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狀’一式兩份,雙方簽完字後,蘇心漓和方有懷兩人各保留了一份,蘇心漓將上面的簽字吹乾,然後遞給了蘭翊舒,蘭翊舒則摺疊好,放到了懷中。
“給諸位大人上茶!”
方有懷不懷好意,而且氣勢洶洶,蘇心漓進來前,雙方一直都出於對峙的狀態,府裡的下人有一大部分被方有懷的人看起來了,至於其他,對方有懷等人,恨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以禮相待?所以方有懷等人到了這麼久,並沒有人上茶。
蘇心漓一聲令下,大堂站着的幾個下人都愣了愣,並沒有很快就有反應,程鵬又吩咐了一聲,他們這纔下去準備茶水。
蘇心漓在程鵬的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蘭翊舒也跟着坐下,程子風程子軒等人已經帶方有懷的人去搜查了,方靖安也不在,屋子裡的人比起之前少了很多。
蘇心漓才坐下沒多久,很快就有下人端着茶水進來了,分別送到了蘇心漓程鵬蘭翊舒跟前,方有懷還有蘇博然他們也是有的,不過他們兩個都是多疑又小心眼的人,都覺得蘇心漓沒安好心,擔心她在茶水裡動手腳,就算口渴了,那茶水都送到跟前了,他們都不敢喝。
蘇心漓卻是有些口渴了,早上水兒急忙忙進去找她的那個點,剛好是她喝茶用早膳的,從早上起來到現在,蘇心漓的嘴巴和水接觸的就只有漱口,她又出來了這麼久,話也說了不少,現在確實有些口渴了,不但口渴,而且還餓了,她端着茶喝了一口,從容的姿態透着說不出的優雅,她緩緩的將茶杯放下,然後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看向身旁還沒走的丫鬟,開口道:“我餓了,準備些糕點上來。”蘇心漓說完,頓了頓,看向身旁的蘭翊舒,“蘭翊舒,你應該也沒吃吧?”
蘭翊舒也看向蘇心漓,溫潤的眸滿是溫柔的寵溺,點了點頭。
“多拿一些。”
外婆的院子距離前廳並不近,這搜查的工作,每一兩個時辰,肯定是結束不了的,而且蘇心漓心中肯定,若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方有懷他們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還有一番折騰,她不填飽肚子怎麼行?
那下人先是一愣,而後臉上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她重重的道了聲是,轉身就準備下去準備了,那糕點一送上來,蘇心漓就毫不客氣的享用了,並且還笑着問其他大人要不要,蘇心漓的樣子太過的淡然悠閒,以致於蘇博然和方有懷心中都開始犯突,他們不由的懷疑,到底那些證據是不是存在的?他們心裡頭的不安就像是被扔了一顆石頭的湖面,一點點慢慢的擴散,與此同時,他們又不停的安慰自己,蘇心漓就只是在裝樣而已,她這個樣子,只是爲了掩飾自己的惶恐和不安,這樣的一番心理暗示後,他們又變的信心十足,並且還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受蘇心漓影響。
她,就是一直狡詐的狐狸,這個時候打退堂鼓,那就中了她的圈套了。
在場的,看到蘇心漓這態度動搖的厲害的又何止蘇博然和方有懷兩個人,距離蘇心漓不遠處坐着的慕容雨比她們還甚,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已經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而且掌心還出了汗,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和反常,她還是和剛纔一樣,垂着腦袋,爲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她的睫毛劇烈的顫抖着,腦海中浮現出的全都是那日自己將東西放到程鵬的書房後,出來碰到蘇心漓的場景。
她雙手交纏的更緊,一點點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她抿着的嘴脣也在一點點咬緊,然後努力的回憶着那日與蘇心漓見面的每一個細節,她與蘇心漓說的每一句話,蘇心漓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還有蘇心漓的神情,她當時是覺得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現在這狀況,她看着蘇心漓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的惶恐和不安完全以一種看得到的速度擴張着,她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破了個很大的洞。
她不敢看蘇心漓,也不敢看程鵬,更加不敢看程邵廷,就連偷偷都不敢,她心裡有些後悔,她覺得自己不應該來的,這一分一秒,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蘇心漓不急着開口,任由這樣的氣氛僵持着,她就是要那些人,分分鐘都度日如年。
時間一點點過去,原本喧鬧的大堂越來越安靜,安靜的可以聽到有人屏氣凝神的呼吸聲,透着緊張,透着惶恐,透着不安,還有期待,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這樣的安靜,維持了約莫有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這樣略微有些急促的奔跑聲,一下吸引住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最先進來的是程子謙,定國公府發生這樣的事情,可謂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他的臉色自然不好看,甚至有一些些臭,對謙謙君子程子謙來說,這絕對是少有的,不過他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卻是輕鬆的,他才進了客廳,他身後跟着的幾個士兵也跟着衝了進來,走到方有懷跟前,恭敬道:“大人,什麼都沒搜到!”
方有懷挑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不過他身邊卻有不少人,臉色都變了,看向程鵬的眼神變的惶恐不安起來。
蘇心漓見狀,心裡頭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今日來的那些人,和方家交好,這是必定的,所以他們纔會跟着方有懷跑這一趟,但是彼此的關係再怎麼好,方有懷也不可能會告訴他們一定可以在定國公府搜出那些所謂的通敵叛國的證據來,尤其還確切的告訴他們東西在哪個位置,這些,他們都是不知道的,但是方有懷不一樣,他心裡是清楚的,方靖安剛剛出去了,蘇心漓猜測,外公的書房,十有八九是由他去搜查的,所以,除非說這句話的人是他的兒子方靖安,不然的話,他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大人,四下都已經搜查過了,什麼都沒有!”
“大人,什麼都沒有!”
程子謙率領的第一撥人進來後,陸陸續續的就一直有人進來,個個都是一無所獲的,與方有懷前來的那些人面上訕訕的,已經掛不住了,根本就不敢往蘇心漓和程鵬的方向看,一個個都學慕容雨垂着腦袋,蘇心漓看着他們的反應,想到了四個字,悔不當初,不過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局面了,這時候撤退的話,兩邊的人都得罪了,而且事情還沒到最後,他們心裡都還懷抱着一絲奢望,尤其是方有懷和蘇心漓一樣淡然的模樣,略有些殘忍的笑容,讓他們想要堅持下去。
“方有懷,你這老賊,我們定國公府感念君恩,世代忠烈,個個都是熱血的男兒,怎麼可能做出通敵賣國的事情,你分明就是血口噴人,你這佞臣,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程子風已經回來了,他看着大廳裡越來越多的人,並沒有覺得安心多少,他還是覺得擔心的,而且這樣的擔心到了現在這關頭越來越濃烈了,他心裡是希望方有懷這時候收手的,那樣的話,不但定國公府可以轉危爲安,洗清冤屈,而且方家還有蘇博然他們還會因此到大黴,還能保住漓兒,簡直就是一舉數的。
方有懷擡頭看了眼氣的面色通紅的程子風,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還沒搜完呢,急什麼?”
程子風不服氣,朝着方有懷的方向走了幾步,昂着下巴,一副幹架的架勢,他張口就想要罵方有懷,一直都靜坐着的蘇心漓咳嗽了兩聲,然後用同樣悠閒的口氣道:“方大人說的有理,還沒到最後關頭呢,外婆的院子,尤其是外公的書房都還沒搜呢,急什麼?四哥,有什麼話,等方靖安回來再說不遲!”
程子風還想再說什麼,被他身旁站着的程子軒攔住了,程子軒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後眼角瞥向了蘇心漓的方向,示意程子風稍安勿躁,相信蘇心漓。
方有懷聽蘇心漓這樣說,吃了一驚,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是巧合吧,應該只是巧合吧,他耗費了這麼大的代價,還和蘇心漓簽訂了生死狀,如此好的立功機會,他怎麼可能平白便宜其他人?方有懷很快找到了藉口,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在蘇心漓說了這句話後,他的心怎麼都平靜不下來,甚至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慕容雨聽了這話,越發的惶恐了,短短兩個時辰的功夫,她身上的衣裳已經全部被冷汗打溼了,直接貼在了身上,而現在,她渾身都在發抖,極爲的明顯,她屁股下坐着的凳子都在輕輕的晃動,發出極爲清晰的聲響。
這樣的動靜,聲音並不小,在場的許多人都聽到了,不過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都覺得慕容雨是被這陣仗給嚇到了,程邵廷見狀,心中冷笑連連,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爲自己,也爲慕容雨,那感情是有些複雜的,並不僅僅是悲哀,但是程邵廷清楚,沒有憐惜和心疼。
慕容雨是緊張不已,神經高度緊繃,她一直都在深呼吸,努力剋制住那如藤蔓一般快速生長然後將她靜靜纏繞到近乎窒息的不安來,不讓別人看出她的反常來,她並不知道,就算是如此,她的反應還是太過強烈了,她也沒有去想,爲什麼她都這個樣子了,她身邊的程邵廷並沒有握住她的手,也沒有安慰她不要害怕,她根本就沒有心思管這些,對此刻的她而言,這些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她糾結的發慌的心只是在後悔,越來越後悔,她想借口自己身子不適離開這個地方,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了。
之前篤定方有懷一定會立下奇功的蘇博然這會也有些沒信心不淡定了,蘇心漓這話的意思好像是知道,應該說是篤定前去搜查的方靖安會查出什麼東西似的,但是如果她真的事先知情的話,怎麼會讓他們搜呢?莫非她已經知道了什麼,並且早就做好準備了?這樣的想法,把蘇博然自己都嚇了一跳,之前信心滿滿的他忍不住想到蘇心漓這一年多來的作爲,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是像今日這般從容的,結果就是招惹她的人通通都倒了大黴。
她這個女兒,從來就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啊,蘇博然正覺得後悔,想着自己要不要說幾句好聽的話先撤,跳出這個漩渦,方靖安從外面進來了。
跟着方靖安的是程紹偉和程昱凡,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從外面進來的,方靖安走在最爲顯眼的中間位置,方有懷一看到他,背都挺直了,那雙眼睛克服了所有負面的情緒,變的和剛開始一樣,自信滿滿的,還有一種陰狠的得意,其餘那些原本還無精打采的人瞬間也變的精神奕奕的,滿懷期待。
派出去的那些人,除了方靖安,都已經回來了,他們也是清楚方有懷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性子,所以纔會扛着將定國公府徹底得罪的壓力一直留到現在,結果到底如何,完全就在方靖安的身上。
方有懷忍着自己站起來的衝動,在爲智上坐着等方靖安,方靖安在隔着大堂老遠的位置,方有懷就發現他了,那個時候,在刺眼的陽光下,他並沒能看清他兒子的臉還有他臉上的神情,可在方靖安走近後,方有懷那顆滿懷激動的心就好像被潑了冷水一般,瞬間就冷卻了,因爲方靖安的臉色並不好看,應該說是很難看,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沮喪的,根本就不是方有懷想象中的搜查到了證據的神情,如果扳倒了程家,他不可能會是這個樣子的。
方靖安都還是站在門口的位置,都還沒進門呢,方有懷就已經有了極爲不好的預感了,一顆心,蹭蹭蹭的往下掉,他的眼睛瞪的更大,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從方靖安的臉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迎着他這樣的眼神,方靖安走到了他的身邊,對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方靖安什麼都沒說,只是這樣細微的一個動作,方有懷卻瞬間傻眼了,他瞪大的眼珠子半天都沒動,泛白的眼珠瞪的大大的,一邊臉色鐵青,一邊臉色蒼白,那樣子看起來着實有幾分嚇人,而他這樣的反應,讓原本安靜的大堂一下又熱鬧了起來,那些隨同方有懷一同前來的大臣,面色也跟着變了,他們看向蘇心漓那張依舊雲淡風輕的臉,手足無措,想要解釋,但是卻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坐在方有懷身邊的蘇博然,也跟着傻眼了。
慕容雨在察覺到方靖安回來後,終於緩緩的擡起了頭,她擡頭的瞬間,剛好看到方靖安衝着方有懷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因爲驚恐,她下意識的輕呼了一聲,身子癱軟,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鄭氏等人看着背靠着椅子,癱軟在地上的慕容雨,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雖然這十幾年來,慕容雨一直都呆在程府並不出門,但是她畢竟是練武之人,而且上過戰場,膽子應該比她們都大才是。面對今日的事情,她們心裡也覺得怕,而且害怕的要命,她們到現在身上都還冒冷汗了,身上也是發軟的,但因爲擔心給定國公府給自己的夫君兒子丟人,都努力維持鎮定,慕容雨這反應實在有些太過反常,她們這樣想之後,扭頭看向慕容雨身邊坐着的程邵廷,他的目光冰冷,落在了方家父子的身上,就好像不知道慕容雨摔坐在地上似的。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方有懷雙手扶着手柄,左右兩隻手的青筋也都爆出來了,他先是不敢置信的呢喃了兩聲,然後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喝出聲,他的雙手緊扣住了方靖安的雙肩,用一種冰冷又如火般燃燒的憤怒眼神看向他,“都搜仔細了嗎?每個地方都看過了嗎?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都沒搜查到!”
方靖安垂着腦袋,沒有說話,之前說好的那個地方,能找的他都找過了,每個地方都翻遍了,不要說書信了,什麼都沒有。
“我不相信!”
當程子風等人看到方靖安邁步進來的時候,他們心裡也差不多知道結果了,要是如他們所願搜查到證據的話,方靖安肯定會迫不及待的,怎麼會走的那麼慢,步子還那麼沉重,他們舒了口氣的同時,朝蘇心漓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們的漓兒,果然是好樣的,看這次,他們非弄死方家這對父子不可!
程鵬的反應倒是淡然的很,沒有太多的意外和驚訝,他這樣的反應,落在別人眼裡,大家都覺得他這是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方有懷動怒的時候,蘇心漓看了眼程鵬,見他朝自己點了點頭,用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方有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我外公他們通敵賣國,證據呢?我讓你們搜了,你們可是什麼都沒搜了,你現在說不可能,你不相信?我看你這反應失望的很,莫非這件事情就是你自導自演的,是你栽贓陷害我外公!”
蘇心漓每說一句話,就往方有懷的方向靠近一步,蘭翊舒擔心方有懷情緒失控會傷害蘇心漓,步步跟着。
方有懷聽着蘇心漓字字鏗鏘的指責,方靖安也一個勁的不停暗示他冷靜,終於稍稍回過些神來。
方有懷能走到今日,自然不是莽撞之輩,只是他想要扳倒定國公府,想要報復蘇心漓的慾念太過強烈,強烈到一貫心性堅韌的他根本就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行爲完全不受理智支配了,應該說,此刻的方有懷,是失了理智的。
方有懷看着步步緊逼的蘇心漓,內心生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讓他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說了什麼之後,方有懷的眉心挑了挑,有些後悔自己的口快,不過今日的事情,已經讓他和定國公府徹底撕破臉皮了,就蘇心漓還有定國公府在民間的威望和朝堂的地位,他今後必定更加舉步維艱,就此放棄,他實在是不甘心。雖然去搜查藏放證據的是方靖安,自己的親生兒子,但畢竟不是自己親自動手,方有懷還是忍不住心存希望和僥倖。
“誰不知道定國公府戒備森嚴,像我這樣的人,連進你們大門都難,哪裡有那個本事自導自演這一切?”
方有懷就算再怎麼傻,也不可能就着蘇心漓的話說下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親口承認這所有的一切是場陰謀,雖然不是由他主導,但是和他完全脫不了干係。
“爲了證明定國公的清白,我想,右相應該不會介意再讓我搜查一次吧。”
之前因着蘇心漓的態度,他就已經是疑慮重重了,現在他更不能肯定,他想要的東西是不是真的能在程鵬的書房裡找到,他想要在搜查一次,氣焰像之前那麼囂張,肯定是不行的。
“方大人,你真當我們定國公府是街邊的市場了嗎?我們念着你是奉了皇命所以才讓你搜查了一次祖父的書房,你這樣做,不是得寸進尺,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爲難了!”程昱凡擰着眉,對方有懷提出的這要求相當不滿。
“定國公的爲人,我自然是相信的,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茲事體大,我等奉了皇命,不得不小心行事。”這時候,方有懷除了搬出文帝,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可以達成自己目的的法子。
“右相,你蒙受皇恩,最是清楚這一點的,您說呢?”
方有懷看出來了,定國公府現在,除了程鵬,就是蘇心漓最說的上話,從她進來後,一直都是她在拿主意,方有懷看着蘇心漓清冷絕麗的眉眼,心裡頭有許多不甘,要是她的外孫女有蘇心漓十分之一本事的話,他現在也不至於如此。
蘇心漓勾脣一笑,非但沒有否認方有懷的話,而且還贊同的點了點頭,“當然。”
她說完,臉上的笑意柔和了幾分,看向了不服氣,怒火燃燒的程昱凡等人,“我與方大人可是簽了軍令狀的,我自當讓你們死的明明白白,而且還心服口服。”
蘇心漓不說還好,她這一提醒,方有懷和方靖安兩個人都覺得不好了,稍稍回過神來的蘇博然則不自覺的用手擦了擦冷汗,好險,剛纔他差點一時衝動就跟着一起簽了,此刻的他只覺得無比慶幸。
方有懷看着蘇心漓那雙在看向他們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眸,額頭也冒出了冷汗,方靖安則傻愣在了原地,兩個人都想開口求饒,但是一想到蘇心漓的手段還有他們之間的過節,心中都明白,他們就算跪下來請求,蘇心漓必定也是無動於衷,而且還會讓其他人看了笑話。就算簽了軍令狀又如何,他們不過是執行皇命,身爲臣子,執行皇上的命令也有錯嗎?蘇心漓憑什麼要他們的命,不過他們現在要這樣說的話,定國公府的那些人肯定會將他們趕出去,那他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方有懷看着蘇心漓,一句話也沒說,冷哼了一聲後,轉身朝着程鵬所在的書房走去,有人立馬就跟了上去,有些則還繼續留在這裡。
已經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蘇博然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笑着走到蘇心漓身邊,“漓兒,這麼久沒見,你祖母念你的緊,還有你的幾個妹妹弟弟,經常問我你什麼時候回去呢。”
蘇心漓並不做答,只是笑,然後盯着蘇博然看,看的蘇博然是汗毛豎起,他心裡也覺得不好意思,但是沒辦法啊,爲了消除今日他和方有懷他們前來定國公府給他們造成的成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番,事實上,這樣的解釋,只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我再怎麼不稱職,那也是你的父親,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今兒一早,我聽方有懷說你外公通敵賣國,我當時就說不可能,你外公絕對不是那樣的人,還有我的兩個小舅子也都不是,我跟着他們前來就是爲了證明我的看法是正確的,現在看來,他們確確實實污衊了岳父大人。”
蘇博然算是看出來了,方有懷他們信心滿滿布置的局,估計也早就在蘇心漓的掌控之中了,他們大費周章,其實事實上已經掉進蘇心漓的陷阱裡面了,他們此行的結果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根本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蘇博然這話說的實在是太不要臉了,饒是程鵬,也有些聽不下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婿,這樣的話,他已經到了嘴邊了,可一看到蘇心漓,到底是忍着沒說出口,而其餘的人,也是鄙夷不已,心裡越發看不起蘇博然。
“是嗎?”蘇心漓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相信,只是譏笑不已的問出了兩個字,不愧是她的父親,終於看出來是方有懷他們中了她的套了。
蘇博然見其他人個個都對他嗤之以鼻,心裡頭自然是氣憤不已,覺得方有懷他們太沒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被一個女娃子給耍的團團轉,可就算是如此,他臉上也只有賠笑,“我突然想起來了,爲父還有事情要處理,先回去了。”
蘇博然唯恐這次的火會燒到自己的頭上,說完,轉身就走,他都還沒走到門口呢,就聽到蘇心漓從身後傳來的笑聲,“父親難得來一回,而且剛好還碰上這樣的熱鬧,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水兒——”
蘇心漓說着給水兒使了個眼色,水兒會意,走到蘇博然跟前,一隻手就將他拎了起來。
“漓兒,你這是做什麼?我可是你父親,你這是忤逆——”
蘇博然咆哮又掙扎,不過始終逃脫不了水兒的掌心,水兒見他聒噪的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朝雲氏的院子走去。
蘇心漓看水兒離開,回頭看了眼一隻手放在凳子上,還坐在地上的慕容雨,那雙漂亮的眼睛和看方有懷方靖安父子還有蘇博然一樣,都冰冷的沒有溫度,慕容雨察覺到她犀利的眼神,下意識的擡頭,與蘇心漓的目光相對的時候,縮了縮脖子,她再次輕笑了一聲,然後緩緩道:“大舅媽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來人啊,將大人送回院子,找人,好生看着!”
蘇心漓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慕容雨的目光,有淚霧慢慢的凝聚了起來,眼眶一下就溼了,她看向決然離去的蘇心漓,心裡幾乎已經肯定她是知道什麼了,她扭頭,看向程邵廷,程邵廷也正看着她,那冰冷痛心甚至是絕望的眼神讓慕容雨的心瞬間跌落了谷底,不單單是蘇心漓,程邵廷好像也知道了。
慕容雨張了張嘴,起身想要對他說些什麼,但是程邵廷卻沒給她機會,轉身直接就離開了,鄭氏等女眷被方纔的陣仗嚇得有些腿軟,她們想跟着但是根本就站不起來,一直到蘇心漓離開好一會,她們才恢復了一些,她們是第一次見蘇心漓應付外人的一面,那氣勢,她們自覺地不如,打心眼裡佩服。
張氏看着地上悲痛的慕容雨,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將她扶了起來,扶回了院子,有漓兒妹妹在,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吧。
方有懷離開後,就只有程鵬跟着出去了,蘇心漓是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纔去雲氏的院子的,而且走的也不是很快,他到院子的時候,直奔程鵬的書房,書房的門是敞開的,蘇心漓老遠就看到方有懷在裡面不停的翻找東西,書房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跟着蘇心漓前來的程子風等人想要進去制止,被蘇心漓攔住了。
對於將死的人,這點放縱,她還是會給的。
方有懷一邊找一邊默唸着什麼,蘇心漓想,大概是不可能之類的,此類涉及身家性命的事情,她怎麼可能讓方有懷他們如願呢?不可能!
方有懷找的時候,方靖安也跟着在一旁幫忙,更多的人是站在外面,雖然有的人是希望搜出點什麼,甚至於心裡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幫忙搜查,不過畢竟有那麼多姓程的眼睛盯着呢,尤其是蘇心漓,之前那些人都希望蘇心漓能進他們的家門,但是現在,個個都打消了那樣的想法,就她這性子,除非她心甘情願,不然他們根本就鎮不了。
並不是很大的書房,方有懷和方靖安兩個人第二遍差不多搜查了兩個多時辰,蘇心漓到最後沒耐心,直接去雲氏的屋子裡陪她了,然後讓程子風他們在方有懷的事情結束後去通知她,蘭翊舒自然是跟着的,蘇心漓和蘭翊舒在雲氏的屋子裡差不多呆了兩個時辰,然後聽到了外面巨大的喧譁聲,她纔出門,就看到程子風跑了過來,“漓兒,他們想跑。”
程子風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方有懷和方靖安父子,蘇心漓聞言,快步走了出去,她邊走邊向着蘭翊舒的方向攤開了手心,蘭翊舒會意,將方纔他們幾個人簽訂的軍令狀遞到了蘇心漓的手上。
方有懷他們被程昱凡等人堵在門口呢,蘇心漓到的時候,程昱凡等人讓開了道路,不過並沒有散開,而是在蘇心漓的身後站着,將方有懷和方靖安包圍了起來,一副絕對不肯讓他們逃走的架勢。
蘇心漓走到方有懷和方靖安身前,將他們剛簽訂的軍令狀攤開,“你們是想反悔嗎?”
方有懷看着蘇心漓手中拿着的那薄薄的一張紙在風中前後晃動,方有懷,方靖安這幾個字格外的顯眼,還有那紅色的手指印記,觸目驚心,方有懷看着,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先是慢慢的移動,然後突然加快步子,也不管這裡有很多人看着,伸手就想要去搶蘇心漓手上的東西,毀屍滅跡。
蘇心漓的本事,方有懷再次見識了,他再次因爲輕視蘇心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毫不懷疑,如果那東西在蘇心漓的手上的話,他想要自己的命,想要讓他們方家覆滅,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要搶回來,他一定要搶回來,銷燬證據。
蘇心漓見方有懷要搶,下意識的快速向後退了幾步,方有懷繼續上前,站在蘇心漓身後的蘭翊舒伸手,一把攬住了蘇心漓的腰,將她摟在了懷中,然後擡腿,一腳朝着方有懷的胸口踹了過去。
他這一腳不輕,方有懷直接就被踢飛了,倒在書房的門口,他的頭靠在門框上,咳嗽了幾聲,吐了口血,方有懷他氣憤的喘着粗氣的,看着蘇心漓在陽光下得意的笑容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掉進了蘇心漓的局,不過現在已經晚了。
“父親!”
方靖安眼看着方有懷從自己的頭頂飛過,他跑到方有懷的身邊,見方有懷沒有性命危險,又站了起來,又是惱火又是不安的看向了蘭翊舒。
蘇心漓將手中的軍令狀收了起來,重新交給了蘭翊舒,然後再次一步步朝着方有懷和方靖安靠近,“如果你們搜到所謂的證據,會放過我嗎?你們準備怎麼處置我呢?”
蘇心漓肯定,當她的名字書寫在軍令狀上的時候,這方家的父子已經想了千百種折磨她的法子了,絕對都是讓她生不如死的好法子。
蘇心漓說完,勾着脣,邪邪的笑了,她這一笑,其他那些圍觀的大臣個個心裡都覺得發毛,膽戰心驚的,他們一個個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他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瞎眼了,不然的話,怎麼會幫着方有懷他們和蘇心漓還有定國公府作對呢?這分明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
蘇心漓手指着方有懷和方靖安道,她一旁站着的程子風早就是躍躍欲試了,一聽這話,立馬上前,大家齊心協力將他們制住。
“我們是奉皇上的命令執行公務,你們有什麼資格處置我們?你們膽敢藐視君威嗎?”
方有懷受了傷是沒什麼力氣了,不過方靖安卻拼命掙扎,而且再次將文帝搬了出來,他心裡清楚,不過是與他們同來的同僚還是其他士兵,現在這狀況,都不可能會有幫他們的了。
“綁了,進宮,面聖!”
皇上他,是不是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