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停住的腳步,冷冷地道:"不用。"他的聲音沙啞而沉悶,就彷彿是來自地獄中的厲鬼。
老孫頭竟然笑了笑,道:"那要不要喝點酒?"
這人的腳步在地上凝固,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什麼酒?"這人問。
"當然是好酒。"老孫頭答道。
"好。"這人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就走開了。老孫頭的臉上現出一種說不出的興奮,他將酒嗉子別在腰間,然後從車子下取出一件白色的衣服套在身上,跟上了這個人,跟在了這個人的身後。他很快地融入了這隻奇怪的隊伍中。
隊伍前行的非常慢,卻並非是漫無目的的,他們是朝着隱昀樓而去。
他們爲什麼要去隱昀樓?
他們走的慢,但絕對沒有停下來,按照這樣的走法,等到了隱昀樓,那天就肯定已經大亮了。
沒有,天根本還沒有亮,他們就已經到了隱昀樓。
因爲剛到山下,所有的人身形都忽然展開,鳥一樣振臂而起,排成一個長長的"一"字。
他們連飛行居然都是如此的整齊,顯然是受過極其嚴酷的訓練的。
他們直直地飛到了隱昀樓的柳絮堂中。
柳絮堂的大門大開。
七個堂的堂主已經正襟危坐在柳絮堂裡。他們顯然是在等着這一隊白衣人的到來。
在最前面的三個人率先從天下落下。從側面去看,纔可以看出一些很不一樣的地方。前面跟後面的人分明是一個勾起腳,一個伸直腳的,他們的兩隻腳一直以這種姿勢保持着,居然絲毫不動,而中間的那個白衣人就是站在這兩隻腳上的。
他到底是誰?
他從兩人的腳上走下來的時候,凌音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彎下了腰,所有人都彎下了腰,這並非只是簡單的一種禮節,而是這些人發自內心對這人的一種深深的尊敬。
縱觀天下,能令這些不可一世的堂主低腰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極樂魔君。
果然是極樂魔君。
極樂魔君擡起頭,一點也不客氣地走到凌音的身邊,在凌音剛剛坐着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他在位子上坐了很久,眼睛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
"都到齊了麼?"極樂魔君問。
"到齊了。"回答他的是凌音。
"好。"
"好"字出口,本來已經很亮的大堂內又更亮了起來。
亮成了一片血紅色。
因爲每個人都從懷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上飄出一股股的鮮血。
鮮血悽紅,紅的耀人眼目。
不論在何時,不論在何地,只要有人做出這樣的一種儀式,那就表示出了一種莫大的決心。
一種死的決心。
而他們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將會是可怕的。
他們將要做什麼事情?
葉盛的視線一直在窗外,直愣愣地看着路上走來走去的行人。他當然不是真的在看這些人,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現在只有找到三個人中其中一個,纔有可能將這盜劍之謎給解開——蕭秋風,張玉塵,蕭計物。
可是去哪兒找這三個人呢?
他正想着,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衝着葉盛他們大笑。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嘯。
"你查得怎麼樣了?"葉盛先說道。
朱嘯在座位上坐下來,道:"獵鷹幫的獨孤秋已經被人給收買了,最後因爲被我發覺,就讓人給殺了滅口。"
"殺他的人是誰?"葉盛立刻問道。
朱嘯雙手一攤,道:"我只知道她是個女人,而且很年輕,至於其他的,我就一無所知了。"
葉盛摸了摸下嘴脣,道:"一個年輕的女人?有沒有什麼特徵?"
這一問,朱嘯就想起了什麼,道:"說起特徵,還真有些,她的輕功跟本土的輕功不一樣,一閃一閃的,我覺得應該是來自扶桑。"
"扶桑?"葉盛喃喃道。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信田雄,信田雄跟葉一說過,他還有個妹妹,叫信田惠。
那個人有可能是信田惠麼?
假若是信田惠,那信田惠爲什麼要爲兇手賣命?可惜信田雄死了,現在也無處去問。不過葉盛立馬又想到信田雄是跟慕容瀟湘決鬥而死,也許慕容瀟湘知道些什麼也未可知。
於是葉盛就對慕容瀟湘道:"前輩,信田雄在臨死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慕容瀟湘正在喝茶,茶喝到一半,聽葉盛這麼一問,就停下手來,沉思了片刻,道:"他只說想領教中土的武技,不過他也說,他來這是爲了找一個人,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葉盛道:"那個人是他的妹妹,叫信田惠,他跟我說起過,因爲我跟他有一面之緣。"
慕容瀟湘道:"哦?"
葉盛道:"他有沒有說他妹妹爲什麼離開扶桑?"
慕容瀟湘道:"他只說跟那人失散了多年,還說過那人來我們華夏已經很久了。"
葉盛沒有再說話,因爲這些事情並不能說明什麼?
朱嘯看了慕容瀟湘半天,忍不住問道:"這位前輩俠骨丹心,卻從未見過,不知怎麼稱呼呢?"
慕容瀟湘還沒回答,葉盛就先道:"這位是慕容前輩。"
朱嘯"哦"了一聲,道:"前輩也在查探這個案子嗎?"
慕容瀟湘道:"這倒沒有,只是這件事跟我多多少少有點關係。"
朱嘯不瞭解慕容瀟湘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不過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葉盛此時忽然擡起頭,對慕容瀟湘道:"前輩,你看這樣怎麼樣?蕭計物此人恃才傲物,十分自大,若是你給他下一封挑戰書,他必定會應戰,也許屆時我們就能找到他了。"
這個法子的確很妙。
不過問題是,怎麼樣才能讓他知道慕容瀟湘的挑戰呢?
葉盛的解釋是這樣的:"我有位六扇門裡的朋友,當個小官,他一定會幫我們這個忙,他只要在這個小城裡貼滿告示,我猜蕭計物若是還沒有走,就一定會湊巧看到,他一定還在等着看看這件事之後的變化。"
事不宜遲,既然暫且沒有更好的法子,那隻要這樣去做了。
葉盛口中的這位六扇門了的朋友就是白道跟黑道都很吃得開的"玉簫"丁展珏,丁展珏的家族三代爲官,而他這一代卻是武功跟官品最好的。他不但在官場上混的很不錯,而且在江湖上也很有威望,他的朋友裡面,江湖人是最多的。
而要是說起跟他關係最好的幾個,那葉盛一定算上一個。
他一口就答應了葉盛的請求,葉盛又欠了他一次情。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了。
朱嘯得知其中的詳情,知道是蕭計物殺了明鑑,不由地面色大變,在他印象裡,蕭計物爲人可親,菩薩心腸,怎麼會痛下殺手呢?難道隱昀樓真的要攻打碧落山莊?眼下事情萬分焦急,卻只能這樣等下去,實在是很叫人頭疼,不過不如此,又能做些什麼呢?
第二天一大早,連葉盛都覺得很是憋悶,就在湖邊看風景,湖水滔滔,千帆過盡,葉盛依舊覺得心情很不好。可在一旁的葉盛卻一點也沒有憂愁,就在湖邊的亭子裡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就像是喝白開水一樣。
"你也莫急,因爲就算你急白了頭髮也是沒有用的。"葉盛在喝酒的時候,還不忘關心下葉盛。
葉盛的視線猶在湖水上,淡淡道:"你說張玉塵會不會駕着船,自己來找我們?"
葉盛冷笑,道:"我看你是吃錯藥了吧,我們這一輩子恐怕都別想再見到他了。"
葉盛笑笑,改變了話題,道:"你說這柄劍除了杜飄跟慕容瀟湘之外,還有誰有本事能將它盜走。"
像這種考驗智商的問題向來就很對葉盛的胃口,葉盛居然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用心地想了想,道:"還有一個人。"
葉盛雖然沒有對葉盛抱多大的希望,不過還是問道:"是誰?"
葉盛對葉盛的態度似乎有點不滿意,就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一些,道:"那就是南海樓閣的樓主姬宇摩秀的兒子,姬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