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
這應該是個好日子，可對於剛在網絡上被人戲稱爲‘大話王’的李家明來說，絕對不是個什麼好日子，因爲他的畢業論文被導師打了回來，原因很簡單——政治不正確。
中央政府已經確立了房地產爲國家支柱型產業，怎麼能以香港經濟爲藍本，揭示房地產、金融對實體經濟的危害？更要命的是，論文裡以翔實的數據爲依據，對比香港與新加坡的發展，得出一個結論：僅靠金融和房地產支撐的經濟體是危險的。
有道理嗎？
有道理，彈丸之地新加坡有虎牌啤酒、星展銀行、新加坡航空、悅榕莊酒店、虎標萬金油等世界知名品牌，而香港只有房地產和金融。九七年金融風暴後，新加坡能迅速恢復元氣，發展勢頭蒸蒸日上；而香港靠央企大量赴港上市進行直接輸血，還是然並卵。
正確嗎？
不正確，因爲政治不正確，所以不正確。
無所謂，打回來就打回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嘛。那就把那篇關於文化產業發展的論文拿出來，改一改再交上去，這倒讓蕭大人讚不絕口，滿意得讓他的論文答辯一次過。
可那篇關於房地產、金融的論文，‘無意中’讓陳同看到了，這位sohu的總編如獲至寶，屁顛屁顛地跑到sohu地產去找李家明要求約稿。作爲真正的新聞人，陳同當然關心房價，三年前京城的房價才一千塊錢不到，現在都三千了。三年前普通人一個月工資能買一個平方米，現在得三個月才能買一平方米。這樣下去，以後怎麼安居樂業？
而要控制房價，根本就不能按報紙上的那一套，廉租房、經濟適用房那些辦法，只能治標不治本，而且會帶來新的權力出租、腐敗。怎麼辦？論文裡給出的辦法很好、很符合市場規律，那就是政府敞開供應住宅用地、適當壓縮商業用地，不能讓土地成爲稀缺資源。
當然，能當總編的人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陳同準備請李家明以論文爲基礎，寫一個系列的評論文章掛到bbs上去。
“沒興趣，你們自己寫就是。”
“那這論文可以貼嗎？”
這時機得掌握好，不能讓院裡找個藉口，命令自己回校出全勤。老蕭那人太熱衷名利，別看自己幹得不錯，真要得罪了他，肯定不會手軟的。
“畢業以後，你看着辦。”
“嗯，這樣穩妥。”
送走了陳同，兩郎舅又商量着資金問題，sohu地產擴張得太厲害了，即使是有‘e時代連鎖網吧’那頭現金奶牛，也依然資金鍊緊張。如果能和yahoo談成，能趕在股災之前拿到現金，李家明有的是辦法把那些錢轉回國內，供姐夫和大姐使用。可要是走背字，不但是李家明無能爲力，可能還得從sohu地產這邊抽資金走，那這樂子可就大嘍。
辦法倒是有，可這麼早將發展勢頭驚人的公司上市，等於就是給別人送錢，即使鄧灝同意，李家明也張不開嘴。這公司固然沾了點自己的光，卻也是大姐和姐夫一手一腳做起來的，憑什麼犧牲他們的事業成全自己？
稍一猶豫，鄧灝建議道：“家明，要不我們上市吧？”
這話很暖人，可語氣有假，李家明心裡一黯，隨即又釋然。大姐夫待自己很不錯了，不能要求別人永遠無私地幫自己。
幾乎是下意識的，李家明搖頭道：“不要，搞手機風險太大，萬一失敗就不是一點點錢。
姐夫，現在我們事業做大了，不能再象以前樣，動不動就豪賭一把。再說，我特意留了兩億多，應該能撐得了年把時間，只要能出現更好的芯片和電池，ipod的銷量肯定還能再高。”
這樣也好，研發一個手機要花十幾億美元，大姐夫聽着都眼暈。這要是成了還好說，萬一失敗了，上百億的rmb都打了水漂，還不如蓋房子賣錢穩妥。
十幾億不多，光一個芯片的研發，估計都得幾億，還不一定能成功。唉，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可要跟蘋果那樣的怪物、三星那樣龐然大物競爭，不把自己變成瘋子，怎麼會有成功的可能？
這事不懂，悶着做地產的大姐夫也不想懂，他反而好奇地問起hh公司真的值一百多億美金？要是那生意談得成，sohu地產可就不愁資金嘍。
“長遠算起來，肯定不止，但賬不能那麼算。估一百多億，那是把幾年賺的錢一次性兌現，誰讓我們缺現金呢。”
是啊，做生意欠錢，欠錢做生意，哪個生意人不是把資金用到極限？也只有李家明知道會發生股災，才留下近兩億美元準備度荒。
“按你這樣講，要是禁售期結束了，股市行情還好，你那些sohu的股票會全部套現？”
哪有那麼容易？李家明以前也沒想到sohu的市值會衝得這麼高，還想着員工們不會輕易拋售股票，可經歷過辭職潮之後，他知道員工們的股票，肯定是一到禁售期就會拋。即使有專業的操盤手替他們操盤，十幾二十億的股票拋售出去，股價要不跌都不可能。
如果自己那幾十億的股票再一砸，搞不好可能還有些日子的股災，會硬生生地被數十億股票給砸得提前發作。現在的股市，就象雪崩前的情景，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是一場雪崩。
把道理解釋完，李家明突然反應過來，已經成了超級富豪的大姐夫會不明白這些？
網易重新開張，明面上是曾強和丁雷，後面還藏着陳東，但自己的軟硬實力不會讓他們忌憚三分？換成自己是他們，也肯定會拉攏大姐夫，萬一sohu打壓他們，還有個人來說情疏通，讓他們挺過最困難的時期。對了，上次鍾朝誠來找自己，還明說了大姐夫是他們的大股東。
唉，終於還是走到‘明算賬’這一步了，早有準備李家明依然苦澀難言，卻笑容滿面地解釋、指點。高處不勝寒，自己終於嚐到這滋味了。
“姐夫，泡沫破滅只是時間問題，但我們的人口太多、市場太大，sohu一家是吃不下的，政府也不可能允許sohu一家獨大。網易上市會艱難一點，但熬過這兩三年，憑他們的底子應該沒問題。
你別看中華網、tom、fm365現在都風光，其實他們都先天不足。
中華網的葉克用擅長資本操作，不會有幹實事的耐心；tom血統不對，不可能獲得政府的支持；fm365更基礎不牢，聯想的主業是pc機而且注重實體經濟，如果泡沫破滅後兩三年內不能有起色，以柳老爺子的個性很可能放棄，轉頭去做其他的實體產品。他們那一代人，都有實業興國的情懷，到了他們那個年紀，很難敵得過情懷二字。
至於極速網購，我也看不太清楚，不過電子商務是未來的趨勢。只要能扛過這個寒冬，加上國家遲早會放開金融，前景還是看好的。”
李家明沒猜錯，鄧灝確實瞞着妻子投資了網易和極速，也知道瞞不過精明得嚇人的妻弟，見他如此指點，不由得有種羞愧。可他也很無奈，掛名sohu副董事長不是真的當副董事長，等到有一天真相大白時，他如何去與官員們交往，給他們需要的宣傳機會？
送禮、行賄風險太大，投靠政治勢力更風險巨大，他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如果網易能做到今天sohu的一半規模，憑着對網易的影響力，他就能繼續去拿便宜地皮。
是啊，誰都有誰的難處，李家明默默點頭，安慰道：“沒事的，我們事業做大了，就不能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狡兔尚且有三個窩，我們就更得多準備些退路。”
可李家明如此大度，鄧灝這當姐夫的更不好意思了，總覺得對不住小舅子。別人稱他爲首富，他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發家的，又是靠小舅子的關係當上sohu副董事長的？
“姐夫，你說什麼呢？我們是一家人！我是不太可能回國的，搞不好二三十年之內都會在國外，家裡的事還不是要你和毛砣來撐？”
這倒也是，父親和叔伯們都老了，大狗伢又不是那塊料，細狗伢還看不出來。家裡的生意，不靠毛砣和大姐夫，還能去依靠誰？
商量完事，兩人吃了個午飯，鄧灝連忙開車送妻弟去機場。論文答辯完了，學校裡就沒什麼事了，只等着畢業拿學位證、畢業證、合影、吃散夥飯，可這還有幾個月呢，還不如去美國盯着點！
上了飛機，睏倦了的李家明矇頭大睡。
這段時間太累了，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盯着美國股市、聽kyle通報情況，連睡覺都只能是見縫插針。好在情況不錯，納斯達克一直在漲，而且沒有出現暴漲。所有的股市都一樣，崩盤前絕對會出現暴漲，以方便大機構、莊家出貨，讓那些可憐的散戶、小投資基金接盤。李家明前世玩過股票，太清楚那些黑心莊家、大金融機構的伎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