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瓏恍然,她想起近日京城裡的謠言,說是嚴氏失蹤,嚴家搬離京城之後,原本在京城最是富貴的楊府快速倒下,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殼子,連楊崢最疼愛的姨娘都鬧的厲害,大有離開的架勢。
她也知道,其中或許有上官鳳綰的手段,但是楊夫人來這裡找茬,不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不過,她倒是高興,畢竟這樣的日子裡,給上官鳳綰一點膈應,她還是喜歡的。
“這鎮國將軍府辦滿月酒,就那麼寒酸,大夥來的時候,可都帶了重禮的,”楊氏想起現在過的日子,就滿心的窩囊,恨不得撕碎了上官鳳綰。若不是她挑唆,嚴氏有那個本事離開京城,下落不明嗎?
她兒子一個當官的,用了多少手段都沒有查出嚴氏的下落,這要不是有人幫忙,她能有那麼大的本事?
要不是兒子苦苦的勸着,他們楊家鬥不過鎮國將軍府的話,她老早就想鬧了。如今,自己的日子不好過,她也給上官鳳綰弄點膈應的,讓今天大喜的日子過的不暢快。
“難不成的……鎮國將軍府是衝着我們的重禮來的?”楊氏捂嘴偷笑着,那樣子,猥瑣至極。
青竹輕蔑的掃了一眼楊氏,自然是因爲清楚了她的身份,才眼露不屑。
“鎮國將軍府是否衝着衆位夫人的重禮來,就請衆位等待一會,相信我家夫人會給衆位一個交代的,”青竹不亢不卑的回答了一句,然後見楊氏還要說什麼,就突然揚聲衝着外面道:“來人,”
“青竹姑娘,”門口的護衛出聲詢問:“有何吩咐?”
“告知鄭伯,楊大人家送的重禮,讓他挑出來,讓人看看楊家送的禮……到底有重,”不要臉的人,就完全不用給臉。
青竹的話,讓楊氏的面色變了又變,顯然沒預料到人家會這樣做。
“是,”護衛的回答,註定了楊氏帶來的賀禮會公之於衆,這樣的結果,讓她有點不妙的感覺——因爲只有她自己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麼。
“你想幹什麼?我送的禮,怎麼礙你的眼了?”楊崢本就酸秀才靠着嚴奼紫扶持,纔有瞭如今的官路。而楊氏呢,一直就是百姓中的潑婦,只因爲楊崢爭氣,嚴奼紫大度,纔有了她當老夫人的資格,也暫時的沒了撒潑的理由。
如今,因爲楊家日漸衰退,不復往日的榮華,讓過慣了大手大腳好日子的楊氏整天跟貓撓了似的,坐立不安,沒一刻能安心的。
現在,被青竹這麼一挑釁,加上底氣不足跟心虛,就開始了最無賴撒潑的一面,差別在於還沒躺地上去拍大腿,眼淚鼻涕一把的哭訴。
“鎮國府了不起了?鎮國將軍就不得了?欺負我一個老太婆,算什麼本事?我是好心來送禮的,竟然被人這麼糟蹋,我不活了……,”那種讓人目瞪口呆的哭訴,驚呆了一旁從未見識過這樣一幕的貴夫人,個個都下意識的遠離她,怕被套上跟她是一路的。
青竹平靜的面色在楊氏的無賴哭訴中,狠狠的抽了一下,算是破功了。
“要死出去死,”楊氏哭哭啼啼的聲音被一道冰冷的話語給打斷了,大家擡頭看去,發現出來的是甄氏。此刻的她,滿臉寒霜,怒視着楊氏,陰沉質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到這裡來哭,要死要活的,是存心想找茬,想給鎮國府添腌臢嗎?”
甄氏的怒氣,嚇到了好些人,聽到她的質問後,大家才恍然——今日是龍鳳胎的滿月禮,本是最高興快樂的好日子,結果被楊氏那麼一哭,還嘴裡不乾不淨的嚷着要死要活的,換成誰,心裡都不痛快,難怪甄氏那麼生氣。
楊氏這樣的人,對付原來的嚴奼紫,還是可以的,主要是人家性子弱,不敢抗爭,也就助漲了楊氏的氣焰,讓她作威作福那麼多年。而她骨子裡的那種見官死的驚懼,還深深的刻着,所以這會兒見甄氏滿身怒氣,就立刻慫了。
她震驚的看着甄氏,見她居然當着那麼多人跟自己翻臉,想着是自己徹底的惹怒了人家,那自己該如何收場?
以前,兒子沒當官的時候,只要她用這樣的手段,鄰里都怕了她。後來,她用同樣的法子對付嚴奼紫,照樣把她拽在手心裡拿捏。如今,她用這樣的法子,人家卻用詭異厭惡的眼神凝視着她,讓她有種紅果果被人看光的感覺。
嚴奼紫若是知道楊氏此刻心裡的想法,肯定會鼓掌表示:你個死老婆子,還知道丟臉啊,那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誰今日存心想找茬的,就轉身請離開,鎮國府,恕不招待,”甄氏代表上官鳳綰,不客氣的道。
呂氏看着甄氏那意氣風發的樣子,雙手死死的掐着,嘴角更是抿的緊緊的,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上去跟甄氏理論——這裡是鎮國將軍府,不是你上官將軍府。
可是,她沒底氣。
不要說上官鳳綰不待見她,就算現在沒上官鳳綰,她也沒那個氣勢跟甄氏一爭到底。
“上官夫人,你女兒就算嫁給了龍將軍,好歹這是鎮國府啊,你再怎麼疼女兒,也不能當着龍將軍的母親這麼說啊,這不是越俎代庖嗎?”有人看不過去,覺得甄氏太張揚了,就忍不住出聲擠兌着,給呂氏找公平。
“龍將軍的母親?”甄氏睨了呂氏一眼,然後看着方纔開口的夫人,冷冷道:“哪個當祖母的會允許旁人在孫兒,孫女的滿月宴上,讓人如此口出污言都無動於衷的?莫不是這位夫人就是這麼當祖母的?”
人家想幫呂氏,結果被甄氏狠狠打臉——楊氏開罵的時候,作爲祖母,她理所當然要生氣,這個時候不發威,要等到何時呢。可是,呂氏那會兒心裡還是很興奮,是巴不得有人給上官鳳綰找難堪,卻始終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現在,被甄氏如此直截了當的指出來,她不但不能反駁,還丟臉。
被甄氏反嗆了一句,那夫人臉色陰沉,覺得丟臉了,就惱怒的說道:“鎮國府如此不客氣,就恕本夫人無禮了!”說完,就轉身離去,但餘光還是落在旁處的,是想讓人勸着,畢竟這麼離開,也不光彩。
可是,面對盛怒的甄氏,誰又敢觸黴頭呢,那個夫人就這麼僵着臉,無奈的離去。
楊氏懵了,不知道自己鬧的這麼一出,不但沒給自己找到半點好處,還惹出那麼多的事,不禁瑟縮了一下,想躲的更遠一點。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當官了,她能拿捏自己的兒媳婦,卻始終不敢對旁人如此,尤其是在場的那麼多,那個身份都比她高,底氣都比她足。
衆人都用帶深意的眸光掃着楊氏,讓她更不自在,卻已經錯失了大步離去,保持面子的好時候。
氣氛僵持之餘,上官鳳綰帶着穿戴一新的龍鳳胎走了出來,梅朵跟陳嬤嬤一人抱着一個。
衆人看到裹着貂絨包被的龍鳳胎,立刻就吸引了注意力,發現他們只是包了新包被,身上連一點金飾美玉都沒有。這樣奇特的一幕,讓衆人覺得疑惑,但有了方纔的事,誰都不會衝動的開口詢問。
裴玲瓏看着力挽狂瀾的甄氏,心裡有很多的羨慕跟嫉妒——甄氏對上官鳳綰的好,完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照顧跟疼愛。而這些,在裴家,少之又少。他們必須自己拼命,才能得到一絲絲的關注,那還是在他們有利用價值的前提下。
而如今,本該被人流言蜚語傷透的上官鳳綰卻成了最大的贏家。
她擁有了龍易對她的疼愛,更有了一對讓人羨慕的龍鳳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坐穩了鎮國將軍夫人的位置了。
上官鳳綰沒有盛裝打扮,甚至穿的衣服都是八成新的。她凝目掃了衆人一眼,很是端莊的行了一個禮,語氣溫婉大氣的道:“多謝衆位今日能來,只是我無法好好的招待各位,”見衆人面色未變,有些人甚至出現了幸災樂禍的笑容,就把這些人的面孔深深的記在腦子裡,然後才繼續往下說:“大家都知道,鬆月國將與我們青陽國開戰,龍將軍因爲要帶兵打仗,所以兩個孩子出生到現在,他還沒有看過一眼……,”
落寞中帶着點點哀傷的語氣,讓有些心軟的夫人紅了眼眶,覺得她也是挺可憐的。
“男人自然是保家衛國的,身爲女人,我沒什麼可抱怨的,只是心疼兩個孩子,”說着,她看了孩子一眼,然後語氣轉爲嚴肅,很認真的說道:“孩子滿月,是該高興。可是,想到邊疆戰事,我今日也不忍大肆浪費,所以只能素酒招待衆位,想把結餘下來的錢……包括衆人送給兩孩子的重禮,都換成銀錢買成糧草送與那些苦寒中的將士,以表我的一份心!”
衆人一聽,瞬間明白上官鳳綰如此做的目的,有的人臉紅,有的人感佩,更有的人覺得心生不悅,想着上官鳳綰做事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讓人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