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也覺得這事就像吃了一百隻蒼蠅般難受,直覺這是趙洺潼一個巴掌拍不響,正想開口相勸,蒙書雅無所謂地一笑:“如果我真不知羞恥,你以爲此時你還能坐在這裡說風涼話?慢走不送!”
趙夫人騰地站起來,怒氣衝衝地說:“我自然要走,我還怕這裡的骯髒污了我的鞋!原想着幫襯你,從此刻起,我恨不得你早死慘死一百遍!”
“姨夫人!”蒙書悅趕緊出言阻止,斟酌着說:“這事二姐夫也有錯,怎麼能全怪到大姐姐頭上來?她馬上要嫁人,門口院外還守着四個人,連院門都邁不出去一步,又怎麼會去招惹二姐夫?”
“我呸!若是她從前知道檢點的話,我兒怎麼會如此執迷不悟?”
“趙夫人!二姐姐和小公子還在府上等你呢!”蒙書悅的聲音嚴厲了幾分,事情鬧大了對誰有好處?
“若不是看在禮兒和孩子的份上,哼!”趙家雖然是商戶,可也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一個人消失!
趙夫人甩袖而去,蒙書悅送到門口,又折回來,蒙書雅一襲輕薄寢衣,半躺在牀上,聽到腳步聲,擡頭,冷笑着說:“怎麼?你還有什麼話說?”
趙洺潼是怎麼進來的,趙夫人又是怎麼知道他在這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個馬上要做新娘的人,趙洺潼還是你的親妹夫……等等這些話,在蒙書悅的嘴裡幾個來回,可一看到蒙書雅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這樁婚事來得很突然,也有些讓她想不通,東江伯跟蒙遠揚好像也是泛泛之交,東江伯夫人跟慶氏頂多算個臉熟,私下並無來往,又怎麼會在蒙遠揚和慶氏都過世後,找到趙夫人前來說合這樣一樁婚事?據趙夫人自己所說,她和東江伯夫人不過是在一次生日宴上說過幾句話,完全沒有私交,辦完喪事之後,她心裡是有這麼一個想法,誰知隔天就接到東江伯夫人上門拜訪的消息,她當時還很是訝異了一番。有客上門,且還是身份地位俱高於自己的人,趙夫人怎麼會不欣然迎接?
就比瞌睡了正好有人遞枕頭,東江伯夫人提起的時候,趙夫人的眼當時就亮了,可還是假意推託一番,東江伯夫人也不上趕着,由着她去商量、打聽。一打聽之下,實在是天作之合,因此纔不顧蒙書雅的意願,先回復了東江伯夫人,再打定主意定要好好相勸,一定要蒙書雅應下這門親事。蒙書雅會應下來,又將自己的婚事交到自己手裡,蒙書悅雖然也是驚異了一番,到底還是應了下來。以爲她會從此收心,安心嫁人,誰知又來了這麼一出?
蒙書禮的孩子洗三那天,她跟蒙書雅的談話,蒙書悅在外間,也多少聽到一些。蒙書禮的改變,也讓她很驚訝,同時心裡也是有淡淡的疑慮。直到那一天聽到她們的交談,蒙書悅才真的相信,蒙書禮不再是從前那個蒙書禮了,就像她也不是從前的蒙書悅了。
時間變了,家破了,這世間能護着她們的就只剩下自己了,可是蒙書雅卻依舊固執,輕嘆一聲:“姐姐何苦要折辱自己?”
“哼……我跟你有什麼話好說的?滾!別打擾我休息!”蒙書雅閉着眼睛。
蒙書悅在門口停了一下,溫雅朵已經去問了四人,低聲過來說:“大小姐從來不準兩人進到裡間,從趙家洗三回來後,小姐叮囑要嚴防死守,四人不敢有絲毫鬆懈,白天黑夜都有三人同時守着,並未發現任何異常,請小姐責罰。”守得這麼嚴密,竟還讓人矇混了起來,幸好還未釀成大錯,否則不等主君責罰,她們自己都要羞愧而死了。
蒙書悅眉頭皺了一下,趙洺潼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失蹤了十來天,趙家的人在外面都快把京城翻過來了都沒找到他的人影,卻突然出現在蒙府,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定不是從正面渠道進來的,沉聲說:“無事,讓她們警醒些就成了。明天再多排兩個人過來幫手,你再四處看看有無暗道什麼的。”還有兩天,只要熬過兩天就好了。
同衣神色間卻有些閃爍,溫雅朵注意到了,而蒙書悅卻沒看到。蒙書悅又走到裡間,心裡有話想勸解幾句,卻又總覺得不知該用何種語氣語調來說。蒙書悅枯坐了半刻,蒙書雅只躺在牀上,呼吸輕不可聞,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同衣輕手輕腳過來,指指時辰,已經過了亥時,蒙書悅才柔聲開口:“姐姐說自己不信命,答應了的親事又反悔,莫非這就是不信命了?我知道姐姐心有不甘,可是那個人若真心對你有意,怎麼會眼睜睜看着你出嫁而無動於衷?人不能總是活在夢裡,該清醒的時候就不要犯糊塗。”
蒙書雅依舊緊閉雙眼,面色如常,而薄被之下的雙手卻緊握着拳頭,直到蒙書悅離開了,外面再聽不到任何聲響,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底寒意森森。
柏毅平和絳納爾回了皇陵,越宮景又一直躲在宮裡養病,都沒現身,蒙書悅忙着準備蒙書雅的嫁妝,沒空搭理人,東方便也離開蒙府,去整修自己之前的醫館。他已經將蒙書悅的情況跟藥王谷的谷主說了,老谷主回覆說既然跟她說過過往她無動於衷,那就只好帶她去過去那些讓她熟悉的地方,也許觸景生情就會想起些什麼。所以他先把自己的醫館修好了,帶她來逛逛,若是沒有用,就帶她出京,去西郡,去那片崖底,那裡纔是真正屬於他們兩人的世界。
知道蒙書悅閒了下來,東方便過來說:“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着還遞了一本書過來。
蒙書悅疑惑地接過來,打開,暗暗皺眉,“什麼地方?”
“我有個醫館在夫子廟後面,並不是人人得知,我一直很奇怪你那一次受傷,爲什麼會去找我?可惜我當日未問,你現在也不記得。你還曾自學過一段時間的藥理,這本書就是當日你看的。前幾天聽說你連蒙程的啓蒙讀物都看得津津
有味,今日起不如看這本藥典吧。”東方淡淡說。
他知道她那天和同衣一起聊起她的過往,同衣很公允,並沒有偏頗於誰,把知道的都說了。所有人,包括他都以爲,蒙書悅聽過那些故事之後,是不是就變得不一樣,會不會就記起了自己的過往,然後變回原來的樣子。而實際上,蒙書悅就真的當作是聽了一個故事而已,唯一的改變就是不再眼睛放空枯坐於一處,會笑會鬧。還會問溫雅朵,絳納爾那邊有沒有蒙程的消息傳過來,他喜歡什麼樣的房子,會不會在京城久住,她把屋子修繕一下,租給他們怎麼樣。又說現在的下人們用得很順手,而且每一個都很勤快又不多嘴多舌,她很喜歡,問一下絳納爾花了多少錢,她把錢給他,就把他們的身契轉給她吧。
她也問過柏毅平的事,也聽溫雅朵說過絳納爾,包括那場婚禮的事,她唯獨沒有提過的就是越宮璃和越宮景。阿悅,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都說六月裡的天氣,說變就變。果不其然,昨日還豔陽高照,燥熱不安,到了傍晚天氣突然轉陰,晚間竟然下起了大雨。後天可就是蒙書雅大婚的日子了,蒙書悅看着外面的雨霧想,明天可別再下雨了啊!
白天在東方的強力要求下,去了一趟西市的醫館,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一老掌櫃一抓藥小廝,門口候着很多待診百姓,互相交流着說好久未見神醫出診了,神醫又回來了,真是他們這些貧民百姓的福音。而東方卻面無表情,只是重複着望聞切診,一張張藥方寫得就像鬼畫符一般。東方看同衣一眼,同衣便問蒙書悅她是否可以幫忙,溫雅朵說她也可以幫忙,蒙書悅點點頭,本來打算去問問櫃檯,是否有她能夠幫上忙的地方,而東方卻指使着她去後面給他們燒水煮茶,洗菜做飯。
她照做了,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她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這些事。
東方說:“沒事,等蒙書雅的婚事過了,我帶你去西郡,我們在西郡發現過一處族人的秘密居住地,就是在那裡,我教你輕功和武藝。”他現在很後悔,他們之間值得回憶的事,原來那麼少。
蒙書悅當時笑了笑,不置可否。想起來又如何?聽同衣故事裡說的那個蒙書悅,並不是她喜歡的,記憶不要也罷。現在的生活,很安定,很好,如果他們那幾個男人不在,不老是提醒她那段過去的話,就更好了。
入睡之前,雨小了,小貝殼走進來說:“小姐,收廚餘的婆子過來說,大小姐說請你過去一下,她有話說。”
蒙書悅看看時辰,都這麼晚了,蒙書雅還找她有什麼事?溫雅朵和伴兒今日都不在,同衣出來說:“小姐,明天再去吧?”
蒙書悅也直覺不是好事,“去回她,說我明日再去。”
小貝殼去而復返:“婆子說大小姐病了,受託前來請小姐過去,說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