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陽光柔和的照耀大地,路旁的枯樹上,幾隻烏鴉正聒噪不休,一絲乾燥的風吹的地面上那些枯草沙沙作響。
突然,這平靜的畫面被打破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自遠方徐徐而來,乾燥的地面飛揚而起的滾滾煙塵,將那些身着暗黃色盔甲的將士更是沾染的像個土人。
突然,原本空明的天空中忽然飄來幾縷嫋嫋的黑煙,那黑煙在遠方的天空久久凝聚不散。
“停。”餘喬,忽然將手舉起。
她站在車架上凝視着遠方天空,“找幾個人去前面看看。”說完之後她又面無表情的收回遠眺的目光。身爲一個統帥有的時候威嚴是必須存在的,她雖然極爲厭棄這樣板着臉的樣子,可卻不得不爲之。
等幾個駕着輕車的探子消失在視線中,餘喬心中卻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些場景,一個個被人焚燬的村莊,滿眼的斷垣殘壁以及被燒得焦黑的屍體。
有的村莊,甚至滿村數百口人都沒能倖免,全都死於非命。而製造這些慘案的人,很可能之前還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
人性中的罪惡一旦被釋放出來,那簡直比魔鬼還可怕。也難怪有人說人是在有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之後才能被稱之爲人,若是任由自己被慾望淹沒,那這個人卻連禽獸都不如。
不多時,前方探子前來回報。“大人,前方的村莊正被一夥盜匪襲擊。”
“走,去看看還能救下幾人。”餘喬一揚鞭,率先衝了出去。這一路上走的,讓人覺得壓抑無比,就是下面那些將士們都是個個雙眼通紅。不要忘了這些將士中可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從西南當地抓來的壯丁,如今他們看着自己的家園,自己的親人遭遇這樣的命運,若還能無動於衷,那還算人嗎。
雖然隊伍急行軍,速度已經很快了,可等他們趕到那個村莊的時候,已經聽不到那些哀嚎聲了,整個村莊靜悄悄的,只有空中那濃重的血腥味在提醒衆人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www⊕тt kǎn⊕C○ “快,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眼前的情景讓餘喬心中一涼。看來他們已經來晚了。
衆人很快就將這不大的村莊搜尋一遍。卻再沒發現一個活口,就連三四歲的黃口小兒都沒能倖免。
“畜生。”一直站在餘喬身後的惠兒終於忍不住咒罵一聲。
餘喬低頭掃視一圈,那些半遮半掩的門戶中剩下的恐怕也只有那一具具屍體了,即使她想救,有能救的了誰?“留下五百人,讓這些村民入土爲安,其他的人跟我一起追,那些賊人定然還未跑遠。”無論是入土爲安,還是緝拿賊寇,也不過只是給活着的人求個心安罷了。就算能將所有的匪徒都殺了,難道這裡的人就能活過來嗎。他們的靈魂早就已經消散了。
這樣的慘狀,她絕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是第幾個了?第七,還是第八?
“第八個。”惠兒輕聲回答。
餘喬微微一愣,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卻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她嘆息一聲。“其實這人啊,真的比那些傳說中的厲鬼還可怕。”
“是呀。”惠兒也是憂慮的望着遠方。以前他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無用書生,若不是親眼見到這些,他如何能夠相信,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地方,還有這樣,那樣的人……自古以來每一次的皇權更替真正的犧牲品都是這些普通的老百姓。天見可憐,讓這場戰爭趕快結束吧。
“追吧,唯有追上那些人,大家才能心安。”餘喬也知道再這樣下去,那些將士們非被逼瘋了不可。他們需要一個可以發泄的渠道。一個可以讓他們不用經受良心譴責的方法,那就是更加瘋狂的報復和殺戮。
這些紅着眼,狀若瘋狂的將士們,根本就不用人催促,以他們的速度,不過才奔行了不到一刻鐘,就看到遠方那晃晃悠悠,顯得烏煙瘴氣的雜亂人羣。
看着他們手中那依然沾滿鮮血的刀刃,沒有一個人還能沉得住氣。
餘喬高舉手中的令旗,口中高喊一聲。“殺。”令旗所指正是那些尚不知他們將要面臨的什麼的匪徒。
望着蜂擁而去的人羣,餘喬忽然別過臉去。她是在不忍再看下去,那些所謂的匪徒,其實也不過只是些普通的民衆,如何能抵擋的住正規部隊的圍攻,被殺那是遲早的事。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一場殺戮的遊戲,殺過來,殺過去,而最終消散的也不過只是人命。
耳邊傳來的陣陣慘呼,讓餘喬的肩頭微微一顫。也許她是真的老了吧,雖然以前的她是因爲靈魂上的缺陷,所以才面目變得蔑視生死,冰冷的就像一個死人。可那之後她也沒少殺人,卻也從沒覺得自己這麼脆弱過。只是在那次屠殺戰俘之後,她就好像留下了心裡陰影。一聽見那些慘呼聲,就覺得心驚肉跳的。
“你沒事吧。”惠兒關切的聲音響起。
餘喬搖頭。“沒事,就是想得有點多,庸人自擾罷了。”
“既然知道是庸人自擾,那就不要再去想了。”惠兒走到餘喬近前。
“我也不想的。”餘喬苦笑。“算了,不說這些了。”
“大人,所有匪徒全部俯誅,請大人示下。”
不過短短片刻間,那些人全部都被殺死了,這沒有讓餘喬感到意外,那些人本來就是一羣烏合之衆,能堅持這片刻,恐怕還是那些將士們有意想要折磨他們所致。
“將屍體堆在一起燒了吧。”餘喬擺擺手。
如今到處都是死人,要是不妥善處理這些屍體,很有可能引發瘟疫,這可不是餘喬想見到的。所以這一路走來,他們所見的所有屍體全部都被埋掉或者燒掉了。不過這些人正恨不得將這些匪徒全部都剁成碎肉,讓這些將士們將他們挖坑埋了可能不太現實,還是燒了吧。
“尊令。”那得到將領的人,眼中卻出現喜色。
餘喬發現他張着一張典型的西南人的臉龐,這也難怪他會高興。這時候的人可是很信奉鬼神的,在他們心中只有入土爲安,自己的靈魂纔會安息。所以聽到那些自己的仇人將背焚燒,獲得跟他們親人同樣的命運。他們怎麼能不開心。
等衆人將屍體處理完畢,那些原本留在村莊的人,也將所有村民入土爲安趕了回來。
“別想了,趕路吧。”惠兒體貼的對餘喬說道。其實,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便也不如第一次那麼難以忍受了,只是胸中的某一處還隱隱泛着無奈和酸澀。對於餘喬的無奈,他也只能給予一些安慰。
“走。”餘喬一拉繮繩,斷喝一聲。火焰的光芒將她的臉龐染上了一片金黃,只有她的眼中還留有一絲無奈的隱痛。上天讓她來到這亂世,可卻沒有給她神一般的力量,她只能是一個過客,縱然心中徒自傷悲,可卻完全無能爲力,這就是現實!
*********************************************************************************
西南城池衆多,人心團結,官員也完全忠於西南王,本來傾盡全力也能跟朝廷的軍隊對抗一時。可他們錯就錯在,爲了取信於太子,也爲了自己瘋狂的目的,他們將太子直接放進了西南,更是讓他們得以長驅直入,並順利實施了自己的計劃。
雙方几次碰撞,卻也因爲西南王的欲蓋彌彰,讓太子這一方取得壓倒性的勝利,此消彼長之下,這勢力的天平就開始向太子這方傾斜了。再加上如今全國各地的軍隊都在開赴西南,那西南王在死了兒子之後所做的報復性反撲,可算是將他徹底暴露了。而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們被人羣起而攻之。
面對如此壓倒性的勢力碰撞,誰都知道最終的結局會是怎樣。西南完了,西南王也完了。如今只是一個兇徒在困獸猶鬥罷了。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這兇徒團團圍住,防止他做出狗急跳牆之事。
餘喬這一支隊伍只是衆多圍困西南府中的最不起眼的一支了,而兵力只有一萬的他們,也沒想在這場戰鬥中起到什麼重要的作用。要不然餘喬也不會沿路又是掩埋屍體,又是追擊罪犯的做那麼多的雜事,而且趕路也是不緊不慢的。
等到他們最終兵臨城下之時,整個西南府可說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不過這一個小小的城池用得着這麼多人圍着嗎,這明顯的是在浪費人力物力。說到底還不是爲了所謂的功勞。餘喬心中腹誹。
餘喬也不去跟那些人爭功。她領着隊伍在那些隊伍的最外圍紮下營地。反正強攻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還不如躲在外面看熱鬧好了。聽說那些人每日早晨輪番在城門外叫罵,那氣勢,還是很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