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宮景身上的毒清了,但是事情紛至沓來,他很想去看看她,卻又抽不出時間,還有就是怕看到現在陌生的她,讓他心裡難受。
離開火雷原的第二天,他就強行服下了第一次的解藥,引得東方大發脾氣,就連嘉木秀都說他蠻撞,無奈的將他的馬車改造成了一個火爐般的存在。離開時蒙書悅是跟他同一輛馬車的,之後也忍受不了熱氣,依依不捨地去到另一輛馬車上。一路上,東方極力想讓她恢復記憶,各種湯藥層出不窮,蒙書悅堅決不喝,神色也一天比一天冷淡。除他之外,從不在她面前提那些過去的柏毅平,是她第二親近的人。但也只限於說“這位公子看起來比較溫和好相處”這樣的關係。
解毒之痛,就像當日在皇陵裡,中毒那一剎那般痛得要死去的感覺,而這種痛是持續的,由表及裡,最後痛到骨子裡,比蝕骨之痛還甚。
東方說他忍受得了第一次,撐不住第二次、第三次,而對他來說,受過了第一次,後面就痛麻木了,沒有什麼受不了的。
他們剛入邊境沒多久,就遭受到一夥不明勢力的襲擊。兩百來人,下的都是殺招,他們雖有絳納爾、柏毅平這樣的高手,但也雙拳難敵四手,一度落入下風。他的馬車是圍得最嚴密的,蒙書悅和嘉木秀在危險一來臨時,就被送了過來,她就一直縮在角落裡發抖。
襲擊開始時,他還以爲是絳納爾調的人,要使一場苦肉計來逼迫她出手,卻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真正的刺殺。而她,就算當時沒有武功的她,去沉淵書院時遭受襲擊時,及她去年逃離京城時,那麼危險的境地,都未曾見她如此害怕。
阿悅,你是假裝的吧?真正的蒙書悅豈會害怕這些?但故意裝出這種樣子,也太過欲蓋彌彰了吧?
當最後一撥侍衛倒下,她竟然驚叫一聲,暈了過去。在他都做好出擊的準備時,華無尤來了。華無尤在龍脊山得知他們已覓到解藥,未卜先知地帶人來迎接他回朝,他們才免了一場苦戰。偷襲者像是死士,明知沒有勝算,依舊不降不逃,兩百來人,無一活口。無任何身份標識,華無尤說,像是江湖勢力。
越宮景嘆息一聲,陰謀又開始了,而這一次,幕後是誰?
他們走了一個月纔到達靖門關,又用了十天才到京城,而他那時正在承受最後一次的解毒之痛。華無尤得來的消息說,蒙遠揚、慶氏都是被蒙書雅所害,半個月前,兩副棺槨進京,蒙書雅便被絳納爾的人嚴密監管起來。蒙程在兩族人撤離龍脊山時與衆人失散,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絳納爾派了人正在尋找,他沒派人出去,但讓所有的暗樁都留意着。
紫陌毒解之後,他的五官穴道好像都痛得變了形移了位,整個人就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除了華無尤和墨雲,他誰也沒見。嘉木秀過來看過,說沒事,好好調養一段時日,便無礙。然後他才秘密進宮,見到了越宸。父子倆一番密
談,到底談了些什麼內容,外人無從得知。第二天早朝,越宸便宣佈了越宮景的迴歸,但因在外奔波日久,疲憊不堪,須將養些時日再上朝,並嚴令衆人皆不得前去打擾。
這下整個京城,家中有適婚女兒的都嗅到了同一股風:新皇回來了!而新皇還沒有成婚!不求一人之下萬人之尊的皇后之位,封個妃、嬪呀什麼的,甚至只要能進宮就行!進了宮還怕沒機會嗎?
早朝之後,越宸來到丹霞宮。赫喧剛剛查出有身孕,還未公佈,這讓越宸有些意外,不過即來之則安之,他還是喜歡的。赫喧也聽到外面的消息了,兩人說了幾句閒話之後,便笑說:“我聽來的消息稱,阿悅又像變了個人似的?去年剛認識她的時候,也聽外人傳,蒙府五小姐性情大變,如今又變成什麼樣子了?”
越宸神色不變,停了一下才說:“阿景說她不記得去年七月之後的事了,連他都不記得了。”
赫喧笑意一僵,喃喃地問:“怎麼會如此?”
越宸沒有回答,他們在外面的事,他不說事無鉅細全都知道,卻也知道得七七八八。蒙書悅當真是一個舉世難得的奇女子,心中有溝壑,對阿景幾番搏命相救。更何況她是栢栢族的靈女,皇陵中有一批寶藏,烏那山……烏那山雖然毀了,但要把那些寶藏起出來,也不過費些時日而已,何況又聽說龍脊山裡還有一大批赭翥栢栢族的能人異士,有她在,那些人必定爲天正所用。再有阿景喜歡她,她也喜歡阿景的話,阿景是娶她爲後,還是納她爲妃,他都不會插手。
只是現在她失去記憶,把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全部忘記了,阿景若是要立她爲後,只怕朝堂上會引來非議。而阿景還沒有能力能夠壓制朝臣,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忘記了阿景,也忘記了自己的心意,這樣的蒙書悅娶回來,對阿景半點助力都沒有,還有可能會成爲他的弱點,讓他茫然。
看他陷入沉思之中,赫喧微微垂眸,蒙書悅是真的失憶了嗎?她有些不信,若真是如此,那不太可惜了。
越宸問:“你想見她嗎?”
赫喧笑了一下,“只怕她也不記得我了。我當年跟隨父母遊歷時,曾聽說過同樣的事例,一個人摔了一跤,腦後起了個大包,醒來後就全然忘記了自己是誰家住哪裡。大夫建議家裡人多給他說些過去的事,帶着他去熟悉的地方,讓他自己回想。差不多過了一年的樣子,那人一覺醒來,又把過去都記起來了。阿悅身邊還有東方神醫,相信過不了多久一定會恢復的。”
越宸再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越宮景在黑暗中凝視她的睡顏,已經好久沒有看過她如此安靜的睡顏了。她每天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同衣都一一寫在密報裡報給他,他雖然不在她身邊,但她卻像在他身邊一樣。東方依舊沒有放棄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喚起她的記憶,而她除了淡然、冷漠、面無表情之外,再
無多餘的神色。東方說要他相信她是真的失憶,還不如讓他相信眼前的人不是蒙書悅!
阿悅,你到底在夢裡遭受了什麼,爲什麼可以醒來之後忘卻一切?華無尤說這是好事,忘了過去,纔可以重來……
越宮景腦袋裡突然叮的一下,難道真正的蒙書悅回來了?那她呢?她就是去年蒙書悅昏迷的時候,從未來重生回來的,這一次她昏迷,真正的蒙書悅又回來了?那她呢?她的靈魂去了哪一個地方?以後還會不會再回來?
不要!這樣的結果太殘忍!明明是同樣的人,卻又變成了陌生的靈魂……
窗櫺啪一聲,輕輕的合上,越宮景怎麼來的又怎麼離開了,而牀上的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華無尤第二天就出城去找苦慧大師了,招魂?虧了越宮景怎麼想出來!蒙書悅只是不記得過去了,又不是被鬼怪纏了身,難道丟一個魂就失去一年的記憶?他看真正需要招魂是越宮景,而不是蒙書悅!當然他心裡如此想,卻不敢不照辦,誰讓人家是君,他是臣呢?
石錦泉和猛子上門求見,伴兒把石錦泉的生平事蹟和兩人是怎麼相遇、如何搭檔做生意從頭說了個遍,蒙書悅半信半疑的現身,還輕聲嘀咕:“去年的我到底在幹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來往,還全都是男人?做的事也像男人,難道就沒有一件跟女子本分有關的事嗎?”
伴兒捂嘴笑着說:“當然有,小姐去年還開了一家繡莊呢!”
蒙書悅捂臉,搖頭,開繡莊和繡花可不是同一件事啊!
石錦泉客客氣氣的見禮,蒙書悅淡淡的斂衽還禮,然後就低眉垂眼坐在一旁。石錦泉訝異了半天,昨天見過華無尤,華無尤提醒了他,說現在的蒙小姐可不像從前他認識的那一個了,他心裡是做好了準備纔來的,但也沒料到竟然真的判若兩人啊!
“五小姐,石某幸不辱命,本來每季度應該報一次帳,但去年九月小姐離京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姐,還望小姐勿怪。”石錦泉把一小摞賬簿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蒙書悅一臉驚訝的擡頭看他,又看看賬簿,擺手說:“我……我不懂。”
“小姐身爲東家,這些賬是不能偷懶,必須要自己學會看的。那這次石某先口頭彙報一下?”石錦泉停了下,絲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便指着賬簿的總賬說:“小姐名下現有繡莊兩家,位置分別在城東和四方街,布莊有四個……茶樓一間……車馬行一間……脂粉鋪一個……每月盈餘分別是……”
蒙書悅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耳朵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名下竟然有十間鋪子,每個月一起可以賺上千兩,去年九月至今,她一共賺了一萬餘兩銀子了,她竟然這麼有錢!
等石錦泉離開之後,蒙書悅還半天回不了神,“伴兒,我們現在這麼富有了嗎?”可是她當初的本錢是從哪裡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