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默不作聲。
我掀開陰差證第一頁:“這頂上寫着你的名字呢!”
“誰的名字?”
影子終於開口說話了,男性嗓音清清冷冷。
“遊琛啊!就是叫遊琛啊!”
我揚揚陰差證,復讀機一般大聲唸叨兩回。
“遊……遊琛?”
影子自己不可置信叨咕一遍。
隨後影子身體原本被黑暗包裹,可是在此刻那些黑暗被影子身體內的光明衝破,變成塵埃碎片飄散到空氣之中。影子一遍又一遍磨叨着陰差證的名字:“遊琛……遊琛……我是遊琛嗎?我好像就是遊琛……”
黑暗消失。
我得以看見這黑影長得樣子。
怎麼說呢?
他長得很復古。
一襲黑衫。
有着古代文人墨客的氣息,有着古代俠客墨客的氣節,有着股古代士爲知己者死的情懷。
不高不壯不瘦的他站在那裡,似乎代表一個時代。
又似乎代表舊時代終結,嶄新時代開始。
他動了,速度快到根本讓我沒有時間反應,一把搶過我手中陰差證,如同瘋子一般來回翻着陰差證不多的頁數,像是在尋找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沒了……都沒了……爲啥會沒了呢?我的好友們都死了……”
“遊大人?”
我見他承認自己是遊琛後,對他改變稱呼。
“別……別這麼叫我……”
遊琛略顯落寞把陰差證塞回我懷裡:“遊琛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留在陽間的執念而已。”
真死了?!
我聽他這麼一說,睜大眼睛發現他不僅沒有肉身,魂魄也殘破不齊。準確來說只剩下一道魄,其他二魂六魄不是煙消魄散了,就是魂飛湮滅了。
我琢磨一下,問道:“遊大人,你這是怎麼搞的?”
“中計了。”
遊琛沒隱瞞身體和魂魄消失的原因:“地府之前跑到陽間一個妖怪,然後我奉泰山王殿下旨意帶着我麾下的隊伍來陽間抓去這個妖怪……從齊魯一路追殺來到關外,在這片黑土地裡找到了妖怪棲身的巢穴。”
“可我在泰山王殿下身邊待的時間太長了。”
“再加上那時候我成爲泰山王殿下座下走狗和晉升甲等陰差太多年,在與陰帥之間只差功勳和功績。”
“我盲目的好大喜功,以爲抓到這個妖怪就能晉升陰帥,帶着我的手足兄弟們義無反顧衝進這個巢穴當中。”
“可是沒想到……”
“這妖怪在此地佈下滔天陣法,殺的我等措手不及。十二個手足兄弟爲破陣救我,全部魂飛魄散。”
“而我拼着重傷的身體斬殺了那妖怪。”
“妖怪臨死之前,封印了陣法。”
“我被困在這地不能出去,最後不管是肉身還是魂魄都傷勢太重,慢慢就要被耗死在這裡了。”
“我不能魂飛魄散,沒了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我把三魂七魄上所有修爲聚集在三魄雀陰上,讓雀陰代替我活下去,讓那些因爲我的疏忽而死掉的手足兄弟,感受到我的哀傷,讓他們感受我苟活於世的痛苦……可時間久了,魄的意識逐漸模糊。”
“估計沒有你……我永遠不會想起自己是誰。”
遊琛大概講完自己的經歷,而我仔細的聽着,雖說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是並沒有說出去。
我擡頭看看他,又看看繼續往裡深入的道路:“怕是那妖怪沒死乾淨吧……想必彼岸花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彼岸花,彼岸花怎麼了?”
遊琛一聽到彼岸花,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我與他對視,想去窺探更多秘密:“彼岸花被從地府帶到了陽間,現在有鬼靠着彼岸花準備來個鹹魚翻身。”
“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回事的?”
遊琛眼眸中閃過一絲弱不可聞的殺氣。
“我是陰差……”
我裝作沒看見這絲殺氣,侃侃而談:“我家主子派我來調查這件事,調查彼岸花在關外是掌控在誰手中的。”
“一開始我以爲是當地鬼剎不知死活的在掌控着。”
“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因爲彼岸花根本不是一個鬼剎可以種植的……這背後肯定有其他東西。”
“我在調查的時候出現了意外。”
“被一羣鬼帶到了這裡……一開始我沒琢磨明白爲啥鬼要把我帶到這裡,我想我現在應該能理解了。”
“其實最主要的一點,因爲他們知道我是陰差。”
我沒有拉開和遊琛之間的距離:“你說是不是很奇怪,我下了斜坡就看見一個洞口,又在洞口裡撿到一本陰差證,然後你就接着出現了。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太他媽巧合了!我又不是啥天命之子,咋就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呢?遊大人!你能不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啊!?”
“那就有一個可能性。”
遊琛見我是真不傻,對他也沒啥狗屁敬意,所以連裝都懶得裝了:“死了的陰差想要活着陰差的身體,因爲死了的陰差不想死,他想活着。”
“那我這活着的陰差就得死是嗎?”
其實我依舊一知半解,單純在試探他。
“哈哈哈……”
遊琛站在我身前,突然猖狂大笑,笑的好像天上地下數他是老大:“你一個小小的丁等陰差,把你的身體給我,你還覺得委屈了是嗎?你還覺得不值是嗎?”
“等到他日,我借你身體成功復活。”
“再借彼岸花恢復陽壽,逆天改命之下,閻羅在我眼裡只是狗屁!到時候是何等的威風?!你爲了此番大業獻出一具肉身怎麼了?一具肉身罷了!”
給你牛逼壞了!
“呵呵呵……”
我在短時間內想到一個更好注意,隨即趾高氣昂,比他還裝逼三分的把法劍插在土壤裡。一隻手指着他鼻子,模仿曾經在照片裡見到某個人的氣場,說話語氣冷淡到視衆生爲螻蟻:“我以爲我藉着這具身體在陽間修行,沒有人會發現我的行蹤,沒想到你歪打正着碰見了我……甲等陰差?好大的威風!一個蜉蝣居然在想着撼動大樹!你可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你是在說自己是螻蟻嗎?”
遊琛以爲我會服服帖帖,俯首稱臣。
我用意念褪去鬼王面具改變的容貌,展現出我真正容顏,冷眼瞧着他:“你可認識我?!” шшш• тt kдn• ¢ ○
“執……執嗔王!!!”
遊琛在見到我真容第一眼之時,直接嚇到雙腿發軟,語氣哆哆嗦嗦到用嗓子眼驚恐喊出那個人的蓋世稱號。
俗話說的好,裝逼就要裝返璞歸真的逼。
我依舊冷眼瞧着他,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連基本道行修爲都沒外放,說話速度仍舊不急不緩:“見到本王,爲何還不下跪?”
“我……”
遊琛在我面前,哪還有氣節可言。
執嗔王啊!
這可是執嗔王啊!
死在他手底下的妖魔鬼怪沒有五十萬,也得有四十萬。
在老一輩陰差裡曾經流傳過一句話。
地府十一殿閻羅,唯有執嗔王以殺字證道!
甲等陰差在執嗔王眼裡就是個狗屁。
早些年執嗔王沒遷都到酆都之前,那是居住在混亂到沒有秩序可言的地府邊界。
冥海。
深北。
沉南。
無數妖獸聽到執嗔王名字,無不聞風喪膽。
如果十殿閻羅在陽間活人口中流傳甚廣,那執嗔王便是在地府妖獸口中流傳甚廣。
當然,名聲絕對不是好名聲。
遊琛萬萬沒想到在陽間會見到死亡許久的執嗔王。
都說他死了,但他真死了嗎?
現在。
跪,說不定有一線生機。
不跪,人間翻臉不認陰差,自己就是個死。
遊琛乾脆果斷跪在地上叩首叫道:“泰山王座下走狗遊琛拜見執嗔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