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的美麗只有在星光升起時才能爲人所見,多少日夜的積蓄只爲這一夜的綻放,當太陽升起,這絢爛的一夜也將落幕。
月見草,在漫漫的不眠之夜裡,那縈繞在鼻端的淡淡清香,鵝黃色的花朵伴着月光偏偏起舞,它,不與百花爭豔,只是默默的孤獨的矗立在夜色中。它是隻等待月亮的花朵,在晨光來臨的剎那,凋落……
只是,在這寂靜的夜晚,又有多少人能發現它的美好。餘喬喟嘆。
月光靜謐的撒落在一片黃色的花海,高大的植株上,細小的花朵恣意的綻放,此起彼伏的蟲鳴,給這黑夜增添了幾分生氣。
餘喬將手中的揹簍掛在胸前,伸手採摘起來。
“這是什麼?”身邊傳來的公鴨嗓子,完全破壞了餘喬的心境。
“你不用管這是什麼,趕緊的,把花給摘下來。”餘喬皺眉,如果不是晚上她出門的時候正好被他看見,然後他又死氣擺列的非要跟着,餘喬也不會自找苦吃的帶着個外行。這小子又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這一路上可把餘喬給坑苦了,光是上城牆就費了半天勁,其實在餘喬看來,這小城的城牆實在是沒有多高,也就只比家裡的院牆高那麼兩米罷了,可這小子拽着繩子也愣是上不去,最後還不是餘喬給背上去的,就是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也比餘喬預計的多了三倍。還好出發的早,不然等他們到了,也只能看見殘花了。“到了天亮花就謝了,趕快吧。”
餘喬忙活了半宿,終於將她周圍這一片都摘乾淨了。她擡眼望去,那個袁振小朋友也算是利落,框裡也有了一半的存貨,還算比那些小姐們手腳快些。
餘喬瞅了瞅天色。“小子,咱們該回去了。”
“這些不摘完嗎?”袁振問道。
“你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要是你路上能走快點我倒是不介意把這些都摘完,畢竟留着也是可惜了。”餘喬聳聳肩。
袁振頓了一會兒。“那還是走吧。”雖然他也是一路從京城趕到這裡,可是大多還是坐車,一晚上走這麼多路他的腳上早起了泡,可他一直忍着沒說,今天他都已經夠丟臉了,不能再讓餘喬看不起了。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揹你回去。”餘喬嘿嘿一笑。
袁振急忙搖頭。“不用,不用。我能自己走。”
“那好吧。”餘喬也不強求。“你可得自己跟上,我沒工夫等你。”
走了沒多久,餘喬就聽到身後傳來的那聲悶響。餘喬無奈的回身,正看到袁振捂着腦袋暈乎乎的蹲在地上哀叫。
餘喬搖頭,將揹簍放下,俯下身子。“上來,我揹你走。”
“不用。”袁振邊說邊吸涼氣。“我能走。”
“是,是,你能走。可等你走,那得走到猴年馬月去啊,趕緊上來,還是你還想我扛着你走。”餘喬不耐煩,她就真的不應該帶着他出來,這算什麼事啊。
袁振瑟縮了一下,乖乖的趴在餘喬背上,他可不想再被那樣像個麻袋一樣被她甩在肩上顛來顛去。
“拿好筐子。”餘喬將自己的筐子遞給袁振。
“哦。”袁振真是有些怕了這個女孩,本來以爲她深夜外出一定是有什麼秘密,說不定就是跟周家的茶葉秘密有關,所以他腆着臉硬是跟了來。誰想到他竟然連一個女孩子都比不過,枉他平日裡還老是自詡爲文武雙全,看來家裡的護衛都是糊弄他的,他哪裡算是什麼文武雙全,他充其量只是會一套毫無威力的拳法罷了。“這些花挺香的。”趴在餘喬背上的袁振有些尷尬的沒話找話。
“是啊,這是月見草。”餘喬開口說道。“這種花又叫待宵草,它只等待月亮,傍晚太陽落山之後纔會綻放,它的壽命只有這一夜。等夜晚過去它也就凋零了。”
“還有這樣的花?我只知道曇花是晚上開的,也是當夜就凋謝了。”袁振說道。
“曇花一現,只是剎那芳華。”餘喬說道。
袁振有些驚疑,這個女孩子總是出人意料,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不像是個孩子。
“月見草可是好東西啊。”餘喬停下略微喘息。“它對心血管疾病、肥胖症、抗衰老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看不出來你還學過醫。”袁振更是吃驚,他對於餘喬口中的專業術語感覺極爲陌生,可是聽她的口氣卻不像是胡說,他也不通醫術,也許真有這樣的病症吧。
“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罷了。”餘喬說道,她的醫術也只是剛剛入門,有時間了她也要找個老師好好學學。不過她對於那些複雜中藥方劑實在是頭痛。中藥講究辨證,也就是根據每個人具體情況的不同,方子也要變化調整,這對於餘喬來說過於複雜了,而且沒有個幾十年的功夫也不可能把這些給學會,更不用說是學精了。
“以你的年齡來說也是很難得了。”袁振由衷的讚歎。
餘喬皺皺眉頭,她最不喜歡別人拿她的年齡比較。
“這些花,拿回去都是要做什麼的?”袁振問。“是要入藥嗎?”
餘喬搖頭。“這是用來做花草茶的。”
“花草茶?”這個袁振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這花草茶可是我們品香閣的主打產品。”餘喬得意的說。
“品香閣,那又是什麼地方?”
“品香閣就在周家茶館隔壁,是個只招待女客的地方。這花草茶周家茶館也可以喝到,不過花草茶不外賣。所以你們京城人也不知道。”餘喬腳下不停,眼看着城門也就近了。
“花草茶,只招待女客,不外賣。”袁振微微皺着眉頭,想出來這些主意來的可真是一位奇人啊。
“是啊。”餘喬搖頭晃腦。“花草茶不光外形美觀,還有許多保健功效。”
“那爲什麼不跟別的茶葉一樣外賣呢,這樣你們呢不是可以掙得多一點。”
“我也想啊,可是花草茶的原料都是野生,每個品種都沒有多少成品,放在店裡也就勉強夠用。”餘喬扔出抓勾,借力使力,一下就躍上城頭。“這裡的鮮花養殖還沒有形成規模。即便是有人養殖鮮花,也都是些觀賞型花卉,對我們沒有一點用處。”
“那茶葉之所以外銷的少,也是產量的問題了?”袁振接着問道。
“聰明人啊。這附近只有那麼一個茶園,產量都是固定的,你讓我們怎麼辦。”餘喬接着說道。
看來茶葉的加工只能選用鮮葉啊,袁振沉思。
“你也不用想了。”餘喬笑道。“周家茶館的茶葉都是選用鮮葉然後自己加工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來打她家茶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收買夥計,安插人手,甚至武力都有人動用了,不過家裡有她師傅那個高手坐鎮,還真沒人能弄出什麼事來。其他的那些手段也都是些不中用的,從周家茶館到品香閣,炮製工作都是她們自家人完成的,從不假他人之手,雖然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不過目前想要維持住兩家店鋪的發展,也只能先如此了。
“我不是爲了你們茶館的秘密。”袁振連忙辯解。
“無所謂,打我家茶館主意的人多了。我們製茶的手藝也確實值得別人窺探。”餘喬的鬢角滲出了汗水,這麼熱的天還要這麼近的距離揹着一個人,真是有些受不了。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好奇……”袁振說。
餘喬微嘆了口氣。“好,你只是好奇。”這個孩子的來路確實值得商榷,他對於生意也確實比旁人敏感,這說明他不是個商業天才,就是從小耳濡目染受到的家庭薰陶。不過要說她家的茶館,還不值得這樣一位身價無法估量的小少爺親自屈尊臥底吧。就上次他隨手送出的玉佩,就價值上萬,而且他們那次相遇也確實是偶然,餘喬只能將這一切歸咎爲巧合了。“我們也就是憑藉一點新奇的手藝餬口罷了,比不得那些大商,動輒成千上萬的買賣。”
袁振沒有言語,他不知道餘喬是不是意有所指。
“終於到家了。”餘喬喘着氣。“你還不下來,還想要我背多久?”
袁振尷尬的跳下餘喬的背。“謝謝你。”
“謝什麼,還不是我同意你跟着去的。”餘喬將兩個筐子拿進屋中,將花細細的攤平。“你趕緊回去睡吧,現在回去還能再睡一會兒。”
“你不睡嗎?”袁振問道。
“也沒有多少時候了,我把這些花收拾了,就要去晨練了。”餘喬手下也不停,一朵朵的仔細挑揀,將殘次或者有病的花朵都挑出去。
“晨練?”
“你以爲我的功夫都是白來的啊,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鍛鍊了。”餘喬笑笑。“快回去吧,今天也沒什麼事,索性你就下午再開始工作吧。”
袁振從來不知道有哪家主人是這樣對待夥計的,難道她真的知道的自己的身份,以爲巴結自己就能得到多少好處?那她可就要失望了,他已經跟家裡鬧翻了,而且爹還有那麼多兒子,也不欠他這一個,除了他娘,又哪裡會有人替他操心。袁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