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遁光俱都迅疾非凡,一路無話,大半個時辰便已遠遠看到五臺望海峰,仔細端詳,只見護山劍陣已然開啓,五峰劍氣縱橫,內蘊玄機。只是劍陣還缺少幾個高明之士主持,多靠山上幾個二代弟子,未能盡顯威力,然也暫時可保山門安全無虞。
趙坤元又仔細打量四周情勢,半晌方看出不妥。原來峨眉此來是志在必得,動用了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陣,此陣有生、死、晦、明、幻、滅六門,相傳可化微塵之地爲宇宙洪荒,乃是長眉真人當年鎮山至寶,非同小可。玄真子等人又將新近在東海練就的六顆純陽寶珠一併帶了,準備發動大陣,再用純陽真火,將五臺這個心腹大患煉化。
只因爲趙坤元尚未迴轉,兩家還未完全撕破面皮,齊漱溟等只先做安排,將一十二根旗門暗中佈置好,只等時機一到,便要發動。
趙坤元習練上清道藏已然多時,於卜筮陣法尤爲用心,故而看出內裡玄機。雖然還沒有什麼破陣的把握,靠着護山劍陣,也還是有自保之力的。如今峨眉雖然明擺着佈置陷阱,只等自己入彀,可也無法退避,只能硬着頭皮見招拆招。
想到這裡,趙坤元索性放開氣機,表露身形,只作未見峨眉的埋伏,大搖大擺地飛至望海峰上,在祖師殿前落下遁光。如今五臺只留了許飛娘主持,鄧八姑、葉繽均在外未歸,林淵也在廬山。除了望海峰由許飛孃親自主持劍陣外,其餘四峰,分別由金甲天王何章主持西臺掛月峰,蕉衫道人主持南臺錦繡峰,火無害主持北臺葉鬥峰,胡式、孫福主持中臺翠巖峰。
聽到聲響,許飛娘忙出來迎接,見是趙坤元帶着一個怪模怪樣的童子立於殿前,大半載未見,十分欣喜,轉而又是眉頭深鎖,愁雲滿面,走到近前直接開口道:“師兄何苦此時迴轉,難道不曾算出如今的態勢嗎?爲何自投羅網,叫人好生不解!”
趙坤元淡然一笑,寬慰道:“飛娘勿憂,此時大敵圍困,我怎麼能看你一人苦苦支撐,萬萬沒有不回來的道理!”
許飛娘不由埋怨道:“師兄好不糊塗,你若不回來,一衆賊子投鼠忌器,還不敢動手,你如今回來,正中他人下懷,我五臺真正陷入絕境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況且師兄萬金之軀,輕易犯險,何其不智?”
趙坤元見她擔憂不已,解釋道:“飛娘你有所不知,此番劫難本是避無可避的,好在我已算定是有驚無險、逢凶化吉的局面,況且事先已有周密準備,定叫峨眉無功而返。當日極樂真人助我煉製護山劍陣,已然料到今日困境,也幫我留下不少後手,到時可見妙用。”
許飛娘聞聽略微寬心了一些,只得先把趙坤元請到祖師殿中。趙坤元乃命其餘四峰弟子俱回東臺聚集,許飛娘擔憂劍陣無人主持,爲峨眉鑽了空子,趙坤元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僞君子亦然。峨眉這點麪皮還是要的,彼此還未答話叫陣,且其對我五臺還頗多顧忌,摸不清底牌也不敢輕易動手!”
不一刻何章、蕉衫道人等陸續歸來,一一拜見掌教師尊。
趙坤元喚過火無害道:“此行我代你收了個徒兒,便是我駕前這個童子。”轉手召來木魃穆函,命其跪在火無害面前,又對火無害道:“他來歷非凡,乃是先天木精,木能濟火,你們師徒可謂相得益彰!”
殿中諸人與火無害方一齊關注這個與趙坤元同歸的侍童,只見他滿身金毛,雙手奇長,狀若猿猴,面貌兇狠,只是一雙火眼精光閃閃,果然根骨不凡。
火無害本就是人與大荒異獸火犴交合而生,其形如猿,只是後來修習道書,將周身紅毛化去,成了如今粉妝玉琢的金童模樣,對穆函外形毫無芥蒂,又見穆函果然資質上佳,十分欣喜,當即收下這個徒弟。
穆函見這個師傅竟然是個孩童模樣,不由有些失望,勉強行了拜師的禮數。火無害心中瞭然,也不點破。
正說話間,大殿外警鐘響起,原來是峨眉諸人見趙坤元已然回山,乃二次拜山,欲要尋他理論。許飛娘等不由心中擔憂起來,望向趙坤元。趙坤元哈哈一笑,吩咐下去,打開護山劍陣,將峨眉諸人請到望海峰上。
不一刻,峨眉諸位劍仙紛至沓來,爲首的便是玄真子、苦行頭陀和掌教齊漱溟這東海三仙,之後還有妙一夫人荀蘭因與嵩山二老、謝山、鐵蓑道人並肩而行,緊隨其後。
趙坤元這廂率了全部弟子,在殿外迎入殿內,分賓主坐下。乃開口問道:“峨眉諸位道友不知有何指教,洶涌而來,好似興師問罪一般,叫人好不惶恐!”
妙一真人齊漱溟接過話頭道:“心無所虧,禍何所出,道友過慮了!不過此來的確有些事情想要請教,還望道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全盤相告!”
他這話說得十分無禮,五臺衆人一個個橫眉怒目,殿內頓時劍拔弩張,趙坤元微微清喝一聲,止住衆人,對齊漱溟道:“不妨請道友直接說來,我五臺向來恩怨分明、明辨是非!”
齊漱溟聽他話中有話,也只作不知,問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道友也是術法精深,妙悟玄機之人。先前在東海,貧道接了白眉老禪師的警訊,說是不知何人攪亂天機,涉足人世鼎革,犯了修道人的大忌。當時愚師兄弟三人揣度當世有此**力者不過寥寥數人,即刻留意察訪。
前幾日在峨眉凝碧崖禮拜先師長眉真人真容,忽有所感,推算出有人橫加阻擾天降劫難,雖是一片好意,只是逆天妄行叫人好不擔心。這才請了幾位至交好友四處查探。果不其然發現了些端倪。
今日接到嵩山二位老前輩訊息,說是道友在車箱峽出手屠戮無辜凡人,又施法暗助官軍,若果真如此,道友此舉怕是有幹天和,不是我修道之人的本分!還請道友給我等一個解釋,免生嫌隙!”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滴水不漏,洋洋得意地看趙坤元如何解釋辯白。只可惜趙坤元后世之人,想法與他們甚是不同,在峨眉諸人眼中看似大逆不道之事,在自己看來實屬正常不過。兩下理念大相徑庭,毫無交集,如今費上一番脣舌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趙坤元當即微微頷首道:“齊道友所言非虛,只是這要害之處完全歪曲了。實不相瞞,貧道確實做了些事情,在普通修道之人看來實在是邪魔外道所爲,真正洞察天機的修真高士方能明白貧道的良苦用心!”
矮叟朱梅冷哼道:“似你這般說辭,贊同你胡作非爲的便是高人,看不過去你所作所爲的反落了下乘。你這般肆無忌憚,攪擾天機,看似出於一片好心,實則拔苗助長,越發爲禍甚惡。昔年蒙元之時,大方真人乙休道友,也是看不慣異族入主中原,屢次逆天行事,故而遭了天劫,假借幾位道友之手,移山接嶽被壓了四十九年。之後方有悔悟,乃痛改前非。想他那般功行尚且如此,你若是自不量力,下場便難以預料了!”
朱梅這話已然是公開威嚇、出言不遜。五臺一般弟子均是憤憤不平,許飛娘尤爲惱火,她昔日對這般所謂正道高人頗爲畏懼,乃至曲意逢迎、忍辱含垢,但如今有趙坤元撐腰,膽氣方足了起來,對其修道也是大有裨益,乃對朱梅道:
“朱道友此話好生無禮,且不說大方真人昔年所爲我等不便評頭論足,背後議論是非,即便是我五臺掌教真人,皆是出自公心,天理昭昭,自然有所獎罰,我等俱是俗人衆生,妄言天道,代天言事,怕是大有不妥!”
朱梅聞聽火往上撞,在他眼中五臺派俱是左道旁門,便是昔年混元祖師也是不入流的角色,似許飛娘這般以色侍人,與乃師關係不清不楚,更是妖邪無疑,如今居然敢公然頂撞自己,如何能嚥下這口惡氣,當即破口罵道:
“妖婦膽大妄爲,你有何德行敢呼我作道友,似你這般**下作之徒,還敢沐猴而冠,自居玄門修道之人,日後被我撞見,必叫你身死道消!”
許飛娘聞聽面色緋紅,尷尬無語,眼中隱隱泛出淚珠。矮叟這番話雖是心中真是想法,畢竟有些上不得檯面,尤其在這當下,平白叫人恥笑了去。他也是晦氣當頭,矇蔽神識,說這些不雅的言辭。白谷逸忙拉住他道:“老弟慎言,休要亂講!”
朱梅還要再反詰,趙坤元已然接過話頭冷冷笑道:“朱矮子莫要猖狂,貧道這祖師大殿中,通天聖人像前容不得你放肆。許飛娘乃是我前世弟子,然已彼此除了師徒名分,與我結爲道侶。你不過癡長了幾歲,無德無才,杵在我面前都是污了我的眼睛,回頭還要費我不少清水濯洗。”
他這話也是火上澆油,彼此反正要翻臉,藉機挖苦幾句先過過嘴癮。
朱梅依然受不了激,繼續罵道:“你這妖道,不知哪裡得了幾本道書,裝腔作勢,充起正道高人來了。也不和你多費脣舌,有峨眉諸位道友做主,少時間便見分曉,定叫你這妖道原形畢露!”
趙坤元也是火冒三丈:“我這妖道,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昔日聽極樂老友說你爲人偏執,氣度狹隘,今日一見,果如其言。”他搬出極樂真人,不但是要藉機諷刺朱梅,也是暗暗提醒衆人自己與極樂真人的密切關係。
苦行頭陀高誦了一聲佛號,這纔開口道:“極樂道友自然人所共仰,老衲也是十分欽敬。今日來五臺拜山,本想請他老人家前來主持公道,只不知天蒙禪師與白眉禪師前往邀請,是否能及時趕至!”
玄真子也道:“大荒二位老前輩也是域內有數高人,芬陀大師與優曇神尼也前往拜望,希望能請他們前來對面詳談!”
殿中五臺諸人聽罷,背脊一陣發涼。五臺派缺少底蘊,沒有絕頂高手坐鎮,好在有極樂真人並大荒二老,出面鼎力相助,方纔有了玄門大派的架勢。可依苦行、玄真子所言,這幾位俱被佛門高人牽制住手腳,況且遠水解不了近渴,短時間內怕是難以對五臺施加援手。峨眉舉動考慮之全,行事之老辣果斷,可見一斑!
趙坤元聽罷,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沒想到自己事先佈置的接應,已被峨眉破去,其餘所約之人,不知是否還有變故,還在未知之間,如今看來還是要藉着地利,與峨眉周旋了。念及於此,也不再多言,對三仙二老道:
“道不同不相爲謀,諸位既然認定我五臺乃是左道旁門,所行逆天,便請速速離去吧,免得有損諸位清望。”
追雲叟白谷逸還想轉圜一番,趙坤元惱怒之言正中峨眉下懷,齊漱溟急忙道:“貴派既然不聽良言相勸,執迷不誤,不得已只能靠彼此鬥法論道了。只不過今次我峨眉也不願依多爲勝,不如貴我兩派各憑陣法一較高下。我見貴派護山劍陣頗爲玄妙,我峨眉今日也請了長眉先師所遺兩儀微塵陣,彼此便各憑功法,看看可否破得了對方的大陣,你看如何?”
齊漱溟的提議也正合趙坤元心意,若是如先前兩次鬥劍,以目前五臺的人手,怕是難以應付高手如雲的峨眉,即便是自己道法有成,最多也不過東海三仙這般法力,其餘如許飛娘、鄧八姑,均是稍遜一籌,其餘諸弟子也少有幾個可堪大用的。不過若以陣法互相較量,雖面對號稱蜀山第一大陣的兩儀微塵陣,自己昔日與極樂真人推算,有參用誅仙劍陣的護山大陣,還是有一搏之力的。
當即對齊漱溟拱手道:“齊掌門如此提議,我五臺自然不能膽怯了去,便依道友之見,彼此各憑陣法玄妙,一論長短。”
峨眉諸人乃起身而別。謝山此來本想留心葉繽的行至,不過見她還未迴轉,怕是峨眉也安排了人手前去阻截,自己樂得眼不見心不煩,也拱手而別,隨峨眉諸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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