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氏大宅兩大副廳之一被一大羣人堵住,是有些出乎周蘊意料的。對於周蘊在帝都的行爲家族在明面上都是大力支持的,而那些失去了親人的族人們,對周蘊或感激或欣慰,也可能還會有小小的怨懟,總會有人心裡計較,若是周蘊回去的早些,是不是還能避免更多的傷亡呢。少年雖然稚嫩但是卻結實的肩膀,承受着族人們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他們就如同對待一個同齡人般表達着內心的喜悅。但不論怎麼說,周蘊還是圓滿的完成了父親交代的安撫任務,在一一道別挨個送走了這羣人後,周蘊才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自腹誹,難道都沒有人發現他還只是個在養內傷的病人嗎?
周蘊轉過頭的時候,一箇中年人帶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身影印入了他的眼簾,還沒等周蘊仔細辨認,那個人已經先開口了:“周蘊你這小子,乾的不錯嘛。”是大伯周通,這樣的讚揚,周蘊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都是第一次聽到。
他穩穩當當的上前兩步,向家族的族長行禮:“族長早。”
周通的大掌揮舞在空中,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落在了周蘊的肩頭:“不用那麼多禮,叫我大伯也行,你身體怎麼樣了?”
周蘊笑的淡然,就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自在,完全不像是精神力內勁全失的少年:“就那樣,已經恢復的很好了,至於藥武,慢慢再修煉,總有的。”
詫異幾不可見的閃過了周通的眼底,他一開始以爲周蘊並不清楚自己的情形,所以纔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的提醒了一句,但是周蘊的回答卻讓他明白周蘊對自己的身體知道的非常清楚,而且毫不介意,在他這個年紀的少年,經歷過那樣的輝煌,而現在自高臺跌落,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失態,周博不由的在心中再次衡量起周蘊這個少年來,如此稚齡便勝不驕敗不餒,不論何時都淡定自若,而必要的時候,也能狠心下黑手,帝都那些死去的殺手和自己癡呆的二弟就是最好的證明。真是想不到啊,老三夫妻倆那個和善不爭的性子,怎麼會養出這樣一個兒子呢?
周蘊並不知道周通在想些什麼,他只是那樣沉穩的站直身子,臉上的神色波瀾不驚,眼睛也是定定的直視着周通,沒有任何閃避退卻。
生子當如周蘊。
這句話突然閃過周通的腦海,他心中那最後一點不適也淡去,隨後,他招呼着周蘊走進了主廳,坐定之後,他那凝重的臉色告訴周蘊,他顯然要談什麼嚴肅的話題了。
“周蘊,有個事情,大伯想聽聽你的意見。”周通稍稍起了個頭,看着周蘊依舊雷打不動的表情,他也不再賣關子,繼續說了下去:“因爲你得到了藥師公會的優等生入學資格,所以家族裡的帝都生名額就完整的空了出來,根據你們這次帝都之行的結果,周頂原本就是可以拿到半個名額的,現在給他一個名額也沒問題,但至於其他的富裕出來的,你看誰比較合適?”
周蘊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周通問他的竟然是這個事情,按理說家族的這類事情不會問他這個小輩的意見啊,現在周通這樣,是示好還是有別的含義?周蘊一面在心裡思量一面開口:“族長,這種事情按理我是不應該隨便插口的,還是您和長老會商議一下比較合適,不過從我的角度來說,家族的這筆費用與其用於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卻硬要去帝都學習的藥師不如考慮將家族的藥閣規模再擴大一些,從別的武技類城鎮多拍一些相對價格低廉的藥品,給年輕的藥師多一些磨練的資本。”
周蘊的話多少有些出乎周通的意料,他深深的看了周蘊一眼,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周蘊觀顏知意,隨後告辭了出去,周通目送周蘊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輕輕的開口:“這個周蘊,不簡單啊。”
“現在後悔了?早聽我的不就沒這些事情了?行了,抽空記得給女兒個消息,等他們倆小子到了帝都,多少都照應下。至於老二他們家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清朗的女聲乾脆利落的決定了丈夫該做的事情,隨後,處於主廳隔壁副廳內的氣息消失了,周通在主位上坐了好一會,隨後也離開了主廳。
之後數日,家族迅速決定了帝都學生的名額,並且將其他年輕藥師在家族裡接下來的學習課程也安排完結,很多本家的長輩被重新分配了工作內容,周蘊的父親周博除了繼續執掌家族的商隊外,家族的護衛隊管理也落在了他身上,周博夫妻倆猛然間忙碌起來,連自家的兒子也沒空搭理了。
寬大的橫樑上,一條金銀相間如少年手臂般粗細的蟒蛇正懶洋洋的滑動着,它的身體下方,周蘊正在幫蒲儀細細的梳理鬃毛,順便再想點心思。
【周蘊,你怎麼啦?】
【我大概很快就要離開青木鎮前往帝都學習了,我在想你們倆應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們肯定是跟你走啊。】
【家族這邊並不穩定,我其實希望你們能留下來。】
【少來,王弧對你老爹死心塌地,潘家武館那些人天天往你家小院裡竄,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之前你算計了那麼一場聲勢浩大的對抗,現在青木鎮上哪些藥坊敢輕易的結盟向你家動手?再說了,你要是帶着我倆在帝都待着,纔是對他們最大的威懾。】
元虺的歪理讓周蘊不由自主的苦笑一下。
【我現在藥武全失,哪裡還算的上什麼威懾?】
【早叫你不要逞能,你就是不聽,你這傢伙,脾氣一爆發什麼都不管了,偏偏平時還裝出一副穩重的樣子,就是騙人來着吧,你自己說藥武全失,你看看外面的人哪個相信,不說別的,自從你清醒之後,就我這些天聽到的消息,連你們家族的人也都在懷疑你又在韜光養晦,準備隨時大爆發一下。】
……好吧,之前自己的表演實在是太完美了,所以他說實話也沒人相信了。
周蘊突然拋開了一切般的笑了起來,他果然是個老頭子,想太多了,擡起頭,望向一望無際的蒼穹,他猛然興奮起來,他,要去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