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給老子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宜年還沒有做出反應,曾爸爸就火了,蒲扇一樣的大巴掌對着曾毅拍去。
曾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動作,刺溜一聲躲到了鍾老師身後,探出頭道:“爸,這是在學校,你得給我留點面子。”
“操你孃的面子,你都不給老子面子,還想老子給你面子?”曾爸爸打不到他就使勁瞪他。
“就知道這樣,所以在家我纔不告訴你。”曾毅嘟囔道。
又轉頭看向沈宜年道:“沈宜年,這次是我欠你一次,下次你有什麼事都包在我身上!”
他說得豪氣,心裡其實沒底,就怕他不肯原諒自己。
要知道,沈宜年雖然不肯做他小弟,但卻是班裡他最看得上的男生了。
長得好、成績也好,還是班長,卻不像隔壁的班長那樣愛背後告狀,是班上唯一一個能在體育項目上贏他的同學,最關鍵的是問他要作業抄都很爽快,不像其他人那樣唧唧歪歪。
雖然有時候會嫉妒一下,但在他心裡,沈宜年雖然不是他的鐵哥們,但也是關係不錯的朋友了。
“原諒你啦,不過以後我上體育課的飲料就由你包了。”沈宜年笑眯眯道。
“沒問題!”曾毅拍着胸脯保證道。
“等等,曾毅、沈宜年同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和老師說一下嗎?”鍾老師聽了半天都沒有明白,開口問道。
曾毅頓時漲紅了臉,支吾了半晌才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說什麼?”曾爸爸卻一點也沒有因爲人不是兒子傷的而感到放心。反而發怒道:“危急關頭,你居然把同學推了出去當擋箭牌?”
“我平時怎麼教你的?居然做出這麼孬的事?你這種行爲,在抗戰的時候豈不是要成爲漢奸?”
“以後你上戰場,誰敢把後背交付給你?”
說着,他一巴掌重重拍在曾毅背上。
曾毅這會卻沒有躲。生生受了,哭得稀里嘩啦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想拉沈宜年,我是想拉張桌子擋一下的。”
“你不和我撒謊?”見兒子哭成這樣,曾爸爸也心疼,但想到兒子做的事。若是不給個教訓,以後還得了?
“真的,我發誓!”曾毅梗嚥着道:“我要是撒謊了,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武打片看多了。
曾爸爸的臉色好了不少。但還是冷着臉道:“回去後打五十記手心。”
往常打五記手心曾毅都要鬼哭狼嚎,但這會卻是悶不吭聲地點了頭,一點也沒有反駁。
“等等曾先生,你不能體罰孩子。”一旁的鐘老師開口抗議道。
“放心吧鍾老師,我有分寸。”曾爸爸對着老師態度很好,但卻仍舊堅持自己的打算。
鍾老師有些無奈,對着曾毅問道:“曾毅同學,你說的都是真的?”
不是她不相信孩子。實在是曾毅在她那的信用都用完了。
“老師,我可以作證,曾毅說的都是真的。”一旁的沈宜年開口道。
聞言。鍾老師連猶豫都沒有就相信了,她叫過一個到辦公室交作業的孩子,讓他去教室把文傑叫過來。
沒多久,一個瘦小的男孩就走進了辦公室。
“鍾老師,你叫我有什麼事嗎?”文傑雖然看着鎮定,但他看到曾毅和沈宜年時眼底的驚慌完全出賣了他自己。
鍾老師想到這孩子平時雖然有些沉默寡言。但也算得上品學兼優,沒想到卻做出這樣的事情。頓時有些怒道:“文傑同學你就沒有什麼事要告訴老師嗎?”
辦公室中三大兩小五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文傑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文傑握了握拳。良久才緊張道:“沒有。”
“文傑,你什麼意思?敢做就不要不敢當,明明是你劃傷了沈宜年,別不敢承認!”其他人還沒有反應,曾毅就暴跳了起來,指着他怒道。
小小的男孩面色難堪,抿着嘴脣倔強道:“不是我。”
林小乖嘆了口氣,沈宜年卻開口道:“文傑,你知道爲什麼在此以前我沒有告訴鍾老師傷人的是你嗎?”
“爲什麼?”文傑愣了下,隨即下意識問道。
問完了他立刻開始懊惱了起來,這樣一來豈不是不打自招?
“因爲我想給你一個機會。”沈宜年看着他,目光灼灼道:“我知道你家裡條件不好,你媽媽負擔你的學費就已經很艱難了,醫藥費對你家來說是難以承擔的開支,你也擔心爲因爲這次的事被學校開除。同時,你也擔心你媽媽會因此傷心。”
“當時我想,以你的驕傲,一定會有站出來承擔錯誤的勇氣,只要給你一點時間。”
“但現在……說實話我很失望。”
伴隨着這句話,沈宜年臉上露出了與言語相符的失望。
鍾老師聽得一臉欣慰,她原來還奇怪沈宜年怎麼一直不告訴她真正傷人的是文傑,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孩子真是好心。
“我……”文傑到底是個孩子,到這時候忍不住哭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家裡真的沒錢,媽媽每天要上班,還要給別人洗髒衣服賺錢,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賺的錢纔剛剛夠我的學費。媽媽那麼辛苦,我不想她再爲我操心了了。”
林小乖嘆了口氣,蹲下身看着他道:“就像你媽媽會操心你,我的兒子差點毀容,我難道不會傷心難過嗎?”
“對不起對不起,你打我吧,要不然也在我臉上劃一道傷口……”文傑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
一旁的鐘老師見狀臉上不由露出兩分不忍。
林小乖暗中搖頭,難怪兒子更喜歡那個叫曾毅的孩子,對這個文傑只是平平。
相比曾毅之前的真心懺悔,文傑的說辭不能說不是真情流露,但也不乏算計。
他那樣說,除了道歉之外,無非就是想要引起他們的同情,從而減免賠償罷了。
她知道一個孩子會有這種小心思,和他的生活處境不無關係,但……
她當初也是窮過來的,侄子侄女饞嘴或者衣服破了沒錢的時候,她從來都是自己想辦法做鞋底或是撿稻穗換錢,從來都沒有想過依靠別人的同情。
沈遲若是在這,可能會欣賞文傑,但她還是喜歡性格更磊落坦蕩一些的人,無關大人還是孩子。
她看向鍾老師道:“小年糕用的藥膏是我自己做的,就不和他算錢了。在醫院包括當初的麻醉和後來吊的消炎的藥水,加上三天的住院費一共56塊9毛,撇去零頭就讓這孩子家裡拿出56塊錢吧。”
鍾老師欲言又止,但還是點頭道:“好的,我會聯繫文傑的媽媽的的。”
56塊錢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她兩天的工資就有那麼多,不過對文傑家來說也算是不小的開支了。
文傑的表情有些失望,但還是道:“我會告訴媽媽的。”他覺得沈宜年的媽媽是很溫柔的人,還以爲對方會直接說不用他家裡支付醫藥費呢。
做出這種博同情的行爲,他心裡也覺得難堪羞恥,但家裡實在沒錢,媽媽感冒了都捨不得買藥,說要把錢存着過年時給他買新衣服。
“大妹子,你家小子是爲我家兔崽子擋的災,這些是我一點心意,你拿了給孩子買點好的吃食。”這時,曾爸爸挖出口袋裡一疊大團結塞到林小乖手裡。
林小乖想要推回去,但曾爸爸卻打定了主意,把手往褲兜裡一藏就是不肯收,她又不能把錢往一個大男人口袋裡塞,一時間便有些爲難。
“阿姨,你收下吧。我爸錢多着呢,不差這一點。”一旁的曾毅開口道。
林小乖無奈,只能把手裡的錢收下。
因爲已經是放學的時候了,鍾老師索性也不叫沈宜年和曾毅回去上課了,讓他們收拾了書包親自送兩位家長出校門。
“對了曾先生,有件事差點忘了。”道別的時候,鍾老師突然看向曾爸爸道:“曾毅同學書包裡的瑞士軍刀是哪來的?”
曾爸爸一愣,打哈哈道:“是我沒把東西收好,讓小兔崽子給翻了出來。”說着,還裝作生氣地拍了下曾毅的腦袋。
曾毅翻了個白眼,那明明是我打贏了隔壁的二虎子你給的獎勵!
似乎看出了兒子的鄙夷,曾爸爸瞪了他一眼。
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抄作業的事還沒完呢。
曾毅面色一僵,心想完了完了,老底都被掀了,以後就不能用作業寫得好的理由騙零花錢了。
鍾老師哪會看不出他話裡的貓膩,只是不好追究罷了。
互相道了別,林小乖帶着小年糕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媽媽,我以爲你不會問文傑要醫藥費的。”沈宜年有些奇怪地道。
“爲什麼?”林小乖有些訝然。
沈宜年摸了摸鼻子,“我臉上的傷並不會留疤,媽媽不是一直這樣嗎?只要不觸及底線就能夠原諒他人的過錯。”
“那不一樣。”林小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我不能讓別人以爲傷害我的兒子是不需要代價的。”她是寬容,但也要看什麼事的。
沈宜年聞言臉有些羞紅,高興地靠在林小乖身上小聲道:“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兒子長大後就很少說這樣的親密話了,林小乖驚喜地親了親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