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寒氣越發濃重,寂靜的官道上,只有餘喬走路發出的咯吱聲,餘喬重重的吐了口氣,這茫茫的雪地竟然讓她有了一絲畏懼,這是對大自然的敬畏,一個人再強大又如何,終究還是抵不過這個天。
剛停下抓了把雪解渴,餘喬就感到全身的熱氣都被風給吹走了,衣服的破口處雖然扯了小裙繫住,可那薄薄的一層又怎麼頂的住寒風的肆虐,當下不敢再停,嘴裡唱着歌壯膽,腳下也略微快了些。
差不多走到月上中天,餘喬的雙腿開始有些打晃,她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剝了那張狼皮給自己裹上,這樣身體也能少消耗些熱量,路也能走的再遠些。不過要說以她爹孃等人的體力應該走不了這麼遠吧,難道她不小心走差了路,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真要是那樣,那她今天就交代在這裡了。
又堅持着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餘喬看到遠處隱隱有火光出現,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她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可左瞧右瞧那火光還在,而且那火光似乎還在移動。餘喬衝雙手哈了口氣,用力搓搓手心,擡腳快跑了幾步卻又停下,開始緩慢但又勻速的向前走去。她努力調整着呼吸,並逐漸積聚力量。中間又抓了兩把雪使勁搓了搓臉頰,感覺臉上終於有了些溫度,這才放下心來。
那火光離餘喬越來越近,餘喬凝神望去終於瞧見那領頭的人正是她師傅李巖。她清了清嗓子,又吃了口雪潤潤喉,這才扯起聲音叫道。“師傅,我在這。”
那邊的一隊人頓時一陣騷動,一個人從人羣中直直衝了過來。撲到餘喬身上的時候差點將餘喬按倒在地上,這時候的餘喬可沒有平時的力氣。
感覺到那人身上的溫暖,餘喬喟嘆一聲。“大哥。”
一件暖融融的斗篷劈頭將餘喬整個裹住,餘喬頓時覺得一陣安心。“你沒事吧。”惠兒的聲調有些顫抖。
“我會有什麼事。”餘喬笑嘻嘻的在惠兒懷裡拱拱腦袋。“大哥覺得還有什麼事能難住我的?”
“就你能幹。”惠兒將裹着斗篷的餘喬抱起。
李巖只是看着餘喬點了點頭,然後回身對身後的人說道。“找到了,回吧。”
“放下,放下,我自己能走。”餘喬扭了兩下。
惠兒摸了摸餘喬凍得紅彤彤的小臉。“沒事,前面有雪爬犁,咱們上去就行。”
這一路的疲憊、飢餓、寒冷,讓餘喬剛上車不久就沉沉睡去,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只是不知道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餘喬打了個哈欠,在溫暖的被窩裡醒來還真是舒服。她的身上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小衣,枕頭旁邊還整齊放着一套黃色的夾襖和棉褂子。餘喬穿戴整齊,下牀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睡的久了,這骨頭都有些酥麻。
散着頭髮四下找了找,只在屋門邊上,發現了一盆冷水。
“算了,湊和用了。”餘喬咕嘟道。用雪都洗過臉了,還怕這冷水,這邊手還沒伸到水盆裡,那邊就有人挑了門簾進來,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梳着兩個兩條小辮子,自然有種青春靈動。
“哎呀,你可醒了。”那女孩忽然拍手叫道。“我這就告訴他們去。”
“哎。”餘喬這邊叫着,卻仍然只看到女孩急匆匆的背影。餘喬抓抓腦袋,這麼風風火火的還真是急脾氣。
正感嘆的餘喬,忽然聽到自己的肚子傳來咕嚕嚕一聲響。“也是,我這最少一天多沒吃飯了,是該餓了。”
不過這滿屋也沒一點吃的,餘喬掀了門簾開始往外走。怎麼也得先弄點東西填填肚子啊。
她雖然不知道廚房在哪裡,可是這跟着香味走準沒錯,現在還在年裡,這院子看起來也像是殷實人家,想來好吃的還是不少的。
走了沒有多遠,餘喬看到一個半大孩子拿着一個包子正吃的津津有味。
餘喬蹭一下湊過去。“喂,小孩,包子哪裡來的?”
那孩子被餘喬嚇了一跳,不過看看,眼前不過是個頭髮散亂的小不點,頓時笑眯眯的問道。“你想吃嗎?”
餘喬忙不迭的點頭。
那孩子將包子整個往嘴裡一塞。“麼……樂。”眼裡還有忍不住的得意。
餘喬被這麼個孩子給玩了一把,頓時氣急,伸手一巴掌拍過去,正打在那孩子屁股上
“你還敢動手。”那孩子終於將包子嚥下順了氣。
“我打你怎的。”餘喬伸手指着那孩子。“我還不稀罕理你了,我有事,別擋道。”
餘喬也不管那孩子氣急的模樣,鼻子聳動,四下一聞,終於選定了一個方向,縱身一個飛躍直接從那孩子頭頂越過。直奔那個方向去了。
轉過走廊,院牆邊有一個獨立的房間,餘喬進門正好看到一個三十多歲做婦人打扮的女子正在蒸包子。餘喬吞了吞口水,這裡果然是廚房。
餘喬巴巴的看了那婦人好一會兒,那婦人像是才發現餘喬。“小姑娘,想吃包子嗎?”
餘喬點點頭。
那婦人和善的笑笑,遞給餘喬一個包子。“給,拿好。”
“謝謝。”餘喬頓時眉開眼笑。
幾口解決了一個包子,餘喬又可憐巴巴的望着那婦人。
那婦人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又遞了一個包子過來。“給,還有很多,肯定讓你吃飽。”
“謝謝大娘。”餘喬抱着包子坐在廚房門口,一通狂吃。
不說餘喬這邊美滋滋的吃着包子,那邊惠兒幾人卻着了急。餘喬那天回來的路上就發起了高燒,回到屋裡剛解開斗篷,就看到餘喬那破碎的衣裳以及滿身的鮮血,衆人當時就急了,李巖揮開衆人一把撕開餘喬的衣裳,卻發現餘喬身上的皮膚光潔白皙,哪裡有半點損傷,當下尷尬的用被子一把將餘喬遮住,對衆人說道。“不妨事,就是衣服破了纔會受了風寒,我寫個方子,熬藥給她喝下去,很快燒就能退了。”
李巖開的方子很管用,到早晨的時候餘喬的燒就已經退了,可是人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這眼看着過了兩天了,惠兒等人都急了,李巖又看過幾次,都說沒事只是睡着了。可衆人還是着急,這一直睡着不醒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方纔聽這家的女兒珍兒說餘喬醒了,衆人高興壞了,可進了屋,卻發現人不見了。
幾個人四下裡叫着餘喬的名字滿院子的開始找人。
餘喬一邊吃包子一個跟那婦人攀談,不一會倒也摸清了這家的情況,這家的男人是個商人,平日裡也是南南北北的運貨往來,這是過年,才得空在家。家裡有一子一女,餘喬遇到的那兩個應該就是這家的孩子。
等惠兒找了來,餘喬正坐在廚房裡呼嚕呼嚕的喝湯,她包子吃多了,覺得渴得慌。
惠兒無奈的看着餘喬將湯喝完,還打了個飽嗝。“你出屋也不說一聲,不知道大家都怎麼擔心嗎?”
“我餓了啊,屋裡又沒吃的。”餘喬說的理所當然。
惠兒頓時覺得哭笑不得。“現在吃飽了沒?”
餘喬抹了一把嘴。“吃飽了。”
“那趕緊回屋去,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惠兒攏了攏餘喬的頭髮。
餘喬掂起自己的頭髮看了看,這段日子吃的好,飯裡油水也多,她的頭髮終於變得黑亮亮了。
“沒事。”餘喬搖搖腦袋。“對了,聽說我一下子睡了快三天,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惠兒拉着餘喬的手。“大娘,我先帶她回屋,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這姑娘挺討人喜歡的。”那婦人笑笑。
“大娘,再見啊。”餘喬笑着衝那婦人揮揮手。
“大哥,咱那車東西呢?”餘喬後知後覺的問道。
“已經找人拉回來了。這還用你操心。”惠兒揉亂的餘喬的頭髮。
“那咱們什麼時候接着走啊?”
“回頭問問爹吧。”惠兒生怕餘喬再凍着,將餘喬整個人裹在自己的披風裡。“趕緊回屋,你的病也沒好多久。”
餘喬撇撇嘴。“我可不是病秧子,我現在的身體好着呢。”
等回到屋裡,餘喬發現衆人都在,而且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嚴肅。“呵呵,爹,娘,師傅,你們好啊。”
李巖上前抓住餘喬的手腕,把了會脈。“沒事。”
幾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把當晚的事情跟我們說說。”周身開口。
餘喬老老實實的將那晚發生的事情說完,說到殺那頭狼的時候,她自己還興奮的手舞足蹈的,絲毫也沒有注意到衆人的臉色。
“以後這段路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呆在車上,哪都不準去。”周升忽然說道,原本知道她會那高來高去的本事,彈弓打的也不錯,以爲她只是在樹上用彈弓打打狼,衆人當時也沒怎麼擔心。誰知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敢隻身上去跟狼搏鬥,這膽子也太大了些,再不管管她還不反了天了。
餘喬眨眨眼,這是什麼意思。“爹。”這樣她的自由可不都沒有了。
“娘也是這個意思。”李香也忍不住開口。
“娘,我不是沒事嗎,死的都是狼。”餘喬小聲說道。
“你還頂嘴。等回到家每天在家好好跟碧蓮學學女紅。”李香這次說話可一點也不含糊。
餘喬滿臉委屈的看着李巖,可她師傅卻將頭一偏,只當做視而不見。
“我知道了娘。”餘喬無精打采的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