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在燕京繁華的街道上緩慢前行,實在堵得厲害。兩側高樓大廈霓虹閃爍,聳入天際。
夜幕黑得誇張,陣陣秋風颳得路上的黃色灰塵飛揚,看起來頗爲可怖。
陳文博所乘的出租車,與前面那輛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初時道路堵塞,兩車速度都快不起來。
陳文博甚至想到一個笑話,在擁堵的高速路上,司機下了車拿着棍棒,嚇了周圍的人一跳。而後司機砸死了一隻路邊的蝸牛,怒罵道:“我上高速了你就跟着我,現在還跑我前面去了!”
現在的情況,就和那個笑話彷彿。這也出乎陳文博的意料,03年燕京的車居然也如此多。
隨着計程車的前進,兩旁的街道逐漸變得清冷,樓層高度也降了下來。看來,這是駛向了郊區一帶。
也因爲如此,道路不再如此擁堵,計程車的速度快了許多。
“嘩啦啦”
天色陰沉了這麼久,一場大雨終於下了起來。密密麻麻的雨珠砸落在地,接連不停,摔得粉身碎骨。
雨水彙集在一起,涌入街道兩旁的下水道。看一個城市的基礎設施如何,就看雨天的下水道。
顯然,燕京的基礎設施還算不錯。至少地面只有淺淺的積水,也是由於雨量過大,來不及排入下水道罷了。
看到劉陽在前方停下了車,陳文博也示意司機停車。看了下計程表,這一路走來距離並不算短。
陳文博掏出一百元遞給司機,大氣地說了句“不用找了”,而後鑽出了車門。
司機接過錢,低聲嘀咕道:“總共費用就97元了,做出那麼大氣的樣子幹什麼?”
“啪”,陳文博一腳踩在積水中,濺起一小蓬水花,鞋子登時溼了大半。
計程車在身旁疾馳而去,滂沱大雨當即將陳文博淋成了落湯雞。
冷雨淋過,寒風又襲來。彷彿要透過風衣,鑽進他的每一個毛孔中,將寒意深深帶入骨子裡。
陳文博衣物頭髮都溼透了,卻仍是關注着劉陽的位置,一路尾隨。
運動鞋中已滿是積水,潮溼的襪子貼在腳底,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下黏得難受。腳底擠壓着積水,發出極微小的“咕嘰”聲音。
此地郊區的清冷,也是相對燕京的繁華地段而言。比起陳文博所在的迎賓市,卻也是旗鼓相當。
超市的落地窗開着,內部燈火通明。ktv招牌閃爍,兩個穿得些許裸露的女子躲進了門後。冷得牙齒有些打顫,抱着裸露的雙臂。
陳文博沒有過多關注,眼見劉陽踱步進入ktv。兩旁的女子鞠了個躬,道了聲整齊的“歡迎光臨”。
她們臉上掛着笑容,彷彿一點也不知道寒冷。劉陽沒有停留,直接走了進去。
這是砸場子的意思?
陳文博胡思亂想,跟了進去。
在劉陽走後,兩個女人抱怨着天氣的寒冷,以及工作制度的嚴苛,都不準隨意走動或者換上外衣。
而當陳文博走了進去,她們臉上又掛起了職業性的微笑,一聲“歡迎光臨”叫得那麼親切。彷彿能體現她們認真的工作態度,以及良好的職業素養。
看到她們這模樣,陳文博沒來由地想到上一世的自己。也是兢兢業業,忍受着諸多不順,認爲好日子終會到來。
這生活,誰都不容易啊。
“你們可以一個人站着,另一個人去拿兩件衣服過來。當真是冷感冒了,吃虧的還是你們自己。”陳文博踱步前行,卻是給了個建議。
見兩人沒有動,陳文博自然知道她們在想什麼,笑道:“放心吧,這種天氣,高層們躲在暖氣房都來不及,不會來視察的。”
兩個女生面面相覷,卻是第一次在這裡消費的人,真心有體諒她們。而不是像那些人,或是視爲空氣,或是輕浮調戲。
“謝謝,你是個好人。”左邊的女生對着陳文博的背影,認真道。
“好人?”陳文博隨意一笑,不以爲意。
有些底層的人就是這麼可愛,稍微有個人關心,甚至並沒有真正幫助他一絲一毫,他也覺得這是個好人。
大廳中有一塊液晶顯示屏,正播放着楊千嬅的《千千闕歌》mv,深情而動聽的粵語發音,經久不衰。
彩色的燈光旋轉着,在略顯黑暗的大廳中,營造出一種迷亂的情調。
而此時服務檯旁的男人,卻顯得如此不滿。他臉色蒼白,身形瘦削得像竹竿,雙眼有些浮腫,看起來很不健康。
看着身前的劉陽,他板着臉沉聲道:“對不起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劉陽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地的水漬撒在松木地板。陳文博有些想笑,因爲劉陽這動作,看起來像極了狗狗落水上岸後的反應。
“我說你們這裡涉嫌窩藏黑色會、做皮肉生意、進行毒.品交易,應該讓我一鍋端了。”劉陽笑呵呵的,點燃一支菸,重複了一遍。
陳文博乾脆坐到了角落的沙發,坐山觀虎鬥。
打吧打吧,最好打個兩敗俱傷。勞資把劉陽抓起來盤問,就不信敲不出那手功夫。
“你有什麼證據?”這句話在電視劇中已經用爛了,陳文博也覺得服務員智商拙計。
往往說這句話的,基本下一刻就要被打臉。
果然,劉陽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將衣袖撩了起來。
在服務生乾枯的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針孔,看起來千瘡百孔,十分密集可怕。
“難怪瘦成這樣。”陳文博只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嘆息。
服務生十分慌亂,卻掙脫不了劉陽的束縛,當即猙獰叫吼道:“龍哥,有人來砸場子了!”
短暫的沉默後,“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兩旁的走廊各聚集了幾十人,統一穿着黑色衣服。
一眼看去堵在過道,黑壓壓的一片,手裡都提着鋼管開山刀一類的武器。
與普通社會混混不同,陳文博感受到了他們中大多數人身上的冷漠與血腥味。不用多想,這些人不是小打小鬧,是真正敢把人往死裡砍的黑色會人物。
“長見識了,還能藏在這些地方。”陳文博沒有一絲不速之客的覺悟,直接到一旁拎了瓶白酒,淺斟低酌。
“發生什麼事了?”在各個包間中,不少人聽到動靜,紛紛出門詢問。
有的人連褲鏈和皮帶都沒拉上,看起來十分不堪,方纔在做什麼一目瞭然。
而更有甚者,一個勁搖頭晃腦,嗨得死去活來,滿嘴胡言亂語。顯然不是沉醉於k歌的音樂海洋,而是吃了搖頭玩一類的東西。
陳文博心中無言,此地簡直腌臢至極,不知道當地執法部門是怎麼做事的。隨後他想到迎賓市的情況,也就大致明瞭了。
他們不需要買通執法部門,只需要有那麼兩個眼線。如果一遇到檢查,那麼此地將會是再正經不過的歌廳。
“大家繼續玩,不要擔心。”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示意這是個小問題,看來他就是頭目了。
當客人們回了包間,一羣人直接圍向了劉陽,臉上掛着殘忍陰沉的笑容。
而有人走過陳文博那邊的沙發,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客人應該在ktv,兄弟們也應該有統一着裝,那這人是誰?
難不成也是來砸場子的?這麼一想,他握緊了手中的甩棍,給幾個兄弟打了眼色。
陳文博不想摻合進去,靈機一動,佯作酒瘋道:“破…破酒…嗝,我還能喝…噯,我怎麼出來了?我要回包間,喝…”
陳文博直接摔倒在沙發上,像是睡了過去。
“小狗,不要大驚小怪,客人喝醉了也打?”一個成員笑罵了兩句,幾人又圍向了劉陽。
或許黑色會交鋒前總是要說兩句的,擺個架子,體現一下己方人馬的氣勢,但西裝男顯然沒這個覺悟。
“上!”他一聲令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直接衝了上去,手中的武器狠狠砸下。
“冷雨夜我不想歸家
怕望你背影
只苦笑望雨點
須知要說清楚
·····”
此時,液晶屏上的mv已經換作了beyond的《冷雨夜》。窗外雨聲大作,噼裡啪啦接連不停,像是要將窗戶砸碎。
“鏘!”
從風衣之中,劉陽抽出了那柄長劍。雪亮的刀光一抹,直接劃過率先衝來之人的脖頸。
一蓬血花飛濺,灑落在屏幕的mv畫面上,血腥而詭異。
沉默中,陳文博看着那柄熟悉的劍。它曾在自己心口一點,滲出一滴鮮血。
在這個冷雨夜,殺人劍亮起一道道死亡之光。
劉陽動作連貫,閃轉騰挪之間毫無滯澀,上撩、直刺、斜劈、橫砍。乾淨利落,全是一擊致命,沒有一次對同一人出第二劍。
一串串血珠飛濺,一個個身影重重倒下。然而劉陽只是有幾處輕傷,嘴裡甚至叼着半截正在燃燒的香菸。
地面上已經躺了十來具屍體,剩下的黑色會成員圍住他,被他狠辣的身手嚇得不敢妄動。
“不要怕,他這叫殺人劍。”
“我有打狗棍法。”
陳文博從沙發上起身,臉上帶着自信從容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