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的夏天似乎怎麼過也過不完,餘喬在經歷了一段火熱的開頭之後,終於減退了熱情,她開始不斷的詛咒潮溼悶熱的空氣。更是乾脆將自己關在了房子裡。
以惠兒對餘喬的瞭解,知道她這也就是鬧鬧脾氣,過不了多久就會好了,所以都不甚在意。這兩天,採石場的進度有些緩慢,惠兒想到石山上去看看,真要這麼下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將縣衙給建好。
帶了大虎,將二虎留下保護張師爺,惠兒也沒跟餘喬說一聲,就直接上採石場去了。
運送石料的道路已經專門平整過了,不時可以看到拉滿了石料的大車往城裡去。石料被修成長方形,平整的大塊石料每一塊都不是一個人搬得起來的。可以想象用這些石料修成的房屋和城牆會有多麼雄偉。惠兒的胸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氣,也許正是此地的現狀,朝廷的不聞不問,讓他有了一種不被約束,一種被稱爲自由的感覺。到現在他才隱約有些明白那些爬在權利巔峰的人爲何還總是想再進一步,原來他們也是想要打破一種束縛,想要得到他們眼中的自由吧。
惠兒輕輕搖搖頭,將這些雜亂的思想拋到腦後,自由,怕只是他的妄想吧,就像餘喬所說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只要是人,就永遠會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所約束,只是有的時候人們根本不會注意罷了。
一路無事,兩人很快就到達了採石場,這時候開採石料依靠的完全都是人力,大多都是依靠竹梯爬上石壁,讓後依照石頭的紋路分層開鑿,然後再依照需要對這些躁下來的石料進行加工。
惠兒到達的時候,已經能夠看出那面石壁凹陷下去了一部分,這樣挖下去,很有可能會在山壁上硬生生的挖出一個石洞來。
採石場的石匠們看到惠兒都會站起身來恭敬的叫聲老爺,他們大多都是本地人,能在這採石場裡討口飯吃已經很不易了。他們之中大多都沒有什麼手藝,原本就是賣苦力也沒有那麼多地方賣去。不過修建官衙和城牆需要的也只是四方的石塊,並不需要什麼雕工,這些人暫時也能勝任了。只是不知道人的天性如此,好好幹了沒幾天,這些人就找各種方法偷懶耍滑,更有人偷偷將小快的石料運回家裡,這些問題還是跟他們住得近的幾戶鄰居偷偷跑來說的,這幾家裡也有人在採石場裡幹活。
看來,這採石場裡還是得有個能鎮得住場面的自己人在這看着才行啊。惠兒無奈的嘆了一聲,可是現在他們根本是無人可用啊,大虎二虎根本就是扶不起來。這採石場的事,還要着落在餘喬身上。
今天,惠兒親自前來巡視,這些人表面上開起來還是挺賣力的。看過開採的石料,也沒有什麼收穫,惠兒也這能暫且先回去。
他和大虎剛走出沒有多遠,忽然聽到採石場的方向傳來紛亂的喧譁聲。惠兒眉頭一皺,對大虎說道。“走,回去看看。”
兩人轉身飛縱,很快就來到了採石場,此時裡面已經被人給圍了水泄不通。兩人擠到近前,看到三四個人倒在人羣中間,身上鮮血淋漓的,也不知道傷到了哪裡。
“這是怎麼回事?”惠兒厲聲問道。
周圍沒有一個人回答,人人都低眉順眼的,一副無辜的樣子。可正是如此,惠兒看出這是他們在對他示威來了。過了這麼久,這些本地人的排外情緒終於露出來了。
惠兒心中升騰着怒氣。“都愣着幹什麼,趕快救人。”
人羣中小小的響起一片議論聲,然後有幾個年歲稍長的人走了出來,他們將這四個人擡到採石場的宿舍裡,然後有人拿來傷藥給這幾個人包紮。
看着傷員已經安頓好了,惠兒冷着臉將採石場的所有石匠都集中起來。“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羣中依然安靜,大多數人根本就不敢擡頭。只有幾個人探頭探腦的往惠兒這裡看來。
“都是啞巴嗎?”
這時終於有一人站了出來,他上前一躬身,說道。“老爺,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那幾個也不知因爲什麼就打起來了。”
“都不知道嗎?”
那人四下看看。“老爺,真沒人看見他們怎麼打起來。”
“看來是沒人願意說了。那我也不問了,你們一天不說,這採石場就停工一天。”惠兒也不打算再問下去了。這些人就算說也說不出實話,這是還得要慢慢查證。
“老爺,您這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們真的不知道啊。”那人還待說什麼惠兒卻一揮手,轉頭就走。
“八哥,咱們這麼做沒事吧。”一個瘦小的年輕男子湊了過來。“他畢竟是官啊。”
那八哥哼了一聲。“什麼官,官在咱們這裡有用嗎?”
“那這裡要真的停工了,怎麼辦。”
“是啊,八哥,你說那老爺不會真不讓咱們幹了吧。”
“他不讓咱們幹,他找誰去。”八哥倒是根本就不在意,在這臨陽城裡,有多少人他還能不清楚,量那官老爺也找不到人。到最後他還不是得用他們。
“八哥,我們相信你,是那些個小子不識擡舉,非要敢那麼多活,這不是跟咱們對着幹嗎,還有你說這剛纔那官老爺哪裡想出來的主意,非要按出的石料多少發工錢,八個你讓那幾個小子交一半石料出來,他們不肯,這是他們活該。”
“好了都回去歇着吧,那官老爺挺不了幾天的。”
“都聽八哥的。”那夥人很快就散去了。
這邊,惠兒怕那幾個傷者繼續留在這裡不安全,就讓大虎趕着一輛運石料的大車將那幾人都放了上去。採石場裡剩下的石匠們只是冷眼旁觀,他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惠兒是否能從那幾個人口中問出實情。
將人帶回去安頓好,惠兒敲響了餘喬的房門。“餘喬,開門。”
“我睡了。”門內傳來餘喬那有氣沒力的聲音。
“這麼早睡什麼,開門,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麼事?”
“採石場裡出了些事,有人受傷了。”
“受傷了,那種地方有人受傷也是難免的,你將人安頓好不就行了,再來找我幹什麼。”
“死丫頭,你還拿起架子了。”惠兒乾脆直接推門進去。
餘喬正穿了單衣躺在竹蓆上攤成了一大片。
“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惠兒伸手敲了一下餘喬的額頭。
“我真的不想出去。有什麼事說吧。”餘喬抓過身旁放着的大蒲扇呼呼的扇動起來。
惠兒將採石場發生的一些列事情都說了一遍。
餘喬閉着眼睛聽完,也沒什麼太激烈的反應,只是開口說道。“那些人就是欠整治。不過暫時我也沒那心思去做什麼,這天氣我不適應,要不就先停一段吧。”
“停工?”惠兒仔細想想,其實他們還真沒必要非去趕這個時間,也沒人催着他們,非要在幾時幾刻將衙門完工。
“停吧,咱們耗得起,反而是那些人耗不起。”餘喬嘿嘿一笑。“咱們又不缺銀子,也不用養家餬口。再說大哥這些日子跑來跑去也累壞了,還有張師爺年紀也大了,也不能讓人家太操勞了,也放他幾天假吧。現在也沒案子,難得清閒嘛。”
“你呀。說什麼都要道理。”惠兒笑了笑。“好,就聽你的,讓他們都休息。”
“這種事到哪裡都有可能發生,誰讓咱在他們眼裡人單力孤呢,咱也不用跟他們計較,都是也鼠目寸光的東西,只知道眼前的蠅頭小利,成不了大氣候。倒是那些部落大哥要上點心,最好能將他們之間的關心分化,最好能爭取一些到我們這裡來。這些事都不忙,慢慢辦唄。”餘喬將扇子塞給惠兒,吐着舌頭伸平四肢,一副可憐像。
“也不是熱成這樣吧。”惠兒無奈的開始給餘喬打扇。
“我就是怕熱啊。”
“這裡也找不到冰,你就先委屈一下吧。”惠兒嘆了一聲,在京裡的時候,餘喬就極其怕熱,這裡的天氣可是要比京裡熱多了,也是難爲餘喬了。忍到這兩天怕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等到夏天過去了就好。”餘喬在席子上滾了幾滾。“到時候採石場的事情你都交給我。”餘喬伸出手左右揮動。“看我怎麼整治他們。”
“好,都依你。”惠兒依舊不緊不慢的揮動扇子。那些人還真的得要餘喬這樣的人去好好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