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陽光就有了熾烈的溫度,微醺的風輕輕的撩起衣衫,略略帶來了一絲燥意。
站在車頭,舉手遠望,只覺眼前一片明亮的色澤,差點晃花了人眼。一路走來衣衫日漸單薄,無論怎麼躲避都可以感到空氣中那逼人的熱力。
原本這樣的天氣是餘喬最難以忍受的,不過這一次,出奇的,餘喬卻沒有感到多少不適,反而頗爲享受這種全身暖洋洋的感覺。這樣怪異的表現雖然讓餘喬覺得怪異,不過仔細思考過後,餘喬卻也覺得這樣纔是理所當然的,原本由於練武她的身體就比一般人要強健許多,先如今她體內五臟也在時刻得到鍛鍊和加強,若是還是畏熱畏寒的,那纔是怪異呢,恐怕她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她的身體哪裡出問題了。
不過這樣時刻精力旺盛的感覺,卻讓餘喬覺得極爲無聊,這一路上除了那次在小城裡遇到的那夥劫匪,還真沒有在遇到什麼麻煩。“無聊啊。”餘喬嘆了一聲。
當天天亮車隊依然按原計劃繼續前進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現那場陰謀一樣,只有潘夫人的車架被隱隱護在了車隊後方。本就沒有打算參戰的餘喬在就在前方隱藏打算看一場好戲了。車隊行進到一片小樹林之後,後方的幾輛車就明顯慢了下來,爲了以防萬一,載着婦孺的車輛是不能到前方去的。
樹林裡埋伏着四五十個青衣打扮的漢子,他們一個個滿色猙獰,似乎是一頭頭欲噬人的餓狼。這些人應該早就盯上潘家車隊了,本來,經過他們的謀劃,今日留下這車隊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誰知卻出了餘喬這個變數。車隊走到樹林附近的時候,忽然領頭的兩口牲口忽然倒斃,這兩口牲口的倒斃似乎成了一種信號,那夥匪徒呼號着從樹林裡衝了出來,那高舉的雙手,飛舞的大刀以及那撕裂的嚎叫都是匪徒們慣用的手段,往常只要他們使出這種手段,就能嚇得人膽寒了,等接下來那些人見到了他們殺人的手段,都會嚇得乖乖跪在地上求饒。只是今日他們這樣賣力的表演,卻沒有任何效果,這個車隊的護衛自車隊裡分出了大半,這些人是留在這裡截殺匪徒的,另外那些人卻輕鬆的趕着車快速從樹林前穿了過去。這下子那些匪徒卻看出事情不對了,原本應該紛紛倒斃的牲畜卻都歡快的自他們面前一溜煙的跑了過去。
這匪徒的首領很果斷的呼哨一聲,這些人似乎是要溜。
坐在樹頂觀戰的餘喬忍不住說了一聲。“還挺有危機意識的。這就要逃了。”
不過他們能逃得掉嗎,那樣潘陽也就不配得到餘喬的信任和誇讚了。在林子後方早就有一隊人包抄了上來,兩面合圍之下,這些匪徒已經變成籠中鳥、甕中鱉了。想要逃跑是不行了,不過這些人要是做困獸之鬥,卻也有可能造成車隊人員的傷亡,這樣的情況應該是不是潘陽希望看到的吧。
不過,接下來那自林子後方來的人手中那長長的竹竿卻引起了餘喬的注意,這些人三人一豎排,平舉着竹竿快速對那些匪徒圍了上去。接着就是一陣噼啪亂響,這竹竿打的,餘喬看着都覺得一定很入肉。
“這些竹子是從哪裡偷砍來的。”餘喬嘴裡咕嚕道。這些竹竿上還帶着翠綠的枝葉,顯然是剛剛纔砍下來的,不過也正因爲如此,那些人受到的擊打,也比單單一根光禿禿的竹竿要厲害多了。
接下來這些被打得很悽慘的匪徒都被押送給了地方官府,至於這些人是不是能手段通天,買通這官府之人那就未可知了。
“這是誰在說無聊啊。”潘陽笑呵呵的問道。
“潘兄,有事嗎?”餘喬問道。兩輛車很快維持到了同樣的速度,以方便兩人交談。
“餘兄弟,薩日城就快到了,到時候爲兄好好帶幾位看看這沙漠的風光,保管你不會再說無聊。”幾人相處多了,這潘陽倒也不再計較與對餘喬的稱呼,不再恩公恩公的了。潘陽哈哈一笑。似乎將要到家,連帶着他的心情也止不住好了起來。
“哦,就要到了。”餘喬眼前一亮。走了這麼多時日終於將要到達目的地了。這對餘喬來說可真是個好消息。
“不知幾位還有何打算,若沒有什麼打算不妨在我家裡先住下來。”潘陽雖然與這三人相處並不多,不過他卻看出這三人都頗有才華,手下功夫雖沒顯露多少,不過單從氣度來看,功夫應該不弱,這潘陽也就起了招攬之心。他在薩日城中也算是盤踞一方的土豪,不過因爲不是本地土生土長之人,要想在這薩日城裡徹底紮下根來,卻還需要再使些手段,若能得這三人相助,相信一定能事半功倍。
“多謝潘兄。我們就不打擾了。”餘喬淡淡一笑。
“怎麼,你們還有安排?”潘陽微微有些失望。
“潘兄,請恕在下不便多言。”
潘陽急忙一擺手。“沒事,不便說,就不要說了,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我知道潘兄沒有壞心,不然我們這一路也不會同行了。”餘喬誠懇的笑容打消了潘陽心中的些許不快。“我也很想多留幾日,小潘那小子真的很聰明,我真有些捨不得。不過實在是還有事要辦,潘兄莫怪。若是我們事情辦完之後,一定會到潘兄家中拜訪的。”
“餘兄弟何必這麼客氣。”潘陽笑了笑。心中卻有些慚愧,他對餘喬等人確實是報了別樣心思的,並沒有那麼無私。而餘喬卻正好相反,當日不僅救了他的兒子,還爲車隊化解了一次危機,他還只是想着自己卻真的是太過自私了。
車隊果然在第二天久來到了一座頗大的城池,現在大漠四周多年來都少有戰事,所以這些城池倒也看起來頗爲繁華,進進出出的人口也算多了,不過城牆卻大多都年久失修,城門口也沒有多少人把守。
這城門口懸掛着一塊巨石雕刻而成的大匾,上書薩日兩字。
車隊進城就直奔城中一座大宅去了,餘喬幾人只留下吃了頓便飯,就匆忙告辭離開了。不過考慮到潘陽對此地遠比他們熟悉,餘喬就厚着臉皮憑她這個恩人的身份,問潘陽要了一個熟悉沙漠地形的老家奴。這要可是連帶着賣身契都要過來了,也就是說這人從此以後就不是他潘家的人了。餘喬原以爲潘陽當時還會考慮一番,沒曾想這潘陽當即就答應了,直接就將這人給送了過來。這倒是省去了餘喬的很多麻煩。
當日幾人沒有停留,直接就在這老人的帶領下向這他們的目的地圓沙城去了,不過此時在路上奔走的就又是兩男一女的組合了。那劉家三兄妹的身份又要被餘喬等人拾起來了。那位老向導倒是對此根本就視爲不見,似乎不論餘喬等人變成何等模樣都與他無關,餘喬雖然很詫異這老人的定力,不過在滿腦子都是師父安危的情況下,餘喬也沒有時間多考慮了。
經過一日一夜的趕路,三人也初步體驗了一下在沙漠中行走的感覺,那種無時無刻都要與沙子爲伍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鞋子裡時刻都佈滿了沙粒,倒都倒不急,想想以後日日都要如此,衆人的臉上也都沒有了笑容。
餘喬很慶幸這次帶了這位嚮導同行,不然他們幾人還真的有可能在這沙漠外圍地區就迷路了。
沙漠的夜晚一片寧靜,捲縮在帳篷裡的餘喬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也許越是臨近目的地,她的心就越不能平靜下來吧。心中總是存着一種忐忑,怕自己是不是來晚了,怕師傅現在正在經受痛苦的折磨。雖然明知道這只是胡思亂想,不過,餘喬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念頭。
“餘喬,睡了嗎?”帳篷外忽然傳來惠兒的聲音。
“大哥,你也睡不着嗎?”餘喬伸手掀開帳篷的門簾。“外面冷,進來坐吧。”
帳篷很小,也剛好夠兩人並排而坐的。餘喬抱膝做了起來,給惠兒讓出位置。“大哥,我也一直都睡不着,總是想着師父的事。”餘喬嘆了一聲。“不知道師父他現在好不好。”
“傻丫頭,你真是關心則亂啊。你師父如今是蜀間的君侯,如果他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根本就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惠兒拍了拍餘喬的背以示安慰。
“我也知道,不過還是忍不住要擔心,萬一師父的身份要是暴露的怎麼辦?”
“哪裡有這麼多的萬一。”惠兒笑了笑。“再說咱們這不是就要到了嗎,到時候一定將你師父平安救出來。”
“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我覺得我們不只是要救出師父這麼簡單,師父的心願我也要幫他完成。我不能讓師父這些年的心血白費。”餘喬的語氣非常堅定。
“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我知道。”餘喬輕輕將頭靠在惠兒肩上。其實有個人可以依靠,這感覺很好。她雖然表現的很堅強,可她畢竟也還是個女人,希望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有人能陪在自己身邊。
“李巖師父雖然不承認收下我這個徒弟,不過他對我也是很好的。該教給我的也從來都沒有少過,只是他對我沒有對你那麼嚴苛罷了。我心中也早就將他當成了我的親人。”惠兒的眸子裡隱隱有些溼潤。爹孃的離去對他的打擊是很大的,他已經不想再讓他的任何一個親人遇到危險了。
“我知道。”餘喬仍是這一句,不過她又伸手輕輕握住了惠兒的手。她能體會到惠兒心中的傷痛,終有一天,惠兒能夠明白,已經逝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我們即使要懷念,也要懷念與他們一起相處的最美好的時光,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悲傷中。對於再世爲人的餘喬來說,這是她最深的的體會。
夜幕逐漸濃重,漫天的星光也悄悄的隱沒在雲層背後。風撩起帳簾,只看到兩個相互依靠着睡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