺在牀上的婷婷緊閉雙眼,額上布了層薄汗,發出細小的囈語:“不……爸爸……媽媽……”
察覺不對,丁孝蟹伸手開燈,邁了兩個大步,站在牀邊。他輕喚着婷婷,伸手撫上婷婷的額,汗的溼熱以及那異常的熱度,心立刻一沉。丁孝蟹把被子掀到一側,抱起婷婷轉身走出房間。
***
等到婷婷醒來已是第三日的午時,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離別墅不遠的私立醫院的病房裡。而她的牀側的櫃上擺放着一大束紅色鬱金香,在陽光照射下格外好看,婷婷望了許久,直到一位護士推門進入。
護士見婷婷醒來,微笑地走到病牀邊,望了眼吊瓶裡的藥水,說道:“丁太太,你醒了。丁先生在這守了一天一夜,丁先生見你退燒了,回家熬點粥再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未得到婷婷迴應,護士好奇地看向婷婷,見她正望着那束紅色鬱金香。護士的視線落在那束花上,微笑道:“丁太太,真羨慕你。丁先生說你聞不慣醫院裡的藥水味,特意去對面街上的花店買了這束紅色鬱金香,99朵鬱金香代表着天長地久,可見丁先生極重視丁太太你哩!”
聽到護士說的話,婷婷微怔,病房裡確實沒有難聞的藥水味,只有鬱金香的花香。有那麼一刻,婷婷感覺到心頭有一股暖流滑過,很快又被濃濃的悲傷替代,有些事真的不是說忘就能忘了。
側首望向爲自己拔針頭的護士,婷婷問道:“請問,我爲什麼會到醫院來?”顯然婷婷沒有去聽護士說的話。
護士無奈的搖了搖頭,接着認真的說:“丁太太,前晚你發了低燒,一直再說胡話,到今晨纔好轉。”忽聞身後開門聲,護士側身望去,見是丁孝蟹,她立刻回頭對婷婷眨了眨眼,笑說:“下午,再打一針,丁太太就可以回家了。”
一時間,病房裡只剩下丁孝蟹和婷婷,見婷婷醒來,丁孝蟹終放下心來。將盛粥的飯盒放置在櫃檯,打開蓋,婷婷本想接過盒,卻被丁孝蟹阻止。
吃着他一勺一勺送至脣邊的粥,婷婷突然問:“讓你擔心了,抱歉。”
“那就快點振作起來,寶寶不希望他的媽媽爲他傷心。”丁孝蟹嘆道。
婷婷微微一愣,別過臉望向櫃檯上的花,默默地在心裡答道:振作起來?阿孝,你可知這句話的背後意味着什麼。
下午打完針,丁孝蟹扶着婷婷走出醫院,那束紅色鬱金香留在了病房,只因婷婷說不喜歡鬱金香。在轉彎走出醫院大門,婷婷擡眸便看見護士所說的花店,一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被擺放在花店角落的紫色風信子。
看着那紫色風信子,婷婷止了步,側眸對丁孝蟹說:“阿孝,能再買束花嗎?”
這是婷婷三個月以來提的第一個要求,丁孝蟹望了眼花店,點頭道:“好,你想要什麼花?我去買,你在這等我。”
“紫色風信子,盆栽。”
入夜,婷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眸癡癡地望着茶几上的盆栽,伸手撫着紫色風信子。
“婷婷,很晚了。”丁孝蟹走到沙發邊道。
見婷婷依舊凝視着這盆紫色風信子,丁孝蟹神情凝重,想着今天花店老闆的話。因丁孝蟹一次性買過99朵鬱金香,而且住在海邊那幢別墅裡,花店老闆對他印象很深,故在他買盆栽的時候,花店老闆忍不住問他家裡是否有悲事發生?丁孝蟹這才知紫色風信子的花語爲悲傷。
“你知道紫色風信子的花語嗎?”縮回手,婷婷擡頭問。
丁孝蟹點了點頭,改坐在婷婷身旁。
“我不會忘記,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的寶寶。你也不會忘記,對嗎?”婷婷又問。
望着婷婷的眼眸,丁孝蟹答道:“不會忘,但是……”
婷婷伸手覆在丁孝蟹的脣畔,阻止他說下去。再望着紫色風信子,婷婷幽幽的說道:“如你所說,他會感應到。阿孝,我不會再頹廢下去。”慢慢回眸,對上丁孝蟹的眼,婷婷又重複了一遍道:“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