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在與我玩笑嗎?”
蘇心漓企圖想要矇混過關,想到今日皇后去慈寧宮請求太后賜婚一事,現在看來,顏睿晟應該也是知情的。
“你知道,我不是。”
顏睿晟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兩個人,桌上的四個菜,都沒怎麼動。
蘇心漓忽然想到自己和蘇志明的慶功宴上,太子當着衆人命人給自己送的正妃的鳳冠和嫁衣,這件事情,在當時也是引起一定的轟動的,市井的百姓是議論紛紛,尤其是她無意摔鳳冠一事,很多百姓都說她太過清高,太子寬容,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那個心思呢?她知道他在試探,她也認爲自己做的回答足夠明顯了,既然顏睿晟知道皇后去了慈寧宮,那結果,他心中應該也是瞭然有數的,既如此,他又爲何再問呢?雖然頂着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但許是因爲上輩子的經歷,在感情的事情上,蘇心漓從來都不是那麼自信的。
“我以爲,太子殿下應該知道我的回答了。”
“因爲蘭翊舒?”顏睿晟忽而輕笑出聲:“你不是想守護定國公府嗎?太子妃之尊,不是更方便你行事嗎?”
蘇心漓也笑,但比起最初進來的時候,她的笑意冷了許多,並且不達眼底,“太子妃之位,確實是很大的誘惑。”她抿着脣,似笑非笑,“但是太子殿下聽說過一句話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彈弓藏。”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分外的認真。太子妃之位,於她而言,確實是很大的誘惑,如果沒有蘭翊舒的話,蘇心漓想,自己或許真的會很認真的考慮。顏司明是在太子殿下手下辦事的,她若成了太子妃,便能事事防着他,讓他沒有機會再打着太子的名義辦事,而且也方便她將顏司明整的一無所有,另外的話,她若是一心扶持太子,只要顏睿晟暫時不死,等他坐上皇位,她成爲皇后,如果她不像上輩子那樣愚蠢的話,或許所有的結局也可以改寫。但因爲有了蘭翊舒,這些,就從來不在蘇心漓的考慮範圍內了。
“從琉璃建國到現在,已有兩百多年,定國公府也在琉璃有兩百多年了,他的影響力超過琉璃任何一個世家大族,並且,掌握的是實權。”這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否認的事實,尤其是皇室的人,關於這一點,他們心中更是清楚。
“我的父親,是當朝的左丞相,而我,因爲這次水患,也成了右相,並且在民間享有極高威望。太子殿下,你該是知道我的能力和手段的,就不擔心外戚專權,江山易性嗎?”
蘇心漓的話,問的相當直接。她心中清楚的很,現在後宮的諸位娘娘爲了自己的孃家還有兒子,當然一心希望她成爲她們的兒媳婦了,但是站在全局的皇上和太后就未必了,皇上的心思,目前她還不知道,但是太后的態度卻相當的明顯,她並不希望她嫁給太子。皇后確實賢惠,李家的勢力在朝堂之上也是盤根錯節,但還是不能夠和手握琉璃兵權的定國公府相比,而且皇后的手段,也未必比她厲害,他們一系,根本就沒有能制住她的人。
對於蘇心漓說的話,顏睿晟並沒有太大的吃驚詫異,他只是定定的看向她,目光悠然,蘇心漓的面色也極爲的平靜,由着他打量。好半晌,顏睿晟他忽然伸手,原是想要替蘇心漓整理被夜風吹亂的髮絲,蘇心漓見他的手朝着自己湊過來,極爲自然的扭過頭去避開,顏睿晟收回自己的手,面色並不尷尬,不過那雙眼睛,眼底卻凝着落寞,他身子後仰,向後靠在椅子上,眼睛也從蘇心漓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外面,淡淡的開口道:“蘇大人果然思慮周全,不過如果我說,對這些,我根本就不在意呢?”
蘇心漓一驚,身爲太子的顏睿晟會如此回答自己。轉念一想,顏睿晟這人的脾氣本來就怪異的很,根本就沒幾個人摸的透,更加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麼。
“我允諾你,正妃之位,你也知道,我的身體,是不可能處理政事的,而你雖爲女子,卻很聰慧又有本事,你可以接替顏司明,接手我手上所有的事情,包括處理父皇讓我處理的奏摺,如果將來我可以成爲皇帝,我會將所有的政務交給你處理,若我死了,我們的孩子登基爲帝,他若年幼,你便和定國公府一起,協助他攝政,到時候,又有誰可以對定國公功府的人不利呢?”
“太子殿下!”
蘇心漓瞪大着眼睛,詫異的看向顏睿晟,驚呼了一聲,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過蘇心漓承認,他說的這些,與她而言,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如果她嫁的是顏睿晟,肯定會千方百計扶持他的,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讓他可以登基爲帝,並且,也會想法子醫好他的身體。
“你這麼聰明,其實你心中知道,父皇心中中意的皇位繼承人的人選,其實並不是我。”
蘇心漓看向顏睿晟的眼睛瞪的更大,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有些後悔,自己就該推脫身子不適,然後根本就不該來。這些話,根本就不是她該聽的,她並不準備和顏睿晟有太深的牽扯,所以這些話,她根本就不想聽,不過現在,聽不聽已經不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太子之位,自是尊崇無比,但同樣兇險無比,皇上不中意顏睿晟,卻將他扶持成太子,很有可能就是爲了保護他心中真正中意的皇位人選。如果,顏睿晟不是太子,有皇后和李家的保護,想來,他的生活,是可以平靜簡單許多的,至少,三皇子一黨不會視他爲仇敵,便是連顏司明都對他虎視眈眈,是皇上親手將他推向了風口浪尖,讓他和其他兒子自相殘殺,同樣都是兒子,皇上確實太過偏心了。不過皇上的這心思,李家還有皇后都未必知道,不然的話,朝堂之上,如何能如此平靜?
蘇心漓同情的看了太子一眼,心中嘆了口氣,其實有些時候,人笨一些,日子過的糊塗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皇上此舉,顏睿晟心中應該是很痛心的吧,他孤僻怪異的性格,他的叛逆,不過是爲了文帝的一種無聲的反抗,他之所以甘願默默忍受一切,很大一部分是爲了皇后吧,蘇心漓覺得,顏睿晟真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太后不願我嫁入皇室,皇上中意的皇子又不是你,他們又怎會同意我嫁給殿下呢?”
蘇心漓心中清楚,顏睿晟既然開了這個口,那就表明,只要自己點頭同意,一切的問題,他都可以解決,但是蘇心漓不願意,她承認,當顏睿晟說讓她與定國公府的人聯合攝政的時候,她確實覺得無比心動,她是想護外公他們一家平安,還有顧大哥,但是她同樣不願意辜負蘭翊舒。
蘇心漓見顏睿晟開口,搶先一步,繼續道:“殿下,其實,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而且,定國公府世代忠良,一直守護着琉璃,我不想他們因爲我這不孝女揹負上罵名。”
蘇心漓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明確。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
蘇心漓雖然沒有直接說不,不過這態度,分明就是拒絕顏睿晟了。現在,外公外婆還有顧大哥他們都知道她心悅的是蘭翊舒,她若嫁給顏睿晟,他們心中必定會替她難受,而且文帝他也勢必會對定國公府更加的忌憚,對她生出許多不滿。
“我想找的是一個真心愛我的男子。”
顏睿晟看向蘇心漓,好幾次張了張口,良久,在心中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的臉上,也恢復最初生人勿進的冷然神色,一副疲倦的樣子,緩緩道:“蘇心漓,我很欣賞你,比起顏司明來說,我也更加信任你。”
蘇心漓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看向窗外喧譁熱鬧的世界,眼角卻是瞥向顏睿晟的,“只要太子殿下不會爲難我的家人,我是不會與殿下爲敵的,如若將來出了什麼事情,我也會盡全力,護皇后和李家周全的。”
雖然她和顏睿晟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他能感覺到,他是個心思通透待人也極爲真誠的人,而且,他幫了自己好幾回,也從來都沒有害過自己,她是個知恩就會報的人,單憑着這幾點,她就不會對皇后還有李家衆人不利。
蘇心漓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託着下巴看向了窗外,很久都沒有說話。
“蘇大人,可一定要說話算話。”
顏睿晟忽然扭頭,看向了託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蘇心漓,窗外的煙火迸射,那張臉,在剎那間極致的光亮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光滑,尤其是那雙眼睛,仿若世間沒有的一切都鑲嵌其中。顏睿晟很想說讓她回去再慎重考慮一番,可那樣的話,他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餘下一抹苦笑,原來那種心動的感情,真的可以讓人死纏爛打,想要糾纏不清。
蘇心漓也收回了視線,看向顏睿晟,臉上的笑意更濃,“若是殿下也無心那個位置的話,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呢?激流勇退,何嘗不是明哲保身之道?太子殿下,您不是那種會願意手足相殘的人。”
兩個人似是心照不宣,都沒有再說些什麼,顏睿晟沒有說離開,蘇心漓就一直在屋子裡陪着他。顏睿晟的身體極爲的不好,除了虛弱外,還極爲容易犯困,兩人就一會的功夫沒說話,顏睿晟就漸漸睡過去了。
現在已經是夏末了,又因爲雨季延綿,天氣比起往年涼快了許多,再加上是在湖邊,夜裡有風,蘇心漓坐着,都覺得有些涼意,她看了顏睿晟一眼,小心的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就看到背對着門口躬身站着的康大海,康大海也聽到了動靜,轉過身,見是蘇心漓,極爲恭敬的行了禮,蘇心漓點了點頭,“你下去給殿下拿件外衣上來。”
康大海聞言,快步就下去取了,沒一會就上來了,蘇心漓接過他手上的衣裳,“你去用點吃的東西吧。”
康大海聞言,擡頭偷偷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背對着光站着,一半的臉在光亮中,另外一半沉在黑暗中,那張清冷的臉,此刻在康大海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和,那雙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睛,也透着股溫柔,他並不是很放心的看了屋子一眼,蘇心漓笑着柔聲道:“太子殿下睡着了,一時半會應該醒不了。”
康大海躬着身子,點頭應了聲是,小跑着離開了,蘇心漓也進了屋,看着靠在椅子上就睡過去的顏睿晟,那雙溫柔的眼睛,藏着同情,她放輕了步子,走到顏睿晟跟前,將康大海取來的衣裳蓋在他的身上,然後重新在原來的位置坐着。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成工具一般利用,敬愛父親的爲人子女,哪個能接受的了?她明白顏睿晟的心情,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同情。顏睿晟不是顏司明,謀害手足,相煎太急這種事情,他必定是不願做的,如果他不是太子的話,或許,他,李家,還有皇后,都可以避開這些紛爭,但是偏偏,他的親生父親,推他走上了這條他不願意走的路,有一種比蘇博然更加殘忍的方式。
如果上輩子,當上皇帝的是他而並非顏司明的話,或許外公一家,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了吧。
比起顏睿晟來說,她應該是幸運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改寫,她不但有健康的身體,而且還意外的得到了一個真心待他的愛人。
顏睿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亥時的,桌上的菜,已經全部涼了,半月湖另外一邊的風月樓,已經安靜了許多,蘇心漓一直都看着外面發呆,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轉過身的時候,靠在椅子上睡過去的顏睿晟已經醒過來了,他正看着自己,轉身的時候,兩人的視線,剛好相對,顏睿晟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有太多,她無法讀懂的情緒,蘇心漓心中一凜,有什麼念頭快速從腦海中閃過,她吃了一驚,卻沒有將那份詫異還有不該有的情緒想法表露在臉上。
“太子殿下醒了。”她禮貌的笑着,笑容清冷,無形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顏睿晟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蘇心漓,他也不想睡過去的,不過近來,這身體是越來越容易疲倦了,極容易犯困,什麼事情都處理不了。
“辛苦蘇大人了。”
蘇心漓的病,也纔剛好呢,這時候,還是應該好生調養的,但他明顯睡過頭了。
蘇心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顏睿晟跟前,再次福了福身,“時辰不早了,微臣也該回去了,太子殿下也早些回去吧,莫要讓皇后娘娘爲了您憂心纔好。”
蘇心漓起身,叫了聲康公公,馬上康大海就推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向顏睿晟和蘇心漓二人行了禮。
“康公公,我該回府了,你服侍殿下回去吧。”
蘇心漓說完,看了顏睿晟一眼,轉身離開。顏睿晟目送着她的背影離開,直到看不到她的人影,這纔將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裳拿開,康大海上前,接過外衣,扶着他站了起來,然後用尖細的嗓子道:“殿下,這衣裳,是蘇小姐命奴才拿上來的,蘇小姐還讓奴才去用了晚飯,這衣裳,是她親自替您披上的。”
康大海一直都在顏睿晟的身邊伺候着,比皇后都還了解他,如何能不知道他對蘇心漓的心思?想到這,他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若是蘇小姐可以成爲太子妃,那該有多好,殿下他,就不至於如此孤單了。
顏睿晟聞言,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從康大海的手中接過他剛遞給康大海的衣裳,起身走在了前面,康大海則跟在了身後。
蘇心漓剛下了樓,到了半月酒樓的大門口,就看到候在自己馬車旁的蘭翊舒,他一身紫衣翩躚,估計是等的久了,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他那張俊彥俊逸的臉,看起來有些臭,可蘇心漓看着他,卻覺得滿身的疲倦消去了大半,被面紗遮擋住的臉,不由露出了笑容,蘭翊舒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卻還是主動上前,“聊什麼呢?居然這麼久!”
那聲音,滿是濃濃的酸醋味,聽的蘇心漓輕笑出聲,幾步上前,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擡着頭對他溫柔的笑了笑,蘭翊舒的面色纔好看了一些。
這時辰,已經很晚了,半月湖對面的風月樓差不多都歇場了,半月酒樓門口,更是沒人了,所以蘇心漓此舉,倒是沒引來多大的動靜。
顏睿晟還沒出半月酒樓的大門呢,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看着蘇心漓主動握住了蘭翊舒的手,然後蘭翊舒的大手緊緊的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她擡頭看着他,微微一笑,小鳥依人,蘭翊舒的面色頃刻間也跟着柔和了下來,兩個人手握着手,明明蘇心漓此舉是有傷風化的,可他看着,卻覺得他們是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康大海就站在顏睿晟的身後,自然也看到了,他偷偷看了顏睿晟一眼,有些擔心的叫了聲:“殿下。”
“回宮。”
顏睿晟轉身,將衣裳重新交回到康大海的手中,看着蘇心漓上了馬車,擡腳邁出了門檻,朝着自己馬車所在的方向走去。
顏睿晟出門的時候,蘇心漓已經上了馬車,所以並沒有看到他出來,不過耳聰目明的蘭翊舒卻是看到他和康大海的,上馬車前,看着那一前一後兩道背影,微微一笑,這才一起上了馬車。
“和太子聊什麼了?”
蘇心漓上了馬車,便將蒙在臉上的面紗取了下來,與蘭翊舒面對面坐着。
“你問水兒不就知道了?”
她和康大海單獨上樓前,給水兒遞了眼色的,水兒必定是偷偷跟着的,她和太子說了什麼,水兒肯定是知道的。
水兒一聽可以說,便將顏睿晟和蘇心漓方纔說的話,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蘭翊舒,雖然不是一字不落,不過意思差不多全到了,蘇心漓心中感慨了聲,蘭翊舒派到她身邊的人,果然有奸細的潛質,水兒一貫可是都不記事的,不過該和蘭翊舒打小報告的事情,她倒是記得清楚的很。
“我的情敵還真多。”
蘇心漓聽了,微微一笑,“我的也不少啊。”
蘭翊舒雖然不是皇子,也不是世家公子,不過長的是一表人才,那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就更加不要說了,而且他深得皇上太后還有賢妃娘娘的喜愛,又與六皇子的關係極爲要好,單衝着這些,那些春心萌動的少女如何能不動心?上次,他們雙雙墜崖之後,那些個女子,更是因爲他的這份癡情被迷的七葷八素的,尤其,便是面對諸位皇子,長公主等人,他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一副拽的要命的樣子,越發讓人心動。三哥可是私下與她說過好幾回,讓她看好蘭翊舒,同時防好其他女人。
“蘭翊舒,你說太子殿下得的是什麼病啊?都十多年了,一直都治不好。”
蘭翊舒背靠着馬車,勾脣一笑,“不是治不好,而是越來越嚴重了。”
蘇心漓雙手託着下巴,她記得外公說過,太子殿下的病會有嗜睡的症狀,所以纔可以不用上早朝,而且宮中不論什麼宴會,他都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性決定是參加還是不參加的,現在想來,文帝這樣的恩寵和縱容,或許有一部分是因爲愧疚想要彌補的心態在裡面吧。
蘇心漓聞言,不由擰起了眉頭,往蘭翊舒的方向挪了挪,靠在他的身上,然後擡眼看向他道:“蘭翊舒,我覺得太子,很可憐。”
如果皇上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爲了顏宸璽的話,那顏睿晟,確實太可憐了。顏睿晟這病,並非天生就有了,以前,蘇心漓一直都懷疑這件事情是顏司明做的,但是現在看來,文帝似乎也有嫌疑,如若這件事情真的是文帝做的,那顏睿晟就不是可憐了,而是可悲,皇后和李家都是,要知道,當初皇上之所以能夠登基稱帝,皇后和李家都出了不少力,因爲太子的緣故,他們雖然都有私心,但一直以來,對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也沒有什麼大錯。
“可憐嗎?我不覺得。”
對於自己的情敵,蘭翊舒可沒有半分同情。
蘇心漓聽蘭翊舒這口氣,用手輕輕的捶了捶他的胸口,“比起顏司明來說,他這手段,已經很仁和仁慈了,而且也沒有因爲我的拒絕丟了臉就動怒,算是君子了。還有,蘭翊舒,你這醋是不是吃的太奇怪了啊?”
她可是態度極爲鮮明的拒絕了顏睿晟的。
蘭翊舒握住了蘇心漓的手指,不滿的冷哼了一聲,“蘇心漓,你嫁給我吧,這樣的話,我居然不是第一個說的,他居然搶在了我的前面。”
蘭翊舒一副不滿的樣子,就好像顏睿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看的蘇心漓笑出了聲。
“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就算你之前有一百一千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更不會答應的。”
而且,對她說這話的,顏睿晟並不是第一個,不過不管在此之前有多少個人,能讓她點頭的,就只有一個蘭翊舒而已。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胸口,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許是因爲太困,那雙漂亮的媚眼兒一下就盈滿了水霧,蘭翊舒看着她蒼白的臉,疲倦的模樣,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摟在了懷中,“困了的話,就睡吧。”
他說着,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肩,蘇心漓又打了個哈欠,嗯了一聲,其實方纔在半月酒樓的時候,她就已經犯困了,不過當時屋子裡就只有她和顏睿晟,而且她也擔心自己睡過頭,和他一起過夜,雖說兩個人只是單純的撐着腦袋睡覺,不過她還是不願,發生這樣的事情,就一直強忍着,這會,坐在馬車裡,靠在蘭翊舒的懷中,那睏意,一下就席捲上來了,怎麼都抵擋不住。
蘇心漓恩了一聲,雙手也纏着蘭翊舒,在他的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用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蘭翊舒,我想治好太子的病。”
對顏睿晟,蘇心漓自然是沒有男女之情的,不過看着顏睿晟,蘇心漓心裡多少都會生出些許不忍,他們的遭遇太過相似,上輩子,他們兩個都助顏司明當上了皇帝,但是結果,他們一心想要守護的親人都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若顏睿晟地下有知,必定也會和自己一樣死不瞑目。蘇心漓是想要報復,但是她從未想過,與顏睿晟有任何的牽扯,只是從百花宴之後,他確實幫了她很多,而她,對這個人,也實在無法討厭起來,既然自己的命運改寫了,她也希望,顏睿晟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蘭翊舒聞言,低頭看了蘇心漓一眼,她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蘭翊舒注視着她,雙眸溫柔。
蘇心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自從她‘重病’醒來之後,蘭翊舒便接手了她該肩負起安置難民的所有事情,所以每每她醒來,蘭翊舒差不多都出門了,今日,也沒有例外。蘇心漓睜開眼睛,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然後翻了個身,挪到他睡覺的位置躺下,心中踏實又溫暖。從獲得新生到現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或許,如果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也會咬牙挺下去,但是現在想想,似乎很多事情,沒有蘭翊舒根本就不行,至少,她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走到現在。
“小姐,昨晚相爺來找您了。”
蘇心漓梳洗完畢,剛用了早膳,和流雲一起正在屋子裡查看底下那些人送來的關於安撫難民的賬目,昨日留在府內的流朱向她道。
“未時就來了,一直到申時,都未見小姐回來纔回去的。”
蘇心漓哦了一聲,等了這麼久,想必應該是有什麼事情。
“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流朱搖了搖頭,“奴婢問了,不過相爺沒有說,不過他交代了奴婢,今日下了早朝,會來找小姐。”
口中說着曹操,還沒多久,就有下人通傳說曹操蘇博然到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蘇心漓自然不能像對待其他大臣那樣,讓身邊的人尋個藉口將他打發了,便讓他在正廳候着,而她簡單的收拾了一番之後,就去見他了。
蘇心漓到正廳的時候,蘇博然已經在主座上坐好了,府裡的下人也給他上了茶,從招待上來說,是沒有丁點怠慢的,不過蘇博然的面色還是很不好看,見蘇心漓來了,臉色更是黑沉沉的,冷哼了一聲,活像個上門要債的債主。蘇心漓心知不好,不過面上卻沒表露出來,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行了禮,“父親。”
蘇博然更重的哼了一聲,一雙眼睛怒視着蘇心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
確實沒有了,不過琉璃以孝道治國,她現在可是丞相,總不能做的太過讓人詬病,所以只是虛與委蛇罷了,可偏偏,蘇博然就是不懂這個道理,一直找她的麻煩。
“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讓父親如此生氣,還請父親明示!”
蘇心漓垂着腦袋,弓着身子,她這姿態,是極爲恭敬的,可蘇博然看着,總覺得她是輕視着自己的。
蘇博然有種狠狠扇蘇博然兩巴掌的衝動,做錯了什麼?她做錯的多了去了,從他三十歲壽辰之後,就因爲蘇心漓,相府就沒有一日安寧,他也事事不順。就算她搬出了相府,那她也還是他蘇博然的女兒,但是這都幾個月了,她卻一次都沒回相府探望,還有這次水患的事情,她一個女孩子,強出什麼頭,她應該將那些策略全部告訴他,再由他給皇上上奏摺纔對,那樣的話,現在蘇心漓的風頭風光就全部屬於他了,但是蘇心漓卻沒有幫襯他半分,還讓定國公府的人因此小出了風頭,贏得了美名。這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她的婚事,他這個父親也做不得主了。
“昨日你進宮見太后,皇后是不是請求太后,讓她替你和太子賜婚?”
比起昨日來說,今日蘇博然的怒氣,明顯要強烈許多。因爲昨日,他還不知道事情的結果,他是來詢問勸告蘇心漓的,但是今日早朝,顏司明已經將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當太后徵詢蘇心漓的意見時,蘇心漓當面拒絕了皇后的請求,而且之後和太子殿下見面的時候,兩人弄的不歡而散,蘇博然忍無可忍,一下了早朝,就乘坐馬車到蘇心漓的府上興師問罪去了。
蘇心漓是右相沒錯,官位只比他稍低了一點,但就算有一天,她官位高過自己,那她也是他的女兒,還能越過他去不成?
“父親如何知道的?”
蘇心漓見蘇博然遲遲不讓她起身,自己站起來了。
“你別管我是如何知道的?太子身份尊貴,而且皇后親自請求太后指婚,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爲什麼拒絕皇后?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給你的膽子和權利拒絕皇后的?”
蘇心漓沒有說話,之前,她讓蘭翊舒上相府提親,就是‘尊重’他這個做父親的權利,是他自己不珍惜,既然這樣的話,她的婚姻大事,當然是自己做主了,不過蘇心漓覺得蘇博然真心沒資格在她跟前興師問罪,他不是應該反省嗎?皇后他們爲什麼沒有徵詢他的意思,也不是直接上門提親,而是來問她。
“是不是因爲蘭翊舒?”
蘇博然站了起來,這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因素。
蘇博然見蘇心漓還是低着頭不說話,便當這是默認了,心裡頭越發的惱火,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到底有哪一點好了?論身份,他簡直差了太子殿下十萬八千里,而且爲人狂妄,不通人情世故,你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就他的條件,根本就什麼都給不了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了?”
蘇博然一開口,蘇心漓就已經猜到了他此行的用意,所以,他會說這些話,她一丁點也不奇怪。反正,若是沒有能夠讓他升官發財的高貴身份,便是再好,在他眼裡,也是一無是處。
“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和他在一起!”
蘇心漓抿着脣,心中哂笑。你好端端的在這裡,她還不是和蘭翊舒在一起了?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既然皇后和太子殿下都有這個意思,那你就嫁給他,你去告訴皇后,就說你反悔了。”
從蘇心漓進來到現在,蘇博然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訓斥蘇心漓。
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這兩個人之間,之前,他心中更加中意的確實是三皇子,畢竟太子殿下那邊,他已經有一個女兒了,但是他覺得蘇志明分析的很有道理,太子殿下身子不適,將來肯定是不能處理政事的,能活多久還不一定呢,要是蘇心漓嫁給他,那他們的兒子,肯定就是未來的皇帝無疑了,到時候,新君年幼,他就可以以國丈的名義攝政了,那滔天的權勢,絕蘇博然來說,是完全不能抵抗的誘惑。
蘇博然心中十分肯定,只要蘇心漓答應嫁給太子殿下,那定國公府就會被規劃成太子一黨,而且現在,蘇心漓在民間的聲望極高,那鳳女之說雖然被破了,不過肯定很多人都覺得她是做皇后的最合適的人選,只要她肯幫忙,那個位置,是十拿九穩的,蘇博然的這個計劃,是十分完美的,當然,可執行性也很高,不過在他的這個計劃中,他完全沒爲蘇心漓着想過,一個女子,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孤單和不易,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自己,還有他一心追逐的權勢和富貴。
“我看,父親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蘇心漓擡頭看向蘇博然,那目光,那眼神,都颼颼的冷,看的蘇博然心頭不由一寒。
“此生,我除了蘭翊舒,誰都不嫁,不過這並不關蘭翊舒的事情,因爲就算沒有他,我也不可能嫁給皇子,我這樣說,父親明白了嗎?我不可能,嫁給任何一個皇子,所以父親,您還是不要打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如意算盤的好。”
若是蘇博然今日上門,好好與她說的話,蘇心漓或許還會好聲好氣善意的提醒他一下這各種的緣由,但是現在,他這態度,讓蘇心漓很不爽。
她在牀上昏睡了十多天,蘇博然就來看過一次,那一回,十有八九是因爲擔心別人閒話,她醒來後,他一句關心慰問都沒有,他心裡有她這個女兒嗎?既然他心中只是把她當成冷冰冰的利用工具,那她憑什麼要像上輩子那樣對他言聽計從呢?他的心裡眼裡,從來就沒有爲她着想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