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往官道的方向看去, 果見大批人馬洶涌而至。
“籲……”有人策馬停住,揚聲道,“前方何事喧譁。”
一個官兵模樣的人走過來, “你等何人?”
看那隊列陣勢龐大, 村民不敢惹, 紛紛扔下石頭, 低頭噤聲。
山伯上前道, “我乃升上新封的江州知縣,今日特來上任。”
“你就是梁山伯?”那官兵詫異。
山伯點頭稱是,對方陣容強大, 不可得罪,且幸好對方出現, 這場面算是鎮住了, 只不知是敵是友。
這時,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咦?梁書呆, 怎麼是你?”
說話的人掀開簾子探出頭,一雙圓潤的眸子滴溜溜轉個不停,聲音聽似天真無邪。
“王……王藍田?”山伯大駭。
“正是小爺,嘿嘿。”王藍田露出招牌笑容--流氓的微笑。
他剛笑完,一隻手從轎中伸出, 那是一隻……恩, 非常美麗的手, 溫潤修長, 光華流轉。
鑑定完畢, 只是那隻手現今做着不算很雅的事,迅速揪住某人的耳朵, 倒拎。
“哎呦,小舅舅,快鬆手,我的耳朵……”
“王、藍、田,舅舅跟你說過多少次,在外人面前不得如此,知錯了嗎?”
“知……藍田知錯。”王藍田垂下頭,在梁書呆面前被教訓讓他很沒面子,他不由撇撇嘴,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尹子灝自然明白自家侄子那點小心思,也不好太苛責他,將人一攬,瀟灑下車。
遂對梁山伯拱手,“樑大人,久違。”
山伯誠惶誠恐,尹子灝怎麼說也是杭州知府,官階高於他,況杭州是那富饒之地,不是什麼人都可輕易撈到的職位,明白人都知道里面肯定有油水,而且不少。若不是有強大後臺,不是輕易能做的。
山伯連連拜見,“多日不見,尹大人有禮。”不是他狗腿,要做官,門面上的事還是要做足。
尹子灝點點頭,算是受禮,“方纔本官聽到此處喧囂聲甚擾,不知何事?”
山伯猶豫的看了看村民,不知從何說起,英臺替他接道,“山伯同我及幾個隨從一路至此,本是奉皇命而來,誰想剛報出名頭,這些村民似瘋了般打鬧,我看此事不尋常,必有人從中作梗。”
王藍田撇撇嘴,“小舅舅,這事想必梁山伯自己哪裡做的不周全引人誤會,村民好好的哪裡會攻擊人,你看他們餓的都沒力氣了,依我之看就是梁山伯他們辦事不利,找藉口推脫罷了。咱們到皇帝面前參他一本好了。”
“王藍田你……”英臺氣的噎住。
尹子灝隨口斥了他一聲,“侄兒不可胡鬧。”
山伯耐心解釋,“藍田兄,山伯既被任命爲江州父母官,自己盡心盡力爲百姓出力,只求他們過的好日子,哪裡會藉故推脫,不瞞你說,此事確有疑點。”
王藍田接到,“什麼疑點?怎麼偏你上任事多,想我小舅舅管理杭州數年,公務繁忙,還不是治的井井有條,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吟誦歡歌,你呢?剛來上任百姓就要造反了,可見你是惡名昭彰,臭名遠揚,好好反省吧你。”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王藍田此番是非顛倒的謬論愣是說的山伯慚愧之極,他深深鞠躬,“藍田兄教訓的是,山伯毫無建樹,受此冷遇也屬必然,只山伯誠心爲百姓而來,望江州百姓給山伯一個機會,證明山伯可以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饑民們愣愣看着梁山伯,許多人受到感染。
梁山伯此人生得純樸敦厚,的確容易讓人生出好感,況他把姿態放得這麼低,確與其他官員不同。
一人對乾瘦老頭說,“村長,我瞧着這次來的樑大人不像那位公子說的那麼壞,要是他想私吞官糧,完全不用來此受辱。”
乾瘦老頭點頭,“你說的有理,但那位公子所言煞有其事,像是深知此人。”
一個戴紗帽的年輕人不知何時走近,他勾起嘴角,在旁邊淡淡開口,“時間會證明一切,這位樑大人是不是好官,到時自見分曉。”
村長點點頭,覺得十分有理,再看時方纔說話的年輕人卻不知所蹤。
尹子灝算着時辰,開口,“本官是尹子灝,想必你們有所耳聞。”
他一說話羣衆紛紛屏息,正如王藍田所言,尹子灝的名頭在江浙一帶十分響亮,人人提起他無不豎起大拇指,“好官。”
下面一片哭喊聲,“尹大人,你要爲我們做主啊。”
“朝廷幾個月前派來人,說是賑災,賑災,都賑到哪去了,姓徐的狗官一來就收稅,稅稅稅,我們的房子被水沖垮了,田地也毀了,莊稼顆粒無收,哪來的銀子繳稅,這不是搶是什麼,百姓本就餓着肚子,這麼一來可不是逼死我們嗎?”
此人話一出,底下頓時炸開了鍋,各家紛紛哭訴起來。
尹子灝擡手,“大家請安靜,聽本官一言。”
他這樣一說,村民們果然安靜下來,此人身上有種震懾力,讓人忍不住聽從,他天生就是引導者。
尹子灝道,“大家不必憂心,朝廷對此事高度重視,已摘了姓徐的頂戴花翎,打入天牢,近日便會問斬。大家該明白,朝廷對你們是很重視的,只是用人不慎,讓姓徐的鑽了空子,爲此,皇帝陛下甚是費神,多番選拔,才任命了樑大人。這位樑大人本官識得,本性溫厚,待人誠懇,本官作保,他會是個好官。”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起,有人帶頭使勁鼓掌,高喊,“我們相信尹大人,所以也相信樑大人,樑大人會給我們一個交代,樑大人是個好官。”
到處都是掌聲,場面開始沸騰,白熱化。
王藍田忽然拉住了尹子灝的袖子,湊近他說,“小舅舅,我覺得此事古怪。”
尹子灝摸摸他的頭,“感覺到什麼了?”
王藍田猛地四處掃了一眼,未看到人,茫然道,“我覺得,那個人就在附近,真奇怪,沒有人,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