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休息了沒幾天,偶像劇就開拍了,蔣澤晨又過上了每天早晨跑劇組,晚上才疲憊地趕回家的忙碌時光。..
雖然年齡看上去並不大,但是從七歲就開始混演藝圈的蔣澤晨在這個普遍都是新手上路的劇組裡,完全毫無懸念地擔着一個“前輩”的名號。無論是名氣、經驗還是才華,蔣澤晨可以說都是獨一份的,連導演編劇也對他異常和善,看來早已經將他當成了演員裡的頂樑柱。
每天到劇組都被各種少男少女們圍住嘰嘰喳喳地叫着“前輩前輩”求指導求籠罩求照顧,還有不少妹紙們自掏腰包地送吃送喝,甚至還拉他一起去泡吧跳舞各種約會,蔣澤晨在享受了幾天這樣的待遇後終於吃不消了,不得不痛苦嚥下了自己先前表現地太和藹太好說話的苦果——當然,整天被宋嶽唸叨着不要和女演員走得太親近,省得被利用炒緋聞什麼的,蔣澤晨也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如果被一心想要保護他潔身自好名譽的宋嶽知道其實他本人一點都不在乎被傳緋聞,甚至還會樂見其成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想要一鋼筆戳死他→_→
不僅僅受到演員們的荼毒,蔣澤晨還受到了劇本的荼毒——這個他早就預料到了——沒有什麼重點內容,每一幕每一幕都是和女主角各種曖昧和其他男演員各種爭風吃醋,蔣澤晨覺得自己都快要壞掉了,每次拍攝完都憋了一肚子的吐槽想要發泄,而受害者自然就是宋嶽黎舟李紹明瞭。
宋嶽大概早就習慣了蔣澤晨的吐槽,每次坐在車裡聽他嘮叨都面不改色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搞得蔣澤晨特別沒有成就感。李紹明就好得多了,他難得善解人意地陪蔣澤晨一起吐槽各種邏輯浮雲的劇情——不過,蔣澤晨覺得李紹明如此“善解人意”的原因就是“拿人手短”,他那命根子筆記本還是蔣澤晨帶給他的呢……
而黎舟……算了吧,這貨自從知道他要去拍偶像劇之後就各種嘲笑了,其幸災樂禍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在劇組裡這麼苦逼,蔣澤晨覺得這傢伙肯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幸好,這種偶像電視劇拍起來很容易,導演對於演員的要求也並不高,完全沒有之前導演嚴厲狀況時NG不斷的情況發生,蔣澤晨一路順風順水地拍完了自己的戲份,竟然比預定所花費的時間還要短,而其出色的表現也儼然已經有了一種內定男主的意味。
——好吧,其實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蔣澤晨從最開始基本上就是內定男主了。
既然完成了自己的戲份,蔣澤晨就閒暇下來了,這時候,他才發現蔣家瀰漫着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蔣澤涵每天早出晚歸,雖然看上去神色疲憊卻又鬥志昂揚,整個人都像是繃成一根弦一般,而蔣夫人也心事重重了起來,對待蔣澤涵更加冷淡,還時不時看着蔣澤晨,欲言又止。
終於,蔣夫人下定了決心,在吃完晚飯後悄悄叫住了蔣澤晨,兩人一起去了蔣澤晨的臥室。
“公司裡出了什麼事嗎?”蔣澤晨開門見山。
“嗯,的確出了點事情。你哥哥想要收購一個集團,但是董事會裡其他人都不同意,現在咱們手裡握着最關鍵的一票。”蔣夫人搭住蔣澤晨的肩膀,隨後將一直拿在手裡的一大疊文件放到了他的牀上,“我現在是在代理你的股權,但是晨晨你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媽,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蔣澤晨皺眉,隱隱有些焦躁不安,“當然是……”
“晨晨!”揚聲打斷蔣澤晨的話,蔣夫人表情嚴肅,語重心長,“晨晨,我知道你不想跟蔣澤涵鬧矛盾,想要事事順着他來,但是你手裡的股份是利益也是責任,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做出的決定會影響整個蔣氏!”
蔣澤晨愣住,他先前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影響什麼蔣氏,他握着股權,也不過是當做兒戲般地想要試探蔣澤涵罷了,結果突然卻扯到了責任上,這着實讓他有點反應遲鈍。
——不過,也對,既然手握股權了,那麼自然要承擔上責任,沒有人可以平白地享受好處。
“這一次,其他董事們都不看好蔣澤涵的決定,雖然我並不太懂,卻也相信他們的判斷,畢竟他們都是跟着你爸爸一起在商海沉浮這麼久的,無論是眼光還是決斷力都值得信賴。”蔣夫人嘆了口氣,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這一次的決定很重要,如果萬一失誤,整個蔣氏都將元氣大傷。蔣澤涵和其他董事們誰也無法說服誰,現在唯一的決定權就在我們手裡,無論我們支持哪一方,加上我們手裡的股份,我們支持的那一方就會獲勝,所以這很關鍵。這些文件都與這次競標有關的,媽媽都幫你整理好了,晨晨可以看一看,或者去問一下其他人的意見,幾位董事的電話也都在這裡。總之,我希望晨晨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然後告訴我,或者跟我商量一下,可以嗎?”
蔣澤晨的目光閃了閃,輕輕點了點頭,蔣夫人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換了一個輕鬆點的話題。詢問了幾句劇組和新電視劇的情況,蔣夫人在看到蔣澤晨一直心不在焉之後,也並未多說什麼,道了句“晚安”便離開了。
看着房門被輕輕合上,蔣澤晨放軟了身子躺在牀上,看着屋頂淺黃色花紋的壁紙,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本以爲決定了一切都跟着蔣澤涵便好了,卻沒想到還會出現這樣麻煩的事情,真可謂天不遂人願。蔣澤晨討厭責任,特別是這種關係到整個蔣氏數千甚至上萬員工的重大責任,也許因爲上輩子的打擊,讓他在內心深處對自己毫無信心,或者自卑,不相信自己能夠真正承擔得起這份重壓。
——股份什麼的,就算沒有人搶,也燙手得很,如果不脫手的話,也許他將會面臨第二次、第三次類似的情況,蔣澤晨可一點都不認爲自己每次都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坐起身,將那一疊厚厚的文件拖過來,打開,蔣澤晨努力讓自己將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看進腦子裡去,但是很快便完全放棄了——這種東西,他上輩子就不擅長,這輩子既然不想再碰,便早就全部忘了個乾淨,如今再想要撿起來,無論是能力上還是心理上,都幾乎毫無可能性。
鬱悶地將文件丟到一邊,蔣澤晨再次躺了下來,開始擠壓自己腦海裡關於上輩子的記憶。雖然他人生的軌跡改變了,但是其他的東西卻並未有什麼變動,所以曾經的蔣澤涵大概也因此而與董事會對立過,那麼……對立的結果呢?
蔣澤晨記得上輩子他高三畢業進入公司後的那一次對峙,爲的是某一片土地的競標,而不是什麼集團收購,無論是時間還是目標都對不上號,所以不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那一次,遭到董事會反對的決策,最後被證明是正確的,蔣澤晨和蔣夫人當時自然是投了反對票的,但是蔣澤涵最終還是成功地說服了一位中立派的董事,藉由他的支持實現了自己的決策。
——那麼……這一次呢?
上輩子的高三,雖然蔣澤晨有了蔣夫人管束,不太敢再去肆無忌憚地花天酒地,但是蔣氏公司對他而言還是一件太過遙遠的事情,而且蔣夫人看到他那副糟糕的德行,除了努力教育他之外也不會將公司裡的事情告訴他,甚至詢問他的意見。
——而從剛剛蔣夫人的態度看,她應該是站在其餘董事們那一邊的,只是因爲知道蔣澤晨更傾向於蔣澤涵而不想與他的關係鬧僵,纔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直接代替他作出決定,反而在此之前詢問了他。
——那麼,也就是說,上輩子不需要顧及蔣澤晨想法的蔣夫人,肯定是在此事上投了反對票的,而蔣澤涵想要競標土地的提議,也應該被董事會否決了。
——然後呢?放棄那快土地競標的決定,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呢?
蔣澤晨合上眼睛,更深地挖掘着自己的記憶,從上輩子的高三開始,直到他進入公司……突然,他被眼皮覆蓋着的眼睛一顫。
他想起來了,上輩子蔣澤涵關於土地競標的提案被董事會反對,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董事們都覺得他太過急躁冒進。
“上一次也是這樣,你想要競標土地,因爲我們強烈反對纔不了了之,那麼結果呢?結果是我們是正確的,而你卻太年輕、太沖動,差點犯了錯誤!而這一次,你又再次急躁冒進了,難道還沒有接受上一次的教訓嗎?我們知道你想要做出一番成績,讓蔣氏更上一層樓,有這樣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目前而言,穩妥纔是最好的選擇!”
——上輩子,在蔣澤涵再次與董事會對立的時候,蔣澤晨曾經在走廊裡聽到過一段類似的話,當時他沒有往心裡去,只是幸災樂禍着被衆人誇獎爲是“天才”的蔣澤涵也有犯錯誤、被教訓的一天。如今想來,如果這一段回憶他沒有記錯的話,那不正好符合現在的情況嗎?
沒有人可以成功一輩子,也沒有一個商人可以眼光獨到到每次投資都是成功的,蔣澤涵自然也不例外。
就算早就接觸了公司事務,但是蔣澤涵作爲決策者的經驗仍舊是太淺了,而且從來就沒有品嚐過失敗滋味的他自信而張揚,甚至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就算是再珍貴的原石,尚未經歷過風雨打磨,也無法變成價值連城的工藝品,材質與琢磨,二者缺一不可。
那麼,如果確定了蔣澤涵的這次決策是錯誤的,那他又該如何選擇呢?
——明知是坑還往裡跳?就爲了向蔣澤涵證明自己對他的信賴?然後將整個蔣氏數千員工一起拖進坑裡陪葬?
蔣澤晨雖然不着調,雖然任性自我,卻也不會糟糕到這樣可恨的地步。他讓想要試探蔣澤涵,卻也是建立在不會因此而蒙受什麼損失傷害到什麼人的基礎之上的,而且明知道是錯還要跟上去,卻只是爲了討好什麼的,在蔣澤晨看來又是可憐又是愚蠢,他也根本不屑去做。
——既然這樣,那就提升一下試探的難度吧。對於一個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唯你馬首是瞻、甚至會妨礙到你的弟弟,蔣澤涵,你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呢?
蔣澤晨覺得,他似乎在這一瞬間已經有了被拋棄的覺悟了。
甩了甩腦袋,將多餘的負面情緒都甩掉,蔣澤晨既然決定了,也不會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當下就跑到了蔣夫人的主臥,將自己的結論說了出來。
蔣夫人很高興——她自然是高興的——所以她根本沒有詢問自己根本不懂公司事務的兒子到底是如何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只是摟着他,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大大的脣印,然後告訴他明天的董事會,她會表明這個立場。
蔣澤晨有些悶悶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本以爲會失眠,卻沒想到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蔣澤晨爬起來的時候,蔣夫人已經去公司了。
下了樓,餐桌上放着早就準備好的早餐,蔣澤晨打着呵欠做到桌邊,才發現煎蛋竟然還有兩個。
——有誰沒有吃煎蛋?蔣澤晨拿着刀叉,有些茫然。
不過,很快這個疑問就解答了,蔣澤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蔣澤涵竟然會在他之後才起牀下樓,覺得這個世界真玄幻。
“哥……?你怎麼現在才起牀?”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斷將問候語替換成了這個問題。
“哦,昨天晚上忙到很晚,結果早晨就沒起來。”蔣澤涵笑着坐到桌邊,將屬於自己的那一盤煎蛋拿到面前,雖然看上去有些尚未睡醒,但是心情卻似乎還不錯。
蔣澤涵默然,他知道蔣澤涵很看重這一次的提案,但是,看重卻不意味着能夠成功。
想起昨天晚上蔣夫人說的今天有董事會,蔣澤晨捏着叉子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決定說點什麼——一來讓他有點心理準備,二來……反正蔣澤涵馬上就會知道他和蔣夫人的選擇了,與其讓蔣夫人一個人背黑鍋,他並不打算將自己當成無辜者完全摘清楚,反正,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看看蔣澤涵的態度嗎?
“哥……”深吸了一口氣,蔣澤晨擡眼看向蔣澤涵,掂量着開口,“有些事情,還是慎重一點比較好,我知道你想要儘快做出成績,但是……”
“……媽媽都跟你說了?”蔣澤涵打斷他的話,墨色深沉的眼睛看向蔣澤晨,好心情頓時灰飛煙滅,甚至還帶着一絲隱忍的不耐——蔣澤晨覺得,最近他大概總是聽人說這些,乃至於一聽到這個話題就萬分火大。
“嗯。”蔣澤晨點了點頭,並不打算隱瞞。
“然後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覺得我……急躁冒進?”蔣澤涵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帶着點隱隱的惱怒。
“……嗯。”蔣澤晨頭皮一緊,覺得面前的蔣澤涵壓迫感實在是太大了,但是卻仍舊頂住壓力輕輕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放下手裡的刀叉,蔣澤涵終於將視線移開,“我先去公司了。”
“哥——?”愣愣地看着蔣澤涵站起身,走到門邊拿起外衣,蔣澤晨直到蔣澤涵出了家門,才啞然收回了目光。
看着對面那份幾乎沒有動的早餐,蔣澤晨聳了聳肩膀,突然發覺自己也沒有了什麼胃口。
——這……算是吵架嗎?還是……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