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騷亂一番,即使是前軍的士燮也發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但在此時此刻,他卻已經喪失對隊伍的之力。本陣之間的軍士皆是緊密的隊列,這原本是爲了聚集力量,可在這時卻化爲了混亂傳播的最好幫手之一。
一時間,萬餘大軍**起來,各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向前奔跑。若非士燮自己的身邊還有幾百親兵死命的護衛於他只怕,士燮這位南交州的主人,就要被這混亂的大軍踐踏身亡於當場了。
兵敗如山倒,情勢不再有挽回的餘地。士燮的潰敗已經成了一個定局。
倉惶的跟隨着後退的兵馬無止盡人隨大流而走只想着逃得離身後的騎兵越遠越好,在四周驚恐的情緒感染之下士燮已是沒有了一點勇氣,此刻的他和身邊那些同樣在逃跑的士兵已然沒有任何的不同。雖然他們此刻都已經略有些明白身後的敵人絕對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衆多,但他們始終不敢回身去對方做那反戈一擊之事。
就這樣被攆出去了近一個時辰,逃跑的大軍才因爲對方那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消失了的馬蹄聲喊殺聲以及眼下道路的下載而無法排開了闊面逃亡的情況而停了下來。他們互相茫然的張望了一下四周,臉上無措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纔好。
待發現主公士燮就在他們的軍中,且同樣與他們跑了這麼大半宿了之後,他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的那一絲在逃亡之時不知道被摔倒哪裡去的忠誠也一下冒了出來。他們紛紛收住隊伍,在草草勒令了一番之後,俱是跑到士燮的跟前,向他請安。
現在隊伍的情況如何?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士燮雖然已經極爲疲憊了,但還是認真的詢問了一下目前的種種。他知道今夜自己所統領的軍隊出現了這麼一遭事情,其所承受的損失一定很大,只是這個大到底是大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呢?
他對此並不清楚,只是草草的看了看自己周圍之人那極爲張惶的臉色之後,心便不住的向下沉去:恐怕不好!這是他的認知,但他還是想從別人哪裡獲得一個確切的準信。
情況很不好哪。一位將軍重重的搖了搖頭,苦着臉開口說道。
士燮認得他,知道他是自家從小買來的僕人,本名吳康,因爲賣身爲僕,故改姓作士,自入僕軍之後,表現得頗有些出色,便被自己提拔上來,此刻已是任自己手下左翼都尉,手下也領了一千人馬。雖在自己的手下不是最大,但也是掌握了實兵的重要人物。不過看是由他出來回話,士燮還是頗覺得有些怪異,便問道:阿康,你家的校尉大人呢?怎麼沒看見他?
校尉大人已經沒于軍中了。眼下左翼乃是由我負責。士康懦懦的回答道,那灰頭土臉的顏面上頗有幾分悲泣的模樣。
是麼?阿峰死了?士燮微微的一怔也不免有些感傷。士家軍的私兵結構是十分簡單的,大體分爲彪、營、哨、隊四級,各以十進。士康是營都尉,統兵千人,而他的上司士峰則是彪校尉擁有千人以上的統兵權利,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
由於是私兵,軍裡從將領到士兵用得都是士家自己的族人奴僕。士燮允許奴僕出身憑着自己的努力升到營都尉這一級,卻決不允許彪校尉這一級的人有那些僕人出身之輩的位置。本家的兵必須掌握在本家自己人手中。
這是士燮公開的話語。事實凡是彪校尉這一級的無一例外的都是士燮自家宗族的親近派系,絕不出五服。而眼下這死在亂軍之中的士峰,更是士燮之弟的長子,是他士燮的親侄兒。眼見如此親近的血緣竟斷於自己手中,也無怪這士燮爲之感傷。
真是可惜了。士燮強忍着哭聲,臉上滑落幾行淚水下來。他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這幅略顯得有些軟弱的模樣,便在第一時間裡別過頭去,輕輕的擦拭了一下,用那突然變得等待有濃重鼻音的話語問道:士兵的損傷如何?
其他地方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所屬的左翼軍的五千人衆中,完好的只剩下區區的兩千多人。四個營都尉,如今只剩了我一個,指揮官頗爲不足。至於完好的兩千人裡,能夠與敵戰鬥的也不過七百多人。
因爲很多士兵在逃跑的時候,爲了減輕負擔都把自己手中衣甲兵器給丟下了。可以說他們除了人還在,其他的可是丟了一個不拉。士康老實的向士燮彙報道。
作爲被士燮自小培養起來的人才,他在對士燮忠心耿耿的同時,也謹守着自己身爲奴僕的本分。因爲他知道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士家這個不知道水有多深的家族中活的不錯。
這樣嗎?士燮嘀咕着,擡眼像四周張望了一下,想看清楚事實的真相。但黑沉沉的夜幕讓他的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他無法看清事實,只能通過耳邊不住聽到的呻吟聲,估算出眼下的大概。
損失慘重啊。士燮估摸了一下,認爲自己手中部隊的實際情況未必會比士康所說的好上多少。畢竟士康所在的地方還是側翼,並不是直接受到那些潰兵衝擊的正面所在。連側翼都如此,更何況正面呢?想來我眼下所剩的士兵應該不到六千,能夠戰鬥的應該只有三千左右。
唉真是慘啊。士燮嘆息着,後悔着,又偷偷的瞄瞄四下裡的地形,發現此地正是所謂的狹窄盤腸之所,是最利於地方伏擊的所在,不由得大驚失色起來。若是讓敵人在這兒給我埋伏上一支人馬,只怕不安濛濛的升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得一個勁的呼喝道:速行,速行!
言未迄,士燮猛聽得身後一陣巨響,便看見一溜數里長的火把驚豔的從山林之間冒起。緊接着響起了弓弦崩崩聲音,數也數不清長箭包裹着炙熱的火焰如劃破長空的流星一般朝自己這邊飛射而來。
敵敵襲!突然的變故,令剛剛纔稍是平穩的軍隊再次紊亂起來。士燮軍的人們就像是那煮沸了粥一般,沸騰得不知道該怎樣纔好。他們不可能戰鬥了,因爲手中有武器的人太少,且又士氣低落,你要敦促着讓他們用自己的拳頭去對付敵人的利箭,他們是絕對不去做的。
當然他們也不可能四散而逃,因爲這是一片狹長的山道,兩旁的坡上就是敵人的伏兵所在,那早已被點燃起來的長草不但用灼灼的火光耀花了他們雙眼,令他們看不清敵人的所在,更是用騰騰的熾熱令他們不敢有絲毫越軌的舉動。他們只能向前,不斷的向前,朝着敵人早已爲他們選好的道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