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魚塘,輕舟。
林佳將魚竿往上一提,一隻巴掌大小的白鰱在魚鉤上撲騰掙扎個不停。
收回魚線,將白鰱的嘴從魚鉤上取下,扔到了水桶中。
“走了,收工。”陳文博招呼一聲,將木舟劃到了岸邊。
在魚塘旁的菜地,兩人隨便挖了些土埂上野生的折耳根,提着水桶和野菜就回了家中。
林佳根本閒不下來,嚷嚷着要去屋後的青崗山,看看陳文博兒時玩樂的地方。
陳文博也想讓她玩個盡興,帶她上了山。
漫山遍野的青崗樹,樹幹挺直,葉片寬大,樹冠廣展。入秋以後樹葉也未曾大面積凋落,只是轉爲了枯敗中略顯蒼勁的橙黃色,脈絡清晰分明。
遍地野花野草,以及青崗樹掉落的果實。
“哇,你們這邊是山連着山啊,這一片青崗樹真美。”林佳不知道哪裡撿了根樹枝,霍霍哈哈地劈砍着一顆顆青崗樹,抽下片片樹葉。
“你怎麼跟我小時候一樣,沒事就拿根樹枝朝着這些可憐的樹死命抽打。”陳文博想起了小時候也幹這種事,幻想着自己是演義中的某某英雄,手中提的不是樹枝而是某種知名武器,而這些青崗樹就是漫山遍野的敵人。
然後給自己營造出一種英雄末路的情懷,一個勁要如何殺出重圍。
想想在幼稚之外,還挺萌的。
“走,我帶你去那邊的馬兒石。”陳文博牽着林佳的手,穿行在青崗樹叢中的一條小道。
馬兒石,因爲它嶙峋怪狀,形似一頭擡起前蹄的駿馬而得名。它後側是一片鄉間常見的白茅草,在陳文博鄉間一般稱呼爲“疤兒杆”,而在左右兩側各有一株挺拔的松樹。
小時候陳文博就曾跨坐在上,假想着自己是騎士,正在策馬奔騰。
然而今天,這塊馬兒石並不安靜。
三個十五六歲的不良青年,頭髮根根立起,穿着誇張,吞雲吐霧地抽着煙,在石頭上玩着撲克。
陳文博看三人十分面生,應該不是一個生產隊的小夥伴,不知道哪裡來的野路子。
“踏馬的,那b老師真煩,還補課,搞得老子要考高中一樣。”
“今天翻牆出來,怎麼沒叫上那兩個小太妹?”
“對啊,老子還想破了她的瓜。”
三人的語氣動作十分囂張,彷彿覺得天下老子最大。
陳文博看得無語,拉了林佳,要帶她去別處。
而這個時候,三人中的小黃毛顯然發現了兩人,向兩個同伴遞了個眼色。
兩個同伴當即會意,順手扔下紙牌,以自認爲帥氣的動作,從馬兒石上跳了下來。
三雙屎黃色的帆布鞋落在地面,菸頭隨意扔進白茅草叢中。
陳文博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有了怒意。
茅草一點就燃,火勢起得相當快,動輒引發燒山大火。而在這邊青崗山上,還住着陳文博的八公和一公,也就是爺爺的兩個親兄弟。
“過來,哥幾個找你商量點事兒。”黃毛掏出了褲兜裡的彈簧刀,甩了甩額前遮住眼睛的黃毛劉海,自認爲非常酷炫。
他的兩個小夥伴站在一旁,似笑非笑,雙手插在兜裡,一副牛b哄哄的樣子。
在他們學校,只要擺出這幅模樣,一些軟貨當場就慫了。少不得要收點保護費,要是敢反抗或者不交錢,那就是一頓拾掇。
“哈哈。”林佳笑出了聲,幾乎已經能預見三人撲街的畫面了。這樣上門來找抽的跳樑小醜,確實有些令人發笑。
黃毛旁邊的胖子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笑什麼。而一旁打着耳釘的男人正要說話,就覺得身旁掀起一陣狂風。
陳文博衝進白茅草叢,腳下擰熄了三個菸頭。他的動作太快了,奔跑帶來的狂風吹得茅草叢舞動不已。
耳釘男顯然被這一幕嚇住了,嚥了口水,遲疑地看着黃毛。他眼神中的意思是,今天遇到硬茬子了,要不咱們收手算了?
黃毛咬了咬牙,罵了一句:“踏馬的,你慫個j8,我們有傢伙!”
他當即掏出彈簧刀,威脅地看着陳文博,低聲道:“朋友,哥幾個也是沒辦法,手頭實在緊。你拿點錢出來花花,萬事大吉,在四中報我黃老三的名字,沒人敢惹你。”
“你要是拿不出來,就別怪哥幾個不講道理。”
陳文博根本懶得跟他們交涉,直接從容地走了過去。
不知道哪來這麼多不長眼的角色,非要自找不痛快。
“嘩啦”
就在這時,陳文博聽到一旁的竹林中傳來響動,余光中甚至瞥到一小截槍管。
殺手!
“不好!”
陳文博心中咯噔一聲,渾身上下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他瘋了似地衝向林佳,一把將她撲到在了地面。
“噠噠噠!”
竹林中的槍管噴吐着火舌,輕鬆撕裂身前的竹葉,一梭子彈打了出來。
耳釘青年還沒反應過來,一顆子彈就打中了他的小腿。他“啊”一聲慘叫,直接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小腿。
黃毛和胖子也懵了,嚇得頭腦一片空白。胖子更是不堪,兩顆子彈從他身旁擦過,打碎了一塊石頭,嚇得他褲襠都溼了一片。
陳文博一把抱住林佳,就地一個翻滾進了密集的青崗樹叢。地面的幾顆石子咯得有些難受,兩人身上也滾滿了泥土。
事到如今,陳文博也不知道那是黑狼在外的漏網小弟,還是趙家派過來的殺手,但總之都是衝着要命來的。
三個黑衣墨鏡的人從竹林中鑽了出來,他們剪着寸頭,面色冷酷,那樣子像極了好萊塢大片中的冷酷殺人機器。
黃毛三個不良混混,怎麼可能見過這種陣勢,當即舉起了雙手,戰戰兢兢,求饒不停。
然而其中一人沒有絲毫憐憫,直接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
半米長的火舌可怕地吞吐着,幾顆子彈直接將三人的頭顱打得稀爛,血肉和腦.漿飛濺,無頭屍體轟然倒地。
幾顆彈殼噹啷落在地上,冰冷的金屬之聲,宣告着死亡的降臨。
槍口冒着煙,持槍三人連臉色都沒有變。
冰冷,沉默,充滿殺戮的氣息。
他們繼續前進,稍有異動,當即就是一梭子彈打過去。
“啪!”
一棵棵青崗樹直接被打斷,枝葉嘩嘩落地,林中樹葉亂飛,寬大的葉片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陳文博生怕林佳中彈,那當真是比自己受傷要難過一百倍,將林佳背在身後,既能以身體在她前方做屏障,在奔走突襲中也不必擔心林佳落下。
三個持槍者分散開來,撥開身邊的青崗樹枝葉,警惕地探尋着陳文博的身影。
原本靜謐和諧的鄉下景色,瞬間密佈殺機和危險。
不僅是三人警惕小心,陳文博也如履薄冰,神經緊繃,生怕身旁某處出現一個敵人,直接兩槍就結果了自己和林佳。
“嘩啦啦——”
驟然間,大風起兮。
陳文博心細如髮,幾乎是立即蹲下了身子。隨着大風颳過,一棵棵青崗樹稍微彎下了腰,三個持槍殺手中最高的一人,頓時從原本枝葉遮蓋的地方露出了寸頭。
陳文博深吸一口氣,揹着林佳,若一隻潛行獵豹一般,附身衝向了那個地方。
林佳很激動,但也很緊張。她靜靜伏在陳文博肩上,大氣也不敢出,感受着陳文博精準而敏捷的閃轉騰挪,將一棵棵青崗樹甩在身後。
陳文博目光敏銳,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很快鎮定了下來。他順手撿起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頭,猛地彈射而出,直接“啪”一聲,一連撞斷了幾棵青崗樹。
那個持槍男人聽到動靜,立即轉過了身,將黑洞洞的槍口轉向陳文博就要扣下扳機。
陳文博眼疾手快,一眼捕捉到他持槍之手的位置,手腕發力,頓時將石頭擲了出去。
“啪!”
石頭拉出一道灰色匹練,兇猛地砸在持槍男人手背。這一砸快若閃電,破風之聲一瞬即逝,砸得那人手背皮開肉綻,連白骨都露了出來。
“啊!”
那人發出一聲慘叫,下意識之下卻不是將衝鋒槍脫手甩出,而是扣下了扳機。
幸虧他手腕一瞬脫力,沉重的槍體頓時下沉。
“噠噠噠”
這一槍對着地面那塊石頭,將其打得稀巴爛,滿是石屑齏粉。
“在那邊!”
“快過去!”
另外兩個人聽到了動靜,登時朝着這邊瘋狂趕來。
陳文博揹着林佳,身形敏捷依舊,直接撲了上去。
兩人的體重加在一起,瞬間將那人壓倒在地,一把奪下他手中的衝鋒槍,在手中旋轉一圈,槍口直接抵着他的眉心,毫無遲疑地扣下了扳機!
砰!
一蓬血花夾雜着白色腦.漿爆開,陳文博臉上都沾了不少血珠,看起來平添了幾分猙獰與恐怖。
快!
陳文博心中告誡自己,迅速起身,瘋狂地拔腿就跑。
後方已經傳來緊密的腳步聲,陳文博抱着衝鋒槍,揹着林佳,頭也不回再次鑽進樹叢中,一路橫衝直撞。
樹杈枝葉劃破了臉,陳文博不管不顧,身前的青崗樹一律壓翻或直接撞斷。
身上傳來的些許疼痛,根本不足與身後的死亡威脅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