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潤的空氣混合着鮮血的腥氣,原本就有些怪異難聞,現在更是慢慢的讓人覺得胸口憋悶起來,這種感覺就跟進了滿是蒸汽的蒸房,並且呆足了幾個小時的感覺一樣。看來這霧氣絕不只是讓人看不見周圍這麼簡單。
而此時餘喬也想明白爲什麼這個溫暖如春的峽谷會人跡罕至,要知道,這個山谷雖然已到下午就大霧瀰漫,可這裡的溫度適宜,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在這裡也不能擔心凍死,那些衣不遮體無家可歸的乞丐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好地方,而且就她目前所看到的,這裡不僅人跡罕至,就連動物的足跡也見不到一個。
看來不用等到明天早上那些弓箭手攻進來,他們就是呆在這個山谷裡,到了明天早上大概也都半死不活的了。
似乎是感覺到身體的不適,那原本還吃得興高采烈的小丫頭忽然驚叫一聲,用力跳起來扯了扯餘喬的衣角,小女孩用力呼呼的喘着氣,然後不斷焦急的拉扯餘喬,口中含糊不清的嚷嚷着。“家,回家,快。”
這聲音嘶啞難聽,餘喬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到底有多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她心中霎時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酸意。這獨自生活的女孩子到底經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可她依然堅強的活着。相比起來她遇到的挫折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你要帶我們去你家嗎?”餘喬看看圍在周圍的那些將士們,不由得有些爲難。這小女孩要帶她回家原本是好意,因爲她和善的送給她一袋好吃的食物,可她的家能有多大,這裡有這麼多的人,這下子可難辦了,難道要讓他丟下這些將士們帶着太子獨自去逃命嗎?“可你家能裝得下我們這麼多人嗎?”
小女孩用力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純真的笑容。
“謝謝你,我很高興能到你家做客。”
餘喬的話讓女孩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的一些,因爲從來也沒有人說要她的家去做客。這讓她興奮之餘,又有些羞澀。她家裡沒有什麼能招待客人的東西呀。
餘喬鼓勵的衝女孩笑。“我叫餘喬,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兒,小草。”女孩用力吐出這兩個字,彷彿這名字就是一種榮耀,就連她的臉上都散發出光芒來。
“恩,很好聽的名字。”
小草對着餘喬笑了,好像一朵綻開的白茶花,清新、純潔。
所有的人都在太子的小聲囑咐下,自發跟在餘喬身後,長長地火把在霧氣中形成了一條蜿蜒的火龍。不過此時整個山谷已經徹底安靜下來,就連原本那些不斷叫囂着朝他們衝擊的敵人都詭異的安靜下來。餘喬知道,那些人要麼已經退出山谷,要麼已經喪生在自己人的刀兵之下了。
耳邊聽到了喘息聲越來越粗重了,所用人都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終於在餘喬火把光亮的盡頭,山壁上出現了一條狹長的裂縫。走到這裂縫近前,那霧看起來竟然稀薄了許多。再走近些,就能感覺到那從裂縫中吹出了一股清風。
餘喬頓時覺得渾身一震,她貪婪的用力呼吸起來。等到氣息喘勻,餘喬這才藉着火光往裂縫中看去,這裂縫初時似乎很窄,僅能供一個人側身勉強通過,不過看火光在裂縫中的投影,這裂縫狹窄的地方應該就只有這進口的地方,裡面應該就寬敞起來了。
有了這裂縫口的清風,原本已經有些頭暈目眩的衆人都已經恢復了過來,只是這入口狹小,想要所有人都進入山壁,可能到天亮了外面還排着長隊呢。不過有了這裡的新鮮空氣,至少不會有人因爲缺氧而窒息了。大家輪流到裂縫口休息就行了。至於明早要面對的,至少現在還有一個時辰的考慮時間不是嗎。而且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要救出太子嗎,如今太子已經成果獲救,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更好的結果罷了。
到最後,進入縫隙內的只有二十多人,這其中除了餘喬、惠兒、太子三人之外,就是太子身邊僅剩的幾個護衛了。
穿過這道狹窄的縫隙之後,裡面果然開闊起來,就是幾個人並行都沒有問題。而且洞內的石壁異常光滑,伸手摸上去還有一種滑膩感。這裡靠近空氣潮溼的山谷,石壁上會長滿苔蘚也是很自然的,不過越向內走,洞壁上的溼滑感逐漸消失,就連腳下的地面也變得幹蹦蹦的,沒想到這縫隙內部竟然非常乾燥,難爲這個孩子怎麼找到這麼個好地方。
進入洞內之後,衆人重新燃起火把,小草指指不遠處用石塊圍着的一小塊地面,靠裡面有一個略微突起的石臺,上面被小草鋪滿了乾草,不遠處還有一個微微散發着紅光的火堆,火堆上面架着一隻變了形的小鍋子,裡面的水正向外冒着一絲熱氣。
小草歡快的跑過去,在火堆裡撥弄幾下,原本那近乎熄滅的火堆忽然轟的一下着了起來。
看着火光下這個女孩臉上單純的喜悅,餘喬似乎也被感染了。她跳到跟前看了看那口盛着清水的鍋子,然後笑着衝小草眨了眨眼。
小草着迷的看着餘喬手中那好像變戲法一樣猛然跑出來的小袋子,她完全猜不到餘喬是怎麼把它弄出來的。
“嘿嘿。”餘喬得意的笑了兩聲。隨後將帶子打開,然後一股腦的將裡面的肉乾都倒進了鍋子裡,這肉乾本來就非常鬆軟,被水一煮很快就化開了,一股濃濃的肉香很快溢滿了山洞。
小草聳了聳小鼻子,貪婪的吞嚥着口水。就連不遠處站着的那二十多人頓時也覺得腹中咕咕作響。一直處在緊張中,他們都忘了從早晨到現在他們也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作爲領導者的太子首先開口。
“等大家吃完東西,再考慮一下如何突圍。”餘喬將一鍋肉湯留給小草,讓她自個解決,她也回過身加入了這邊的圈子。
心中心事重重的衆人草草吃了些東西果脯,就都圍坐在一起。
“你們是如何得到消息進來的?”此時太子纔有時間問起這件事。
“殿下派出去突圍的人,僥倖給我們帶來了消息,不過營中只剩下些老弱病殘,其他人一時也聯繫不上,我們就先來了。”餘喬說。
太子道。“只有你們兩人?不過那邊應該也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只要能守到午時,救兵就會到了。”
“殿下說句不好聽的話,您別見怪。”餘喬神情嚴肅起來。“殿下有沒有想過要是那陸照升倒戈相向,會有什麼後果?”太子手中的兵力如今一分爲二,一部分在太子這裡,另一部分被陸照升帶走了,他要是真有了異心,太子可真就完了。
“本王相信,他會來的。”這個未來的帝王,此時展現出了他的氣度,讓餘喬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管結果如何,殿下都不要離開這裡。”一直沉默的惠兒忽然說道。
太子的脣張了又張,最後更是堅定的抿了起來。“不,本王既已爲帥,就要做到一個爲帥者應該做的是,本王要和自己的將士共存亡。”
“你這是迂腐。”餘喬一着急,連尊稱都給忘了。
“你不必勸解,我心意已決。”太子堅定的回答。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讓你躲起來可是戰略需要,你也不想想要是敵人把你捉了去要挾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就算你沒被抓走……”餘喬咬牙哼哼的兩聲。“你在外面,我們還要分心保護你,這多影響戰鬥力呀。”
太子乾脆將頭轉向一邊,根本就不聽餘喬在說些什麼。
“好吧,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愛幹嘛幹嘛。”眼見自己賣好,對方還不領情,餘喬乾脆不說了。
這小小的圈子重新陷入了沉默。餘喬在心中腹誹了一番,最後乾脆丟下和一撥人跑去個呢小草說話去了。
經過餘喬一番仔細詢問,小草也斷斷續續的告訴餘喬整個峽谷中的很多情況。原本餘喬還想着要是這裡還有別的路通向峽谷外,就先把太子弄出去。可聽小草說整個山谷只有那一個出口,她也只能放棄這個想法了。
這一個時辰說短不短,可說長卻也不長。很快洞外的天空就開始微微發白,稍作休息的衆人再次回到谷中。小草並沒有跟出來,她已經倒在草墊子上睡着了。
等到太陽完全升起,谷中的霧氣已經在逐漸散去。衆將士拉弓搭箭做好了防禦,等到霧氣完全散去,他們就要面對山谷外的疾風暴雨了。
很快,天空終於整個放晴,峽谷中重又變得清明無比,原本那致命的霧氣已經消失無蹤。山谷外一隊隊整齊的身穿粗布衣衫冒充匪徒的正規軍,正舉着明晃晃的刀劍,只等自家主子轉醒,一聲令下,他們就好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