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昌住在十里洋場的洋涇浜北岸,這兒是英租界和法租界的地盤,劉華文已經很久沒有涉足過這些地方,這次舊地重溫,難以感觸頗多,心裡默唸,遲早有一天,這羣洋人,都要悉數被趕出我們的地界。
1845年英租界在上海縣城以北的洋涇浜(今延安東路)北岸建立,1848年美租界在蘇州河北岸的虹口建立,1849年法租界也在上海縣城與洋涇浜之間的土地上建立。這些租界是爲避免“華洋雜居”容易發生華洋衝突而劃出和建立的洋人居住區,因當時稱洋人爲“夷”,所以華人稱租界爲“夷場”。1862年,署上海知縣王宗濂曉諭百姓,今後對外國人不得稱“夷人”,違令者嚴辦,於是改稱“夷場”爲“洋場”。“十里”之名,一般認爲只是一個虛擬詞,表示大;也有人認爲美租界沿蘇州河兩岸發展,英租界和法租界南起城河(今人民路),西至周涇和泥城河(今西藏南路和西藏中路),北面和東面分別爲蘇州河與黃浦江,周長約十里,故被稱爲“十里洋場”。以後租界面積雖擴展若干倍,但“十里洋場”之名一直沿用了下來。
住洋樓,開洋車,在此時的上海灘,必須要有一定的地位才能夠達到如此高度,一般的人就算你有再多錢,也會惹來非議。上海灘是最爲亂世的地方,同時,也是英雄輩出的地方,正如古人云,英雄多半出自屠狗之輩,這正是對上海灘最最實的一個寫照。
陳世昌的房子在洋涇浜並不算什麼,不過能夠擠入這裡高堂的人,都可以算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類似陳世昌這樣的人,在洋涇浜,也算比較低層,別看平日裡如何在大家面前耀武揚威,實際上在洋人的眼裡,陳世昌也算不上什麼。
劉華文記得自己最初的時候就是住在這洋涇浜,所以對這兒的感情頗深,印象也很深刻,當初的他是和洋人的都統有些勾結,因此纔會住在英租界。
英租界在國內的地位並不算太高,他們沒有怎麼給國人留下殘忍的形象,唯有日本人,他們地位雖然高,但是依附他們要承擔一個很大的風險,那就是漢奸,劉華文痛恨日本人,但目前他卻不得不與日本人合作,不過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第一次來十里洋場吧?”陳世昌眯着眼,問道。
劉華文點了點頭,沒有更多的感慨,尾隨在陳世昌的背後,踏着每一步腳下的土地。
“其實很多人都羨慕住十里洋場的人,我覺得這些人愚蠢至極,十里洋場這裡面的渾水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也許你今天還在這裡面立足,但明天你可能就會被這裡的人狠狠的壓在褲襠之下,永遠都擡不起頭。”
劉華文不明白,陳世昌給自己說這些幹什麼,難道說陳世昌真看好自己?劉華文認爲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畢竟自己和陳世昌才初次見面。如果說陳世昌想提拔一下自己,劉華文覺得這還是有理由的,剛剛自己的表現應該很符合他的口味。
對於陳世昌這樣的人而言,要提拔一個人,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剛進陳世昌的屋子,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劉華文注視到了在陳世昌屋內的另一個人,黃金榮。
這個死胖子,居然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擁有臃腫的身體,實在是匪夷所思,有的人無論再怎麼吃,都是一副瘦樣,但有的人卻不同,他們吃的比瘦子少,有時候相反還胖許多。黃金榮有一個讓他一輩子都很苦惱的綽號——和尚。
和尚的意思暗語以後討不到老婆,所以許多人都長期和他開着這樣的玩笑,說黃金榮是和尚,以後娶的老婆肯定是尼姑,恰好配成一對,後來黃金榮就給自己取了一個新的名頭——麻皮金榮。
“陳老爺子,回來了啊?”
黃金榮笑臉相迎,陳世昌雖然板着一張臉,可是他依舊笑容不減,上去給陳世昌捶背道:“近日裡給老爺子惹了不少麻煩,金榮內心也很愧疚,只是老爺子,你也知道,在上海灘,沒有一點手腕根本滾不下去,如果我黃金榮要是任由別人欺負我,那且不是在外面丟了你老的顏面,你說是不是?”
陳世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
黃金榮見陳世昌似乎要緩和一些,他繼續道:“陳老爺子,你不曾經也給金榮說過嗎,要是誰欺負了金榮,你都會站出來幫忙的,而且金榮也沒給你丟臉啊,他們三個人弄我一個,我也沒讓他們討着便宜,你說對不?”
陳世昌這才說話:“金榮啊,你心裡的那點小九九我還不清楚,有時候舍財免災,你別老想着賺錢,這天底下啊就沒有賠本的買賣。唯利是圖的傢伙,你看看你,這樣以後能成什麼大器?難道你不知道上海灘的規矩,你得罪了陳其美,我也很難辦,想着就頭疼。”
“我幫你按按!”黃金榮果然挺會哄人,他不一會兒就把陳世昌給哄得開開心心。
黃金榮走了,陳世昌對着身邊的人道:“把華文喊到書房來。”
劉華文在陳世昌小弟的帶領下,徑直的走到書房,陳世昌的書房內許多書籍擺放整齊,書味十足,劉華文一直都知道陳世昌喜書,但是他卻從來都不知道,陳世昌竟然如此鍾愛,這對他們兩人之間的鴻溝又減少了不小。
劉華文很真誠的走到書架旁,開始真人的查閱陳世昌的書籍,他發現陳世昌大多數的書籍都是一些古書,通史特別多,劉華文對這些書也有一定的瞭解,其中也看過幾本,也有不少的認知,同時也有一些獨特的見解。
“怎麼,喜歡看書?”陳世昌突然對劉華文產生了興趣。
“嗯。”劉華文點頭道:“雖然沒有上過私塾,但自己也識字,偶爾也會翻閱一些書籍,補充自己的知識,要不然就這樣,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
“不錯。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是有時候盲目的帶着傻勁那就不行,一個人光有才,不行,還得有機遇,抓住了機遇,纔會一飛沖天。就拿我來說吧。我是以“套籤子福生”聞名。所謂套籤子是一種比較低級的賭博勾當。賭具爲三根竹籤,其中一個下端有洞,用一根細紅線繫住,另兩根則無。賭家引誘賭客下賭注,用銅圈套系紅線的籤子,如套中則一賠三,未中則輸掉賭資。我命好,結識了青幫先祖,混得了個名頭,華文啊,你是川沙的對吧?”
“是的。”劉華文轉念道:“陳老爺子,你的身世我也知道一些,不過都是道聽途說,今日聽陳老爺子如實相告,我才覺得陳老爺子的不易,我劉華文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但此刻,我真誠的敬佩你,因爲你值得我尊敬。”
“不錯,很好!”陳世昌這隻老薑早就瞧出了劉華文的不尋常。不過他這人一直都秉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道:“華文,我想把你納入我的門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劉華文吃驚道:“陳老爺子,我對青幫沒有做出過什麼貢獻,我這樣認你的門生,似乎有點不太符合規矩?”
“有什麼不符合規矩的,我收門生,自然是我陳世昌說了算。”
“可是,陳老爺子,我劉華文不想讓你揹負什麼過錯,給別人把柄。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我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的時間內,我將會收復整個川沙,把它送給你,你看如何?”
“一年,川沙?”陳世昌有點不相信道:“華文,你未免想得太過天真了。”
“不,陳老爺子,我劉華文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既然說得出,那肯定做得到。”
“好,華文,我相信你!如果你成功了,以後你就成爲我們青幫的天字輩,我陳世昌的乾兒子。”
“啊,陳老爺子……這……”
“怎麼,有什麼不妥?”
“不是!”劉華文假裝吃驚道:“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一時之間,還接不住。”
哈哈哈。。。。。劉華文和陳世昌兩人都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