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企業原本脫胎於老式集體企業,顧頌國和羅力勇在企業管理方面,仍然以老式思維在運作,工作拖沓,人情大過天都是日常工作中司空見慣的存在。
顧氏就像一艘千瘡百孔的船,隨時都可能被商海巨浪所吞沒。這次的事件雖然發生的突然,卻及時讓這些沉痾弊病更早地浮出水面。
此時的顧氏企業,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似乎在新一代領導的人的帶領下,已經重新回到正軌;但只有他們兩人心裡明白,顧氏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內憂外患沒有解決,沉痾宿疾也沒辦法馬上處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每當Tong一邊清點着酒櫃裡的酒水,就會拿這句話來開場,然後便開始數落羅明輝又浪費了他的好酒。
這時顧挽瀾便會在一邊捂着嘴偷樂,她覺得這句話充滿了煙火味兒,與Tong的氣質格格不入。
而此刻,她緊握着沃爾沃粗糙的方向盤,伏在羅明輝的那部黑色沃爾沃,目不轉睛地盯着遠郊一家企業的銀白色大門,真正體會到這句話背後的無奈。
他們把顧氏企業員工的工資終於按時發放,員工的情緒得到安撫,顧氏一切正常的消息也通過這種方式傳了出去。
只是,這隻能算邁出第一步,但企業往後如何的發展?後續的運營資金在哪裡?都成爲兩位新上任的年輕老總想辦法解決的問題。特別是資金問題,已經成爲顧氏集團生存與否的首要問題。
羅明輝在外的投資、兩人共創的極樂酒吧股份轉手摺現,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最快得到資金的方式只能是催收各處到期帳目,緩解資金壓力。
原本昨天通過電話已經和這家公司的老總約好的,可以順利拿到顧氏的一部分帳款的,可是當顧挽瀾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這裡時,卻被能說會道的秘書小姐擋在門外。
她禮貌地告訴顧挽瀾,老闆一大早接到上級部門的電話,臨時開會不在公司裡,因爲還來不及簽字,說好的那筆款項很
抱歉不能及時支付了。
顧挽瀾心中暗罵着老闆無信無恥,卻也不敢冒然撕破臉皮。她萬般無奈,只好做出一副很配合的樣子離開這家公司大門,把車子藏在路邊的密林,靜靜地看着。
顧挽瀾伏在車子裡,安靜地注視着企業進出的每一輛車子,終於在將近正午的時候,一部黑色的別克商務轎車駛進企業大門,而車內坐的正是出去“臨時開會”的老總。
顧挽瀾並不着急,耐心地等到員工下班的時候,工廠的門口匯聚了行色匆匆的各色行人,有進有出很是熱鬧,而她就這樣混跡在人流中,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老狐狸面前。
顧挽瀾雖然並不太善於同人吵架爭執,卻極熟悉如何扮豬吃老虎,和徐有終交手的次數多了,段位自然提高不少。
她以後輩世交獨女的身份,瞪着一對翦水秋瞳的雙眸,先是把對方一對猛誇,藉着向對方討教商場經驗的機會,把他捧成商界一霸的位置,正在對方雲裡霧裡笑眯眯地準備給顧挽瀾講起“遙想當年你叔叔剛起家的時候……”,她忽然殺了一個回馬槍,毫無預警地一下子把話題拉了回來,“叔叔,咱位今天先把帳結了吧,反正像您這麼成功的人士既不會講信用,又不可能沒有這麼一點點款項。”
顧挽瀾的眼光真誠,帶着滿滿的崇拜之情。
老狐狸一聽這話,揮着的手還在空中沒來及收回來,砸吧砸吧嘴,他看着顧挽瀾依然真誠的臉笑了:“哎,再成功也比不過你爸爸,有一位這麼聰明能幹的女兒啊!好吧,反正這筆款子也是到期要還的,你爸爸的事情多少我也聽到一些,你放心我方某人也不是那麼見利忘義的人,馬上就給你寫支票……”
顧挽瀾坐到車裡的時候,捧着支票看了又看,真想像在電視裡看到的拜金女一樣,親上幾下纔夠。
她拿出電話和羅明輝聯絡,他那邊的情況卻不怎麼樂觀。
一上午的時間,他連續跑了兩家公司,其中一家根本找到負責人的影子,另
一家很真誠的要他多寬限幾天就還上。臨了羅明輝感慨,現在的債主比地主還像爺啊!
牆倒重人推,顧氏集團的情況,想瞞過沒什麼見識的顧家兄弟確實不難,想鎮住人心浮動的員工也不算太難,但對於在這一行業浸淫已久的商業老將來說,卻沒那麼容易。這些欠債的合作企業擺明了想把債務拖一天算一天,如果能等到顧氏集團倒了,那他們之間的債務自然再也沒人提起來了。
對於這些,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顧挽瀾的興奮勁兒降了下來,掛了電話收好支票。肚子裡咕嚕嚕的聲響把她拉回現實,她纔想起自早晨開車出來,到現在太陽有了偏西趨勢,還沒有什麼東西落肚。
顧挽瀾暗罵着老狐狸太小氣,和他磨了那麼久的嘴,居然連杯茶也沒上。全然忘記她剛剛是趁着秘書不在的時候偷溜進去的現實。
好在後備箱裡還有水,餓得狠了顧挽瀾也沒那麼多講究,她拿出來一瓶就是一通猛灌。
帶着半肚子的水又坐回車裡,顧挽瀾準備開車向市裡趕。
有人說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會塞牙。
顧挽瀾喝了杯水,開車上路沒走多遠,車胎卻爆在路上。
她不知爆胎與塞牙是否有異曲同工之效,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黴神附體了。
顧挽瀾站在除了路邊的白楊空無一物的大路邊,看着泄了氣的車胎,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潮水般地漫向全身。
擡眼看看漸欲西沉的紅日,她卻沒時間悲秋傷月——拖到天黑想要換胎就更難了。
迎着夏日的將墜未墜的夕陽,她渾身無力,卻只能大聲爲自己打氣:“顧挽瀾,加油,加油!”然後打開後備箱,找出工具箱,查看情況……
一陣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轟鳴聲由遠及近,幾部漂亮的跑車飛快開過,揚起陣陣塵土,也將她隨手放在路邊的水瓶震倒,半瓶清水順着瓶口汩汩地流了出來,與路邊的泥土融在一起,畫出一條難看的曲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