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走的人都走光了,最後剩下來的也就那麼十幾個人,這或許算是一個大不幸吧。然而這大不幸中還是有大幸的,在衆人皆走的情況下,自己手下最重要的幾個人還留着:功曹樑緒、主薄尹賞、主記樑虔等人,卻是包含了整個天水郡官員中最爲主要的一批人。
這對馬遵來說是很幸運的,因爲他們不但是他手下的重要親信,更由於其是天水本地人的緣故在本地有了巨大的影響力。馬遵相信有他們在的話,那自己的這一次赴死之局將完成的很好。
這確實是值得高興,但馬遵對此多少卻還有疑惑,看了看剩下的這些大都以天水本地人爲主的官員,馬遵開口問他們:“爲什麼你們都不離開呢?”
“因爲我們都想着守住冀縣啊。我們都是天水本地人,不讓本地遭遇兵災是我們的責任……”尹賞淡淡的開了口。
“我們的家在天水,我們的國是大魏,我們又怎麼能就這樣放棄這一切而投降呢?”功曹樑緒是這麼一個說法。
“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認爲唐是我們的敵人而已!”這是主記樑虔的回答。
“你們……”馬遵有些被感動了,眼睛微微的泛紅:“若是伯約也像你們這一般的想就好了。唉,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伯約啊。至少,伯約的母親在縣城裡發生了不幸,我卻絲毫也沒有預防,這是我的失職!”
“大人對此不必感傷。其實,大人難道看不出來,伯約母親的這件事情實際上是李唐的探子在其中搞得鬼嗎!我想伯約的母親如今已是在唐軍那兒了,伯約的投降和這樣的事情不無關係啊。”儘管明白這些事情馬遵這位狐狸太守早就瞭解的清清楚楚,但此刻自家的太守明白的做出了這麼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模樣,尹賞卻也依着他的意思說了這麼一番勸慰的話來。
“唉……真的是這樣?那麼說來唐軍的探子在城中一定是很多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樑緒,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了。眼下唐軍還在祁山和郭淮大人糾纏,恐怕還要用數天的時間才你能抵達到我們這兒。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在唐軍來到這裡之前,將一切都處理好。”馬遵順着尹賞的意思說了這麼一通話來。
眼下,他手中可用之人少了許多,尤其姜維這麼一個能幹的武將投降於李唐,使得他不得不很是無奈的將這麼一件重要事情交給了樑緒。因爲在最後剩下的衆人中,也只有樑緒在這軍事上還有些才華了。
“我明白……”樑緒沉穩的點了點頭,依舊是馬遵熟悉的那一副老實的模樣。他也是一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怎麼做纔是最符合上司要求的——和着自己那一副粗曠的容貌,他自然扮作一個老實的模樣,將自己本來的聰明和城府都隱藏起來。可以說現在的他在馬遵的眼中,因爲這一切而成爲了最得馬遵信任的人。至於姜維,則曾經是馬遵最爲重用的人。重用和信任在這裡完全是不一樣的。
“尹賞後勤的安排就交給你來負責,務要重整我們這兒的城防物資啊。”馬遵開始逐一安排各個人任務:“至於樑虔,我現在讓你兼任姜維的中郎將一職,全權負責冀縣的城防。”
“諾!”尹賞和樑虔大吼一聲俱是稟然領命。他們此刻俱擺出了一副誠懇忠勇的模樣,儘管這模樣和他們一貫以來的表現多少會有些不同,但在此時此刻,這樣的表現卻是最能夠打動馬遵這位上司的。他們不傻,都明白在這樣的時刻他們該這樣做。
“很好,很好啊。”眼見大家都在經歷了那麼一通事情之後,還能保持如此的氣勢,馬遵微笑的點了點頭。他揮了揮手,算是結束了這個關係到自己如何去“死”的會議,讓自己的親信們去做他們自己的事情。
因爲處於對這些肯和自己同生共死之人本能的信任,他並沒有對他們做過多的懷疑和觀察,是以他並不清楚在他揮揮手低頭的瞬間一縷異樣的視線在他最信任的那三人之間流傳——作爲一個聰明人,倒是沒有一個真的願意就此死去呢。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過去。因爲唐軍強大的情報封鎖能力,使得馬遵對於南邊的戰局並不是很清楚。他直到唐軍的大隊人馬離自己只有一百里地的時候,纔得到了有關祁山之戰的消息。
正如他所預想的那樣,在祁山郭淮失敗了:隨着西縣被攻破,郭淮的糧草完全被中斷,五萬大軍在飢餓中整整被餓了三天。最後郭淮沒辦法,便迫不得已的爲了幾萬兄弟的性命而投降了馬岱,被馬岱請示了李晟之後調到了荊州方面。
至於郭淮的大軍,則是一如昔日整頓隴西的兵馬所做的那樣劃分,根據自願的原則有了變動。當然,這樣的變動並沒有讓唐軍的實力下降,相反有了這麼一通變故之後,唐軍的氣勢反而提高了許多,兵力也有所增強,現在的唐軍已經擁有近三十萬的部隊了。
就這樣,在得知了那樣的消息兩天之後,唐軍的大軍再一次把冀縣團團的圍住。這一次,他們在兵力的佈局上做出了調整,原本分佈於四門的火炮被集中在了南門,而大部分的兵力也進一步的進行了集中,南門佈置了七萬的兵力,而其他幾個地方則是三萬到四萬不等,至於剩下的人則統一作爲預備隊存在。
“看樣子,他們倒是將架勢擺的十足啊。集中所有的火力攻擊一點,並待一點突破後迅速的深入擴大,這可真是很樸實的戰術啊。”馬遵苦笑着。對方的戰術很樸實,也很容易被人看穿,但即便是如此,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自己也談不上什麼應變之道。
“你說我們這裡能守得住嗎?”樑緒擺出一副傻傻的模樣,在馬遵的耳邊傻傻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守?怎麼守得住。我們能應付得聊他們三十萬大軍的進攻,卻應付不了他們一千門火炮的轟擊啊。”馬遵黯然的說道,言語中倒是有許多的苦澀:“我們守不住城池。冀縣的失陷是遲早的事情了。”
“所以……?”見馬遵見事情說得如此悲觀,樑緒不禁又續了一句。
“所以什麼?我們已經是守不住城池了……!”對於樑緒的續說,馬遵覺得很是奇怪,他認爲自己無疑已經把事情說得清楚了,“所以……?”還能所以什麼呢?他有些疑惑。
“所以……對不起了……大人!”輕柔的話語在馬遵的耳邊響起,那是樑緒的聲音,馬遵從來也不知道樑緒這麼一個三大五粗的人竟然會說出如此柔和的話語來。若是在一般的情況下,只怕他立馬就結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但眼下他沒有。胸口激起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再說話了。
他低下頭去,只見一抹刀刃從自己的胸口透出,那是樑緒從他的背後刺出來的利刃。這是非常致命的。他對此覺得意外。“爲什麼?”他艱難的問道。儘管他就做好了去死的準備,但那樣的準備是放在戰死之上,對於自己竟然會死在手下人的背叛上頭,他實在意外的緊。
“大人……我們不想死,而且想活得更好!”尹賞在旁邊輕聲回答道。對於這件事情,他不是執行人,卻是十足的策劃者。可以說是他動員了樑緒兄弟的背叛。
“原來……如此……!”一瞬間馬遵瞭解了一切:因爲不想死,所以他們不贊同馬遵的死拼;因爲想活得更好,所以他們選擇了背叛,用自己的頭顱去換他們的官職。
“這……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至少對你們來說是……如此!”馬遵苦笑的看着他們卻是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對於尹賞、梁氏兄弟的行爲,他實在沒有什麼不滿的,因爲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