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低迷的人們突然注入了活力,潘家武館的子弟們陸陸續續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彼此相互攙扶着來到了周蘊的眼前。很快,還坐在地上的只有潘氏姐妹和另外兩個年齡稍長的男子。排好隊的子弟們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一陣騷動突然在隊伍裡蔓延起來。周蘊卻連眼皮都不擡一下,轉身就走:“人齊了我們就走吧。”
“周蘊少爺,少館主她們還沒……”進言的人在周蘊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說不下去了,他只得無奈的閉嘴,滿眼的憂慮看向地上的四人。
周蘊狀似不屑的安撫道:“反正你們的少館主已經打算爲館獻身了,你們若是不想在大陸上顛沛流離,不如跟我回家吧。”
“啊?”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潘家武館在場的每個人都默認大家之後的路還是跟着潘家武館走下去的,現在周蘊這一提醒,他們才反應過來,若是跟他們同行裡的人裡已經沒有潘家武館的血脈了,那他們還需要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嗎?
潘玉卿幾乎本能的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周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打算將她們家的師兄弟收爲己用嗎?雖然周蘊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但是一想到自己平日友善相處的師兄弟們要聽一個奸詐的十來歲小鬼頭指揮,潘玉卿就止不住內心的熊熊怒火:“小子你什麼意思?”
周蘊完全沒打算搭理自尋死路的人,他揮揮手,示意衆人跟他一起離開,潘玉卿咬咬脣,眼神中有些鬆動,猶豫不決的看向了自己的妹妹。潘雅春也拿不定主意,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正廳旁的一間小木屋上。
“吱吖~”
就在潘家姐妹猶疑,周蘊斷然離去,衆多潘家弟子藉故拖拖拉拉之際,小木屋的門打開了,兩名身強力壯的男子一前一後擡了一個擔架出來,擔架上躺着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臉色蒼白頭髮乾枯,雙眼緊閉,手中牢牢的抱着幾個木排。
“父親!”
“師傅!”
見到擔架上的人,原本整齊的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人人都想湊上前,只聽得噌的一聲,一道氣牆隔絕了衆人的腳步,潘玉卿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兩名男子道:“大師兄二師兄?”
擔架前方的男子淡淡開口,臉上卻似乎有絲欣慰:“師傅剛纔醒了。”
“父親醒了。這是真的嗎?”潘氏姐妹顯然期待這個消息已經很久了,她們激動的擠上前,因爲氣牆的阻隔,她們幾乎要不顧及自己破損的丹魄強行衝入。就在此時,在擔架後面的男子開口,語氣冰冷且嚴厲:
“夠了,不要吵,師傅已經知道剛纔發生的事情了,他說,”男子頓了頓,環視了一下衆位師兄弟的臉龐,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並未回頭而站立在原地的周蘊身上:“師傅說了,再大的基業也沒有人命重要,如果周蘊少爺同意,他宣佈,潘家武館全員撤出羅默德鎮。”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潘氏姐妹忍不住熱淚盈眶,撐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要放棄了,很難受,心裡真的很難受,但是也只有放棄了吧……氣牆被撤去,潘家武館的子弟們卻沒有衝上了,反而是在擔架旁不遠不近的位置圍攏一圈,靜靜的護着師傅的擔架往外走,在這個慘淡的老人出現之後,空氣中似乎漸漸的瀰漫着一股悲哀的氣息,圍攻潘家武館的六家武館弟子們,在看到這隊殘兵敗將通過他們中間時紛紛讓開了道。勢大不過皇權,只因爲四公主的好惡,一家經營數代的武館被迫關門,離開了他們的根,今天,是潘家武館,明天,又會是誰家的武館呢?
周蘊原本就背對着衆人,此刻更是沒有回頭,等到衆人靠近後,他直接擡腳,踏出了潘家武館的門檻,身後的隊伍默不作聲的跟了上來,隨後,這隊人馬保持着步伐,慢慢的離開了潘家武館,當最後一個人的腳跨出武館之後。只聽得背後吱呀一聲,武館的大門被合上了,之後,爭奪吵鬧聲,摔凳砸椅聲,器皿碰撞聲,整個潘家武館內,似乎在進行着一場熱鬧的宴會,只是這宴會的主角,不是他們。
壓抑的氣氛一直到這近百人離開了羅默德鎮的門坊後,才稍有好轉,衆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感嘆着劫後餘生,思量着之後的生活,但漸漸的,每個人的目光慢慢的聚集到了隊伍的最前端,那個舞勺少年的身上。
周蘊擡頭,似乎在看天,從早上到現在,雖然好像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事實上,此刻日頭纔剛剛偏過天空的正中央,如果他現在趕路的話,後天深夜應該就能趕回青木鎮。不知道爲什麼,周蘊現在歸心似箭,在去帝都參加藥師考試等級之前,他迫切的想要看看父母親的臉。想到此處,周蘊再也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在腦海中呼喚了一聲駁,就原地停住了腳步。
“你……”背後傳來了一個好聽的女聲,周蘊回頭,潘雅春秀氣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沒有表情的緩緩先前一步,拉開跟潘雅春的距離後,他回過身,沒有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那麼,就此別過了,你們也儘早趕路吧。”
潘雅春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她勉強自己上前原本是想對這個比自己小兩三歲的少年道謝的,但是這男孩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們的表態一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潘雅春這句謝謝怎麼也說不出口。
“周蘊少爺,多謝了,我們也打算到離羅默得鎮遠一點的城鎮上去安家,不如我們一起走吧,也好方便照應。”原本擡着擔架的大師兄已經被其他的師弟換手下來,眼見潘雅春和周蘊僵在原地,他連忙上來做和事老。
“不必道謝了,直到你們出來,我才知道潘家武館還是留有後手的,即使我不來,你們一樣能殺出羅默德鎮。”周蘊擺擺手,明白這兩兄弟聯手的實力足以對抗六家館主中的任一館主。
大師兄的男子笑了笑,顯然默認了周蘊的猜想,但是他還是繼續向周蘊表達善意:“如果沒有周蘊少爺,我們想全身而退是絕對不可能的。衝着這點,也需要多謝周蘊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