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關過去,回家過年的下人們陸續回到家中,整個院中終於有了些許人氣,餘喬卻藉口天氣寒冷,連晚飯都不到前廳去吃了。
她懶得跟那些人耗費脣舌,生氣還傷身不是,既然師父已經說了這件事他來處理,那她只用作壁上觀就好了。在房中閒的無聊的餘喬乾脆讓人搬了張琴,自己在屋裡裝模作樣的胡亂撥弄。這可讓守在屋裡看守炭火的兩個小丫頭受了大罪了,這可是標標準準的噪音,而且她們聽了之後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一點不滿的樣子。
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時候,管家古達忽然急匆匆的找上門來。“小姐,小姐。”
“什麼事急匆匆的。”餘喬一邊撥拉着琴絃,一邊問道。
“小姐,您還有心思彈琴,您不知道前面都要鬧翻天了。”管家焦急的說道。
“哦?”餘喬好奇的一挑眉。“發生了什麼事?”
“家中遭了賊。”
“咱們家中遭賊?”餘喬笑着問道。哪個賊能進到他們家裡偷到東西,那算是他的本事。
“是,是內賊。”管家的臉上分明透着無奈。
“內賊?”事情說道這裡,餘喬已經能猜到幾分事情的經過了。
“是,是西苑那些人。從他們屋裡足足找出二十幾件小玩意,都是房內各處的擺件。”古管家說道。
“這是誰發現的。”
“是李師父瞧見的。這才讓我們到西苑去搜,李師父還說要報官不過被少爺攔下來了。”
“就爲這事鬧起來了?”餘喬撇撇嘴。“鬧就讓他們去鬧吧,這種小事以後你也別管,更不用來跟我彙報了。”
“可是,小姐……”管家欲言又止。
“說吧,不用吞吞吐吐的。”
“小姐,那我就說了,這些話可都是那些外人說的。”
“你說吧,古達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餘喬皺起眉頭。
“小姐,是這樣的,方纔鬧得兇了。那些人就說少爺沒有資格繼承周家的家產,說少爺不是周家的血脈。”
餘喬眼睛微微一眯,打斷古達道。“他們說讓他們說去,沒憑沒據的,這些話誰信啊。”
“小姐,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們說當年老爺夫人在老家成親十年都未曾得一子半女,還有算命的給老爺夫人算過,說他們今生註定沒有子嗣。這事情當年周家那些族人沒有人不知道的。我是怕……”
“怕什麼,莫須有的事。”餘喬雙眼一瞪。“這些人是什麼貨色,你還看不明白嗎,爲了謀奪家產他們什麼事做不出來。我爹孃中年得子,確實是比常人晚些,可這也不能成爲他們脫罪的緣由。那些人你給我盯緊一些,這裡是我們周家,容不得他們在這裡胡作非爲。”餘喬冷冷的哼了一聲。
“我知道了,小姐。”聽到餘喬肯定的話語,管家古達這才放下心來。這些日子看着那些個外人在家中作威作福,他早就覺得憋屈的不行。可是平日裡做事雷厲風行的小姐,卻對此不聞不問,他怎麼能不着急呢。
“這樣吧,我跟你去前面看看。”事情牽扯到當年的那件隱秘,餘喬終究還是覺得不放心。
“那老奴就在前面候着了。”古管家彎腰躬身先行一步走出屋去。
等餘喬換好衣裳跟着管家來到西苑的時候,事情似乎已經變得有些不可收拾了。只見面前滿地都是碎瓷片,中間更是夾雜着椅子的木屑,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有多少人一起打羣架呢。可是西苑的會客廳裡也只是站着惠兒一人而已。餘喬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些人呢?”
“他,他們回房休息了。”一個小丫頭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這是怎麼回事?”餘喬上前一步,站在惠兒身旁。
惠兒的雙拳緊緊的握着,雙眼更是佈滿了血絲。餘喬更是從他的指縫裡看了血絲。
“大哥。”餘喬伸手覆上惠兒的雙手。“放鬆。”
“你是誰不用他們來評判,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是誰就行了。”餘喬接着說道。
惠兒緩緩將目光移到餘喬身上,餘喬那清澈的眼眸忽然成了他此時唯一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東西。他忽然緊緊的抱緊了餘喬,若他真的如那些人所說並不是爹孃的親生骨肉,那他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爲虛幻,名字,身份,甚至是他人生的目標,一切的一切都將沒有什麼意義。而他身邊就只有餘喬了,這個陪着他一起長大,又慢慢的一點點佔據他整個人生的女子,若是連她都離開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你在胡斯亂想些什麼呢。”餘喬在惠兒耳邊輕嘆一聲。“那些人的勞什子話,也是能信的嗎。這些人都是些心理極度扭曲的人,如今的他們正在以別人的痛苦當做自己的快樂。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你不用安慰我。”惠兒苦澀的說道。雖然他也很想將那些人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可是既然已經聽到了耳中,又怎麼可能當做毫不在意。他也不是傻子,當年爹孃離開家鄉本就疑雲重重,這裡面似乎有着什麼天大的秘密似得。可是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爹孃都已經入土爲安,他即便想知道當年的事,也是無從問起了。“這裡面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並不清楚,可是我真的很怕。”
“這有什麼好怕的。你看看我,不是從小被人給賣進周家的嗎。我雖然沒有周家的血脈,可是你能說我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嗎。幹嘛要鑽牛角尖呢,是不是親生的有什麼重要的,我還看到,有許多親生兒女不贍養父母的呢。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糾結的。”餘喬輕輕的從惠兒懷中掙了出來。“大哥,別總胡思亂想的。”
餘喬的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預感,這件事已經瞞不了多久了。惠兒遲早有知道的那一天。都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的這面牆已經變得有些像豆腐渣了,說不定哪天就會徹底倒下來。惠兒他雖說已經比常人的經歷豐富多了,可是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中一直都充滿了父母的關愛,一路走來他面對的也大都是人性中純善的一面,那些看似命懸一線的事故,雖然磨練了他的勇氣,可是在感情方面他經受的磨練真的太少了。若這件事發生在顧碩身上,大概她就不會這麼擔心了吧,顧碩的那個家庭本就重買了勾心鬥角,後院那些女人的爭寵,兄弟間的攀比,因爲可能活不過成年而處處在家中受到冷落,顧碩的童年若是跟惠兒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地獄了。可正是因爲如此,他的心智遠比惠兒要成熟,所能承受的壓力也就更多。餘喬在心中喟嘆,難道幸福的人一旦遭受不幸,就要承受比常人更大的痛苦嗎,真不知道若是將來有一天惠兒他知道是師父將他從他親生父母身邊帶走的,他又能不能承受得了這個打擊。餘喬雖然嘴上跟師父說惠兒是不會在意的,可是她心中卻根本就不敢保證。這件事,若是能瞞一天就是一天吧。
“你怎麼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你真當你比我還大嗎?”惠兒笑着揉亂了餘喬額前的碎髮。
“你就當我是成熟吧。”餘喬非常無力的扯動幾下嘴角。“大哥,這種無稽的事,咱們就不說了。這些人在家裡還指不定在惹出什麼事來呢,這可是場持久戰,咱們得先養足了精神。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顧碩點頭。“原本我以爲他們怎麼也算是我們周家親人,卻沒想到他們一個個都會如此。”
“好了,咱們不說他們了。大哥咱們換個地方坐坐吧。你看這裡還哪有下腳的地方。”
“這……”惠兒的神情微微有些尷尬,地面上這些東西,大多都是他一怒之下一掌揮出弄碎的,這還真怨不得別人。
“好了,咱們走,這裡有人會收拾好的。”餘喬聳聳肩,拉過惠兒的袖口笑眯眯的說道。家裡的下人那麼多,平日裡都是輪留交替上工,說起來這也算是勞動力過剩的表現,還不如給他們多少留些活讓他們乾乾。也省的那些小丫頭們閒的沒事亂說話。
“今日確實是有些衝動。”惠兒輕輕搖了搖頭。
餘喬又瞧見惠兒手心上的傷口,心疼的說道。“大哥,走我去給你包紮一下,以後再生氣也不能那自己的身體出氣了。聽到了沒有?”
“我知道了。”惠兒輕輕點頭。“下次不會了,我保證。”
“這還差不多,咱們走。”
先不說惠兒和餘喬回到房中包紮傷口去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李巖,此時正窩在房頂上,無奈的嘆氣。這件事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是誰曾想,惠兒竟然會出面阻攔。這讓李岩心中覺得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發揮。看來事情還真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要想避過惠兒做成這件事還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