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這麼寬容大度,事事都爲家裡着想的人,又怎麼會在意我偶爾的一點小性子呢?”盧芬直盯着秦雨,目不轉睛道,“大伯母,你說是不是?”
“爸,小芬在我眼裡還是個孩子脾氣,我怎麼會生氣呢?您也別說她了,人家不都說女孩子要嬌養麼。忍下心中的脾氣,秦雨仍是裝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樣。
馬娉婷見盧芬和秦雨兩人你來我往,你進她退的狀況實在是不感興趣。要是她今天早上沒聽見這兩個女人的對話,也許她還覺得盧芬過分了,可這時候,她只覺得盧芬和秦雨都是半斤加八兩,演的這場戲也是假的可以。
爲了不再讓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受折磨,也爲了盧芳能在盧嶽林心裡博得一個好印象,馬娉婷開口道:“盧爺爺,婷婷有禮物要送給您。”
嬌憨清亮的嗓音在餐桌上響起,讓一直看着媳婦和孫女不太和睦的相處十分鬧心的盧嶽林有些豁然開朗。
轉頭看向馬娉婷,盧嶽林笑道:“小姑娘要送禮物給我?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是什麼了?”
聞言,餐桌上的其他人也睜大眼睛,向馬娉婷望去。
把手從桌下抽了出來,馬娉婷手中正握着一個卷軸。
跳下高凳,在離餐桌几步遠的地方,馬娉婷解開卷軸上的紅繩子,緩緩地展開畫卷。
只見畫卷上是一叢山石、兩隻白鶴、三株仙草:一隻白鶴站在山石之下仰目上望,一隻白鶴站于山石之上亮翅擡足、嘴銜仙草。
畫面右下腳還提了一首詩:鶴乘甘露遊東海,鬆披祥雲挺南山。親朋共享天倫樂,壽星恩澤福生園。
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了畫卷之上,馬娉婷笑笑道:“這副仙鶴賀壽圖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卻是我自己一筆一畫認真做成,代表着我的一點心意。願祝盧爺爺身體健康,福壽百年。”
“好好好,”盧嶽林看畫聞言一連三個好字脫口而出,目光轉向馬娉婷,“小姑娘有心了,老頭子謝謝你。”
話罷,盧嶽林的眼光在兒女面前掃視了一道,想着自己人沒有一點表現的情況下,居然是一個被盧芳帶回來的小姑娘給了自己這麼大一份驚喜,盧嶽林心裡可謂是五味陳雜。又想到媳婦、孫女個和孫媳之間那些若有若無的矛盾,他心裡直嘆氣:這麼些個大人,還不上人家稚齡的小女孩懂事。他都替他們汗顏。
“我說小芳,你帶回來的學生未免也太過玲瓏了點,遲到了這麼久,我們整桌人等她一個那麼久,也沒聽你管教一下她兩句;這時候呢。拿出這樣一幅畫就讓爺爺心花怒放,還真是不簡單啊,我可是不甘拜下風都不行啊。”葉媛利尖細這一副嗓子,又是嫉妒又是厭惡道。
“大嫂,你……”盧芳剛想反駁,卻被馬娉婷打斷了要說的話。見馬娉婷丟給自己一抹放心的眼神,盧芳微微點了點頭。
“大嬸兒,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哦。”馬娉婷故意戳她年齡的痛處。“遲到的確是我不對,這我沒有話說,願意向大家道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可是,盧爺爺的禮物卻不是刻意討好。而是盧老師特意拜託我爲盧爺爺他老人家畫一幅賀壽圖。”
說到這裡,馬娉婷的眼睛望向盧嶽林。“盧爺爺,我想讓您知道,盧老師真的很愛您,她是我見過的最棒的老師。
從最初的相見,盧老師一眼相中我,再到舞蹈訓練中,盧老師人性化的教導,最後是我比賽後發揮失常時,她對我的包容安慰,這無一不顯示着老師好的教養,對舞蹈的天賦和美好的性格。
我也一直在猜測,盧老師這樣的女子是怎樣的家庭才能夠教導出來的,直到和盧老師一起來到首都,看見盧爺爺本人,我才知道盧老師的性格和脾性全是和盧爺爺您一脈相承的。
也許我一個幼稚的小孩子說這些話讓您感到很難以相信,很像是被人專程教出來的,但是不是的,我所說的一切都是肺腑之言。
送什麼禮物給您好,其實在來首都之前,婷婷真的私底下琢磨過好多次,但是一想到盧家的家大業大,什麼奇珍異寶您也不是沒見過,加之盧老師又一直惦念着您的生日禮物,所以我才決定親手畫一幅賀壽圖送給您。
今天之所以遲到也是因爲想要去把畫裝裱好,可惜時間倉促,沒來得及,真的很抱歉。”
盧嶽林聽着這一番小大人似的話,看着那副出自馬娉婷之手的頗具風骨的賀壽圖,心中滋味更是難以言書,目光復雜地看向馬娉婷,末了,低嘆一聲,“唉,想不到我活了這麼些年頭,卻沒有福氣得一個像你一樣的曾孫女,”說着,瞟了一眼葉媛利和盧芬,眼帶嘆息,復又轉回目光道,“是我沒福氣啊,不論小姑娘你是芳兒從哪裡帶回來的,你的年齡加上你的素養氣質確實讓我很欣賞,無怪我這個孫女把你收做了學生,有你這麼個瞭解她、心疼她的學生,是她的福氣啊。”
“盧爺爺您真的太高看我了,其實能遇到盧老師,纔是婷婷的福氣呢!您有盧老師這樣一個孫女,是賺夠了本啊!”馬娉婷說着看向盧芳。
盧芳聞言眼裡此時滿是感動震驚,她看着馬娉婷,見某妞向她眨眼睛,便暗自藏下心底的波動。
“爺爺,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纔是。”輕輕拍扶了下盧嶽林的後背,盧芳輕聲道。
“是,要向前看啊,”盧嶽林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凝聚到桌上其他人身上,“今天既然你們都在,我老頭子就宣佈,芳兒從現在開始重新回到盧家,盧家的音樂學院立即新開設一個舞蹈部,芳兒是主任老師,任何人不得干涉。”
這個消息,就像是在衆人心底投下了一塊重逾千斤的大石頭,引起了軒然大波,幾乎是同一時刻,在做就有人忍不住開口。
“爺爺,您的意思是,現在芳姐她也擁有學院的管理權麼?”盧芬一臉不可置信,微張着口看向盧嶽林。
聽她這麼一問,其他人也是想知道的緊,一個個的都豎起了耳朵。
“不錯,芳兒本來就是盧家最有天賦的一個,離家那件事情並不能把她的能耐的抹殺掉,人是要向前看的,以後學院的所有事情,芳兒都有一票決策權。”盧嶽林順勢把盧芳的權責也說了個清楚。
“爺爺,這也太不公平了,我自問這些年對學院付出心血,比起盧家任何一個人來,只多不少,您一句話就生生把一大塊權利都給了芳姐,姐姐難道就能夠這樣坐享其成的麼?”盧芬拔高聲線大叫,聲音裡滿是不能容忍。
憑什麼,憑什麼,人家家裡,都是疼最小的,可是在盧家,盧芳卻是比她受寵一千倍、一萬倍。
大伯父在世的時候,盧芳簡直就是盧家的心肝,什麼好的都是她的。大伯父過世後,爺爺寵着盧芳,她每天只需要練習三五個小時的琴就抵得上別人練三五天,可以她想做的事情,騎馬、打槍、跳舞。最重要的是老天也寵着盧芳,不論是什麼樂器,盧芳總是能很快上手,做出的曲子又帶有其他人所不及的靈氣,盧芳的存在簡直可以抹殺盧家其他所有孩子的努力。
她當年嫉妒盧芳嫉妒地心都快燃燒起來,後來,盧芳喜歡上了跳舞,執着舞蹈甚於盧家人本來擅長的音樂,她一度慶幸,這樣就沒有人和她搶了,最後盧芳消失掉,聽說是逃婚,她更是開心,因爲這樣一來,盧家就只剩下一個她,她盧芬纔是盧家的傳人。
可是她還是不放心,怕盧芳有一天突然回家,於是在她慢慢掌握力量之後,開始調查盧芳的去向,讓她沒想到的是,盧芳在哪她沒查到,反倒是她讓查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結果——盧芳離家的原因根本就不是逃婚,而是因爲那個一直以來一副盧家大家長模樣的、寬厚的、讓人尊敬的大伯母——盧芳的親生母親秦雨。
她當然不會傻到去和秦雨攤牌,而是深思熟慮之後,一邊讓人更深地調查着秦雨的一些事情,一邊憑着手上的證據逼着秦雨在學院放權。
十年來,好不容易,學院她盧芬總算是從秦雨手中佔了一半,沒想到盧芳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而且還和她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的學生哄得爺爺二話沒說便原諒了她。
現在爺爺又硬生生的要從她手上分權,這讓她怎麼能容忍?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盧嶽林狠狠一掌拍向桌面,震得桌上的菜盤全部抖了一抖,“權利?我老了,但還沒死呢,這盧家開辦的學院,總決定權還在我老頭子手上,怎麼,都開始想爭權的事情了,啊?我老頭子今天在這裡告訴你們,沒等到我嚥氣,你們幾個就好好的給我一起運營好整個學院,不然,到最後,我就把手上這一大塊學院的股份全部捐給國家,誰都不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