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收拾妥當,時間已是不早,曼琳帶着衆人就在客棧周圍轉了一會兒便找了家餐館吃起了晚餐。餐館不大,能容納下四五桌客人的模樣。看得出這餐館是一棟老木屋改建而成,底層作爲餐館,上層作爲自主。餐館老闆是一對年近40歲左右的夫妻,男人炒菜,女人幫忙,兩人有一個大約七八歲大的男孩兒,似乎又剛生了一個小兒子還在襁褓之中。準確來說這裡都算不上正式意義上的餐館,更像個家庭小食堂。
餐館裡也沒什麼過多的菜品,白鑠他們胡亂的點了幾樣豬肉、魚蝦,上了一瓶白酒就吃將起來。安娜只是隨意的吃了一些東西,見白鑠三人喝酒興致正濃,就先行回到了客棧。白鑠、曹安、趙勇則繼續喝着酒,曼琳不怎麼喝酒但也一直陪着大家聊天說笑。餐館本來也沒什麼人,其他有兩桌四五個客人相互應該都是熟識的,一邊吃着一邊和老闆用聽不太懂的方言聊着,很快也便吃完了各自散去,整個餐館只剩下了白鑠幾人。見客人不多了,女人就抱着小兒子,拉着大兒子往樓上去了,只留下男人一人獨自守着店子。
白鑠見到男人一個人有些無聊,也不時的和男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雖然男人的普通話並不標準,但大家還是大致能夠聽得懂。原來男人名叫林有福,以前當過兵,但多半時間是在炊事班度過的,一身廚藝正是在炊事班啓蒙。這家餐館原本是他家的老宅,後來男人退役回來,乾脆就把房子改成了餐館,做起了小生意。
或許軍人和軍人間天生就有種親近感,在趙勇也表明自己當過兵後,兩人之間的話也多了起來,儘管林有福只是炊事兵。後來聊得興起,曹安乾脆邀請男人坐上桌來一起喝酒,林有福也不拒絕,直接坐上桌就和大夥兒一起喝了起來,見到桌上的菜不多了,又起身去切了一盤臘肉,炒了幾個雞蛋。只見那臘肉油光十足,肥肉晶瑩剔透、肥而不膩,瘦肉蠟紅誘人、紋理分明。曹安挑起一塊咬上了一口,直呼好吃。林有福直說他家的臘肉不僅選料精實,最關鍵是他在當兵時學到一些各地的臘肉製作技巧,於是和本地的方法融合了起來,才製出了這種別無二家的臘肉。至於那盤雞蛋的炒法卻也可巴蜀不同,巴蜀的炒雞蛋一般猛火熱油讓蛋液發泡,外焦裡嫩。而林有福炒的雞蛋卻是在蛋液中加入了幾滴料酒和少許的清水,然後用小火低油溫慢煎,這樣炒出來的雞蛋能夠保持原有的色澤,讓人品嚐出雞蛋本來的鮮嫩口感。曹安原本就是個吃貨,品嚐到了獨特的美食很自然的便和林有福交流了起來,甚至還涉及了各大菜系的做法。
幾人越喝越起勁,見天色越來越晚,白鑠竟然把曼琳也趕了回去,然後四個男人半關上店門,繼續痛飲。林有福感覺和三人十分投緣,散場時竟然連飯錢都不收,在幾番推辭之後,白鑠不滿的說:“如果這錢不收下,那以後他們就再也不來了。”林有福才勉強收下了之前的幾道菜錢,後面的酒肉卻是怎麼也不肯再收。
回到客棧已經是凌晨時分,白鑠怕吵到安娜,進屋時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心裡竟然有種男人回家太晚,害怕面對媳婦怒火的感覺。見安娜沒有動靜,白鑠連燈都不敢開,藉着手機的照明飛快的洗漱好,就準備睡覺。這時白鑠還是有些好奇安娜是否真的睡着了,輕輕的挑開拉簾,想要藉着手機的微弱光線觀察一番。
“你是準備進來討打的嗎?”安娜一句柔柔的話語,在安靜的夜裡卻如雷聲一般讓轟在白鑠的心裡,把他嚇的趕緊回到自己牀上。過了一會兒,白鑠才喃喃的說道:“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吵醒你。”
“的確是吵醒了,你來到屋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安娜竟然迴應了白鑠。
“我已經很注意了,沒有造成大的動靜啊。”
過了一會兒,安娜纔回應到:“不關你的事,是我長久養成的習慣,睡覺不會太沉,只要一有動靜就會醒過來。”
聽到這,白鑠想到了這應該是做特工以來養成的習慣,忽然有些心痛安娜,好好的一個漂亮女孩,父母早逝,自己也被訓練成爲特工,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也難怪會變成現在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樣子。“我不會再發出聲音了,你也快睡吧。”白鑠說完,竟是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第二天,曼琳又帶着四人在南水周圍四處閒逛。白鑠畢竟已經見識過了這裡的風景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的驚奇,曹安和趙勇卻是不斷的被這裡的景色所傾倒。在一處海邊,一個大嬸帶着八九歲的小女孩提着桶在亂石灘上尋找着什麼,安娜似乎對這一幕產生了興趣,主動上前和大嬸攀談了起來,原來大嬸和小女孩是在海灘上拾蜆、挖蠔,見安娜感興趣,大嬸竟然耐心的示範了起來,最後安娜還自己親自試着和大嬸一起拾了起來,看見一個個鮮活的小東西被自己抓住,安娜竟然也表現的和身旁那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一般。曹安和趙勇兩人則是沿着海岸線盡情的戲耍着。白鑠和曼琳安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想不到高冷的安娜姐也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曼琳和白鑠先聊着。
“每個人都有孩子的一面,也有成熟的一面吧,不過每個人平時刻意表現出來的不一樣而已。”白鑠回答到。
“你總說我像個小孩子,那麼說我也潛藏着高冷的一面咯?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也像安娜姐那般變得成熟、高冷啊?”
“這個就是看你自己啦,你想要在大家的面前展現出什麼樣子。你覺得安娜那樣好嗎?”
曼琳想了想:“不好,都感覺不怎麼開心快樂,成天冷着個臉,我要做個永遠都開心的小孩子,嘎嘎……”
跟着海邊一路前行,衆人在中午時分進入了蝦塘鎮,在鎮上尋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餐館,正準備填飽肚子,只見餐館裡吃飯的一桌人裡,站起一個約麼二十六七歲穿着打扮比鎮上其他人看起來考究不少的男子衝着曼琳一臉欣喜的叫到:“喲,這不是曼琳妹妹嘛,今天怎麼有空跑到蝦塘來了。”
曼琳一見那人便臉色一變沒好氣的說道:“周強,你能來我怎麼就不能來。你不去幫你爸守着生意,成天在外面遊手好閒吃喝玩樂,就不怕你爸罵你啊。”
那個叫周強的男子倒也不生氣,依然嬉笑着:“我說曼琳妹妹,你們這些上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成天就愛和這些外地人混在一塊兒……”周強說話間,眼睛看掃視着白鑠幾人,看到安娜時忽然變得一亮。“喲,還有一位大美女呀,真是幸會幸會,我叫周強。”
見到曼琳的態度,白鑠等人自然知道這個周強不會成爲朋友,大家都選擇了無視。周強見到安娜沒有理他的意思又繼續說到:“你們是曼琳的朋友吧?我和曼琳也是從小長大的好朋友,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不用了,你吃你的,我們換一家。”曼琳說着就示意白鑠他們離開飯館另外換一個地方。誰知周強那桌人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快速的圍了過來堵住餐館大門,不讓白鑠衆人離去。
曼琳回過頭衝着周強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堵住門口的一人用帶着很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說道:“你們竟然敢不給我們周少爺面子,我看兩位美女還是留下來陪我們周少好好吃頓飯吧。”說着,幾個人就圍上來想要把曼琳和安娜推回飯桌前。突然一陣慘叫,在大家都還沒有看清的時候,推向安娜那人就被摔翻在地,然後手腕被安娜反扣着不停的掙扎着。這邊趙勇和白鑠、曹安見安娜出手也對着其他逼近的人動起了手來。簡短的交手之後,周強這邊人雖多,但見到白鑠等人如此強橫,都不敢再隨意出手,一時變得僵持了起來。
“嗯,有兩下子,不過在這地界可容不得你們這些外地佬逞強。”周強陰狠的說到。
曼琳見狀急忙攔在白鑠他們身前說到:“周強,你要做什麼,你竟敢對我朋友出手!”
“幾個外地佬,值得你那麼維護嗎?”
曼琳知道僅憑自己不足以震懾到周強,略微想了想對周強呵斥到:“周強,你也不看看這時什麼地方,你帶着人跑到蝦塘來惹事,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告訴你爸嗎?到時可少不了你的麻煩。”
曼琳的這句話似乎刺到了周強的痛處,的確,蝦塘這邊雖然弱小但也不是周強他們能爲所欲爲的,既是他老爸也還需顧忌幾分。周強想了想,微笑着說到:“曼琳妹妹還真生氣了?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接着衝手下的人揮了揮手,那些人頓時全部散開給白鑠等人閃開了一條道路。曼琳正準備帶着大家離開,周強又大聲衝着曼琳說道:“曼琳妹妹,還是少和這些外人混在一起,早點來做咱家的媳婦,我可等着你呢……”在大家的起鬨聲中,曼琳帶着白鑠他們大步走出了餐館。
後來經過曼琳解釋,白鑠才知道這個周強的老爸周懷仁是臘安那邊的三把交椅,算得上頗有實力。不過這個周強平時有些不務正業,仗着臘安的勢力拉着一堆豬朋狗友四處作威作福。但他一直很喜歡曼琳,想要娶曼琳,不過曼琳一直對他不怎麼感興趣,於是這個周強就像只蒼蠅一樣時常圍着曼琳轉悠。
白鑠四人在南水這裡一共待了三天。雖然這次在南水鎮呆的時間不長,但卻是更加堅定了白鑠投資這裡的決心。如果上次來白鑠看的是外在的風景和地理優勢,那麼這次白鑠就更加註重於觀察內在的人文。他覺得這個地方並不像表面的那樣難以接近,其實只要能夠用心融入,就會發現這裡的人普遍單純樸實,不乏親切。比如林有福、海邊的大嬸、小女孩等等,當然也有一些像周強這樣不和諧的人,但畢竟是少數,這纔是南水真正的樣子。
至於這裡以前和外地人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多半是因爲缺乏溝通,那些從外地來的人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尊重當地的習俗,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才導致矛盾一步步的升級。到了後面,世人都道這裡的人排外,似乎從外地來的人都會和本地人帶着天生的敵意,一開始接觸就自動的劃分成了兩個陣營,讓矛盾變得更加不可調和。
臨走前的一晚,林有福特意弄了一隻當地特色的小香豬,做成了一大桌菜要和白鑠幾人痛飲了一番。這種小香豬據說是當地人由野豬馴服而來,骨細皮酥,肉質細嫩,肌肉鮮紅,味美甘香,營養豐富,林有福和曹安一起,將豬頭用滷水煮得耙軟然後淋上辣椒醬,豬身直接塗上秘製醬料炭烤了半邊,另外又做了幾道紅燒、煎炸的菜品,再配上幾個海鴨蛋簡直就是下酒的不二之選。
晚飯前白鑠約着曼琳在小鎮外的山坡上聊着天看海邊的日落,白鑠問曼琳大學畢業了有沒有想過以後的打算。曼琳搖搖頭,說她雖然也有出去發展的想法,但卻害怕孤身一人,而且家裡的長輩似乎也不太希望她一個女孩子家去外面拋頭露面。因此她以後多半還是會繼續留在這裡。白鑠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南水這裡風景優美、資源豐富,可是人們卻太窮了,好多人祖祖輩輩都走不出去見見祖國大好的風光,感受國家日新月異的發展。曼琳畢竟是外出讀過書的人,覺得白鑠所說的確很有道理,她也向往着能夠得到改變,但是卻對現實也是有些無奈。白鑠突然說到“事在人爲”並問曼琳是否願意和自己一起一步步的改變這裡的風貌。曼琳想了想,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天色漸晚,山坡上兩人凝視着企圖改變的這一片土地,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