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李璟慌張手無措
皇甫暉、姚鳳投降歸順郭榮,清流關失守,噩耗接連傳到南唐都城金陵府。南唐皇帝李璟萬分焦慮,召來朝中文武重臣商議退敵之計。左僕射馮延巳舉薦道:“陛下可命楚國降將陸孟俊,統帥十萬原楚國人馬討伐淮北周軍。”
大將軍邊鎬出列奏道:“臣以爲不可,自我大唐吞併楚國以來,楚人連生叛亂,待楚國百姓民心安定,忠心於唐,再徵用楚兵方可萬無一失。”馮延巳一聽,心中嫉恨邊鎬,便說道:“將軍既然以爲楚人不可出戰,那就將軍你親自領兵。”
邊鎬說道:“這有何難?若陛下恩准,末將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李璟認爲邊鎬所言有理,加封邊鎬爲掃北大將軍,點兵兩萬,救援淮北。邊鎬率領大軍渡過長江北岸,接連攻克幾座城,直奔壽州殺來。
郭榮得知邊鎬這一路勢不可當,便在中軍點將。高懷德奏道:“邊鎬來勢洶洶,末將願率人馬去戰邊鎬。”郭榮道:“將軍前去,必須有副將跟隨纔是。”高懷亮道:“末將願爲副將。”皇甫暉、姚鳳二人又說道:“邊鎬乃南唐大將,善用奇兵,我二人願隨高將軍同往。”郭榮道:“既有四位將軍同去,何愁邊鎬不敗!”
四人領了令牌,出帳點兵。幾日之後,兩軍列陣開戰,只見南唐軍中一將身高八尺,面色蒼紫,劍眉圓目,頷下短鬚,頭戴皁纓盔,身着逆鱗銀甲,跨下戰馬名喚一丈雪,掌中一對短柄鑌鐵戟,立馬陣前,煞是威風。皇甫暉對高懷德說道:“陣前這個人就是大將邊鎬,待末將試探說服一番。”
皇甫暉催馬向前幾步,抱拳說道:“邊將軍向來可好?”邊鎬一看是皇甫暉,頓時大怒道:“皇甫暉!你跟姚鳳還有顏面來到兩軍陣前?背主降敵是何道理?說!”皇甫暉說道:“周帝郭榮是有道明君,英明神武,禮賢下士。而李璟聽信馮延巳兄弟讒言,終不能成就大事,邊將軍何不改投明主。”
“寧爲唐臣,絕不說降!你別要廢話,看我雙戟。”邊鎬摘下雙戟,拍馬來戰,皇甫暉只得迎戰,二人戰了八九個回合,皇甫暉被邊鎬一戟打中後腦,只覺一懵,便墜馬落地。邊鎬正要取皇甫暉性命,只聽姚鳳喊道:“將軍留人!”姚鳳催馬來到近前勸道:“舊日同僚,你怎忍心殺他?”邊鎬厲聲說道:“賣主賊子,你我各爲其主,別來勸我!”邊鎬揮戟便打姚鳳。姚鳳舉刀相迎,只戰了五六回合,姚鳳被邊鎬一戟捅死。
邊鎬連贏兩陣,高懷亮看了不由怒髮衝冠,對高懷德說道:“兄長爲我壓住陣腳,待懷亮取這傢伙狗命!”高懷亮策馬出槍來戰邊鎬,二人不容分說,便交戰起來,一連戰了二十個回合,高懷亮才知自己並不是邊鎬對手,正欲退回,鑌鐵戟卻已打下,戟上月牙嵌入後心,高懷亮吐血而死。
陣前的高懷德火冒三丈,七竅生煙,大吼道:“邊鎬賊子還我兄弟性命!”出馬來戰邊鎬。高懷德神槍大戰邊鎬,二人打得難解難分。戰到三十回合,高懷德才知自己也不是邊鎬對手,心中暗想若是拼死一戰,自己性命不足惜,但高懷亮之仇何時能報?不如暫且退讓,另謀良策。高懷德虛晃一槍,撥馬退回陣中,邊鎬催馬想追,周軍陣中射手發了幾支弓弩,使得邊鎬勒馬作罷,兩軍才各自收兵。
高懷德垂頭喪氣回到中軍大帳,一見郭榮便跪倒雙膝,叩頭請罪。郭榮問道:“將軍起來說話,莫非今日出戰失利?”高懷德話沒出口,淚已雙流,說道:“南唐大將邊鎬勇猛在我三軍之上,一陣皇甫暉重傷,二陣姚鳳陣亡,第三陣我兄弟高懷亮也被邊鎬斬殺。末將親自出戰,三十回合未能取勝,只得退兵請罪。”
“啊?”郭榮驚歎,“南唐蠻兒竟有如此大將,朕要親自出陣,跟他比個高低。”軍師王樸起身勸道:“陛下萬萬不要出陣,你身邊良將有的是,何必要你親自上陣呢?”李重進也奏道:“陛下可陣前督戰,末將與那邊鎬決一死戰,願立軍令狀!”王樸說道:“李將軍也不必出戰,邊鎬當年鬥獸破鐵騎,豈是等閒之輩?依我之見,要破唐軍必須先調走邊鎬。望陛下休戰幾天,等待破敵時機。”
郭榮就依照王樸之說,閉營休戰。一連等了十天,左等無妙計,右等無良策,郭榮召來王樸說道:“已經等了十天,卻不見破敵良機,不如與邊鎬決一死戰。”王樸說道:“邊鎬有勇有謀,取勝唐軍絕非易事。”郭榮急得乾瞪眼。
這時中軍官李捷來報:“啓稟陛下,南唐派使者來議和。”王樸問道:“使者是哪一個?”李捷回答道:“是南唐兵部尚書馮延魯。”王樸大喜,對郭榮說道:“要破唐軍,全在這個人身上。”
郭榮問道:“請問王軍師有何妙計?”王樸說道:“昔日燕國樂毅會六國兵馬,連攻齊國七十多個城,樂毅卻遭流言反間,被燕王用大將騎劫代替,齊國趁騎劫無能反敗爲勝。馮延魯徒有虛名,矇蔽君主妙絕時人。若是馮延魯提及議和之事,陛下儘管逢迎,臣自有妙計。”
馮延魯爲什麼這個時候到來?只因馮氏兄弟跟邊鎬不和,聞聽邊鎬連戰連捷,心裡十分嫉妒,此行既是來刺探周兵軍情,也順便監視邊鎬舉動。馮延魯來到郭榮寢帳,帳內只有郭榮、王樸兩個人。互見禮畢,馮延魯說道:“陛下,我大唐兵馬連戰連捷,想必已有耳聞?”郭榮道:“朕發兵數月,深感三軍疲憊,亦有議和之意。只要唐主李璟不計此恨,朕願各據原本州郡,互不相犯。”馮延魯聞聽此言,心中是暗暗竊喜,沒想到這大周皇帝三言兩語便被說服,倘若議和簽訂下來,無疑是一件大功。馮延魯張口誇誇其談,在郭榮、王樸面前談笑風生。
晚上,王樸向郭榮奏道:“今日陛下跟馮延魯議和,明日馮延魯返回南唐,陛下務必留他喝酒壯行,陛下你裝醉,但別要叫馮延魯醉酒。”郭榮問道:“爲什麼偏要讓朕喝醉?”王樸道:“陛下到時會宴衆將官,席間裝醉大罵馮延魯,所罵之言……”王樸對郭榮一番耳語,誰也不知道他們設下的什麼計策。
到了次日,馮延魯心滿意足要返回稟報唐主,郭榮設下盛宴款待馮延魯,並招來文武衆將左右陪酒。衆人推杯敬酒,各是自在。郭榮喝下幾杯酒後,假意裝醉,掃了馮延魯一眼,怒道:“馮延魯!你以爲朕會跟你真心議和嗎?”
馮延魯心中一驚,暗想莫不是今日郭榮要酒後吐真言,我當耐住性子讓他說個原委。又聽郭榮道:“如若不是朕讓着邊鎬,只恐今日已打過長江!”馮延魯聽着話中有話,也裝作膽顫問道:“陛下爲何要讓着邊鎬?”郭榮打了一個酒咯,哼哈道:“朕如若勝了邊鎬,你們一定會用陸孟俊的楚兵,那纔是心頭大患。當年你馮延魯就是楚騎手下敗將。只要邊鎬一日爲帥,朕就敢一日不退兵。”
軍師王樸趕忙勸住郭榮,說道:“陛下醉矣,快扶陛下到後帳歇息。”郭榮被侍衛扶下,卻不住口中大罵:“將馮延魯亂棍打出!”幾個軍卒舉起殺威棍便衝馮延魯打來,馮延魯酒沒喝好,又捱了一頓亂棍,只得匆匆離開大營。
馮延魯剛出轅門不遠,只見王樸騎馬追了上來。馮延魯問道:“先生追來是爲何事?”王樸答道:“剛纔我主醉酒亂語,還望尚書大人切莫記在心上。”馮延魯心中暗想,亂棍之仇怎能忘掉,但他還需裝作鎮定迷惑郭榮,馬上哈哈大笑道:“周天子也是酒醉所致,本官也沒聽清說些什麼,議和之事,我如實告知我主便是。至於一頓亂棍,大丈夫怎能記在心上?”馮延魯一陣裝腔作勢,告辭離去。
王樸心中暗喜,此去邊鎬必被調虎離山。馮延魯捱了一頓打罵,回到唐都金陵。一見皇帝李璟就伏地失聲痛哭,李璟問道:“愛卿此行,莫非未能議和。”“豈止未能議和,險些中了郭榮詭計。”馮延魯眼珠一轉,奏道:“陛下有所不知那郭榮相持數月不肯退兵,都是因爲陛下用邊鎬爲將。”
李璟問道:“邊鎬在淮北連戰連捷,讓他爲大將有何不妥?”馮延魯說道:“邊鎬之勝原是靠郭榮詐敗,只爲拖住邊鎬尋求戰機,郭榮心中畏懼的人卻是楚將陸孟俊。臣請陛下命陸孟俊率領楚軍北上頂替邊鎬,必能大獲全勝。”兄長馮延巳在一旁也幫助馮延魯連本保奏,請求令陸孟俊率楚軍北伐。
李璟輕信馮氏兄弟讒言,馬上降旨加封陸孟俊爲掃北大將軍,統領五萬楚地將士,北伐郭榮。至於邊鎬則詔令回京,另有他用。自從馮延魯被逐出周軍大營,郭榮依舊整日閉門免戰。
一日,軍師王樸來到中軍營帳,郭榮見王樸喜笑顏開,便問道:“軍師前來,莫非有了喜事?”王樸說道:“馮延魯已中計了,南唐李璟命陸孟俊取代邊鎬爲掃北大將軍,今率領楚兵五萬而來,已下戰書到營。”郭榮起身問道:“戰書在哪裡?”王樸從袖子裡取出,郭榮展開觀看一番,樂道:“立刻傳召衆將到中軍大帳,朕要點將發兵。”
王樸就跑出帳外傳旨。中軍帳內衆將官點卯到齊,郭榮說道:“南唐李璟自不量力,命陸孟俊率五萬楚兵來救壽州,朕決意親征與他決戰。”大將石守信道:“當初楚國鐵騎曾大敗南唐,只恐此番楚兵比那邊鎬有過之而不及。”
軍師王樸說道:“諸位將軍,唐主李璟任用陸孟俊有三弊。哪三弊呢?楚國自從被南唐吞併,楚人連生叛亂,有好多無誠心歸服的人,楚兵雖屈身在南唐,卻是離心離德,此其一弊;邊鎬數番交戰,可謂知己知彼,而南唐臨陣易帥犯了兵家大忌,此其二弊;楚將陸孟俊勇猛有餘,而智謀不足,不能跟邊鎬同日而語,此其三弊。有此三弊,還愁什麼唐軍不敗?”
郭榮一聽,胸有成竹地說道:“朕令郭從義、石守信、李重進、高懷德各領各點本部人馬隨朕迎戰,王樸留守大營,堅決不讓楚兵解壽州之圍。”衆將領得詔令,各去準備。
次日,郭榮親率六萬大軍在壽州南面擺下戰陣,南唐大將陸孟俊列隊陣前,氣焰囂張地喊道:“郭榮小子,我是唐主麾下鎮國將軍楚襄侯陸孟俊是也,今日奉旨來討伐周軍。你們若是明白,快快滾回汴梁,如若不然,壽州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郭榮對左右將官道:“這人狂言濫詞,目中無人。哪個出戰將他拿下?”“小將願往!”只見一員戰將,年紀二十五六,面似白玉,眉目分明,頭戴如意盔,身穿亮銀雲片甲。他跨上玉頂烏騅馬,手中鑿金槍,與那陸孟俊戰成一團,不分高下。
郭榮見這小將驍勇善戰,問道:“這個將軍是什麼人?”郭從義答道:“他是我麾下的偏將,名叫韓令坤。”“啊呀,朕花了眼,一時沒看出來。嗯,好一員虎將,擂鼓助戰!”郭榮說道。
韓令坤與陸孟俊大戰二十回合未分勝負,郭榮傳令郭從義、石守信率左軍,李重進、高懷德領右軍殺向敵陣,南唐兵馬也出陣迎戰,兩軍好一場撕殺。
一場大戰之後,大周兵多將廣,自然佔了上風,陸孟俊敗退二十里安營紮寨。首戰失利,陸孟俊心裡大爲煩悶,恰巧有探馬來報,周軍大將趙暉率軍押糧正趕往壽州大營。陸孟俊大喜,當即點齊三千輕騎兵,沿小路接近劫糧。
此時夜幕已降,天色昏暗。趙暉押運糧車正往前行,忽然迎面又火光閃亮,隨之喊殺聲起,陸孟俊率輕騎兵縱火殺來。趙暉驚喝道:“不好,有人劫糧!”話音未落,陸孟俊率兵殺到。周軍紛紛拔刀迎戰,各有死傷,但軍糧多被付之一炬。劫糧之地離壽州大營不遠,有人奔大營求救。郭榮得知此事,急令大將石守信率一支騎兵前去救應。
不一會兒,石守信率兵來到,不容分說便殺向唐軍。陸孟俊見大周來了援兵,而且軍糧已燒,不敢戀戰,率兵沿原路逃走。石守信與趙暉收拾了沒有被毀的兩輛車子,一同前往壽州大營。趙暉到了中軍營帳,一見郭榮,跪倒雙膝請罪:“末將罪該萬死,糧草被劫,請陛下治罪。”郭榮道:“老將軍請起,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自責。”“多謝陛下!”趙暉道:“請陛下賜臣一支兵馬,明日我到南唐營前叫陣決戰,以求將功補過。”
郭榮道:“朕令韓令坤爲副將與老將軍同去,也好作個照應。”趙暉趕忙謝恩與韓令坤領了軍令出帳。
到了次日,趙暉、韓令坤二將領兵來到南唐大營,百般叫罵誘敵出戰。陸孟俊高掛免戰牌閉門不出。一連三天皆是如此,趙暉、韓令坤只得無功而返。
南唐堅不出戰,軍師王樸對郭榮說道:“陸孟俊用兵意在奇襲,可令人扮作糧隊再誘敵出戰,臣已有良策管教陸孟俊有去無回。”郭榮召來衆將,王樸說道:“我看西面有一座小山,今晚石守信率糧隊繞山而行,郭從義、高懷德、李重進、韓令坤各領一支人馬沿山南小路設伏。我與趙暉在山頂督戰,以火弩爲號,衆將見了火弩射下,便按弩落方向率兵殺去。”衆人都說曉得。
晚上,陸孟俊在營帳里正準備歇息,探馬來報周軍又有糧隊往西山而來。陸孟俊大喜,即刻帶兵去劫糧草。來到西山腳下,正遇上週朝大將石守信的糧隊。石守信一聲令下,只見輛車上的蒲草掀開,周軍揮刀舉槍掏出糧車,陸孟俊驚呼:“不好,中計了,快撤!”在山頂的李谷看得清清楚楚,命趙暉射出一支火弩。埋伏在路邊的郭從義第一鎮兵馬向火弩所射方向殺來,陸孟俊掉頭又撤。山頂設下第二箭,高懷德率第二鎮兵馬殺出。
陸孟俊正進退兩難,副將陳覺獻計道:“周軍都是按火弩所指殺來,將軍立即叫我部人馬舉火把搖動,定能破了此計。”陸孟俊命令士兵搖動手中火把。等第三支、第四支火弩射出,李重進、韓令坤所率兵馬被唐軍搖動的火把晃得看不清落箭之處,陸孟俊乘機逃走,躲過一劫。
周軍雖是勝了一陣,卻逃走了主將陸孟俊。郭榮說道:“陸孟俊能識破軍師妙計,看來必有能人相助,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王樸說道:“雖是一計不成,但臣已經有了第二個計策。”郭榮催道:“既然軍師有妙計,可快點說出來。”王樸說道:“可用響鏑爲號,再誘陸孟俊出戰。”老將趙暉問道:“軍師所說響鏑,不知是什麼寶貝?”
王樸說道:“古時匈奴冒頓單于,將木硝綁在弓箭的上面,稱爲響鏑。響鏑射出木硝隨風而響,匈奴士卒聽着硝聲殺出。一旦陸孟俊出戰,衆將可聞聲而出。”
郭榮說:“只恐再用糧草引誘,那陸孟俊必不會中計。”王樸說:“此番需陛下獨自往唐營誘敵。唐營之東,有一座東山,我和趙暉將軍在東山督戰,可令高懷德保護陛下左右。其餘衆將依舊埋伏在東山的腳下。”郭榮以爲妙計,令李重進、郭從義、石守信、韓令坤分作四隊埋伏東山的腳下。
高懷德扮作侍衛跟着郭榮來到唐營大寨之外,指指畫畫,說說笑笑。守營的唐兵看見,急忙稟報陸孟俊,陸孟俊登上箭樓觀看,大喜道:“郭榮只帶一個人來探我大營,此時出營將他生擒,大功可成。”
副將陳覺勸道:“郭榮如此冒險,就怕有詐,將軍你不可輕易出戰。”陸孟俊道:“這倒無妨,我多帶些兵馬就是。”當即點起三千精兵,推開轅門,氣勢洶洶地殺了上來。
高懷德急忙說道:“陛下快走,唐軍已經中計了。”郭榮和高懷德君臣二人調轉馬頭,向東山跑去。陸孟俊見二人手上沒有人馬,率兵拼命追殺了上去,郭榮在前,高懷德在後,追上來一個軍校被高懷德刺死。等追到東山,在山頂督戰的軍師王樸,命箭手將響鏑射向陸孟俊,響鏑掠過長空,拉出一道長音。郭從義率第一路兵馬隨硝音殺了過來,陸孟俊見周軍不顧一切直奔自己殺了來,慌忙拋棄左右,只率三百騎兵往回逃。又聽到第二支響鏑射出,李重進率第二路兵馬直衝陸孟俊殺來,陸孟俊拋棄身後騎兵,向山谷裡逃去。第三支響鏑射向谷口,石守信率兵衝向山谷,衆將士高呼:“生擒陸孟俊!”陸孟俊再無退路,只得賣命地往山谷裡逃竄。
第四支響鏑是一支鵰翎箭,鵰翎射遠不射近。猛聽到一陣長空呼嘯,箭落山谷之中,響起陣陣迴音。陸孟俊聽得此音嚇得魂不附體,竟跌下戰馬。湊巧周將韓令坤率第四隊殺到,大喊道:“陸孟俊拿命來!”陸孟俊早無戰心,翻過身來跪地求道:“我願歸降,將軍饒命。”韓令坤馬到近前,勒住繮繩,命手下士卒將陸孟俊五花大綁。
郭榮、軍師王樸和衆將領在谷口會合,韓令坤擒了陸孟俊,其餘將領也擒獲不少唐卒,衆人都是大喜不已。王樸說道:“主將已擒,諸位將軍可扮作唐軍,騙開營門,一齊殺進去。”遂命趙暉押解降卒回營。郭榮親自率領一支人馬穿上了唐軍服裝,押解陸孟俊前去騙開營門。其餘衆將各率本部人馬尾隨在後面。
郭榮讓孔武有力的士兵押着陸孟俊來到唐營面前,命陸孟俊喊開轅門。陸孟俊對守卒喊道:“我是大將軍陸孟俊,你們趕快打開轅門!”守營的士卒一看陸孟俊,二話不說隨即打開轅門。
郭榮一聲令下,後隊的周軍喊殺而上,前呼後擁殺進唐營。唐營裡一片大亂,有人報告副將陳覺,陳覺提刀上馬,沒走出中軍,高懷德、李重進等人已迎面殺了過來。陳覺大亂分寸,調轉馬頭竟棄營逃走。營中士卒大多是楚國人,本不願以投唐,如今主將被俘,更是無心再戰,索性紛紛投降。
陸孟俊趁周軍忙於戰鬥,瞅了個機會,逃出營帳,正要往馬廄裡牽馬。他萬萬沒想到來了七八個人跑到馬廄裡,慌忙牽上一頭馬的繮繩,躍身上去,就打馬奔跑。“籲——”的一聲忽哨,那馬身子一掀,陸孟俊便像口袋一樣掉在地上,當即上去兩三個人將他手腳上了鐐銬。打忽哨的正是韓令坤,他命人把陸孟俊押送到郭榮所在之處。
他的愛妾楊氏站在竹簾下,突然捶胸痛哭,韓令坤驚訝而問她什麼緣故,楊氏回答說:“陸孟俊昔日在潭州,殺死賤妾家人二百口,今日見到,請報冤仇。”仔細一打聽,原來,陸孟俊廢黜馬希萼擁立馬希崇,卻誅滅舒州刺史楊昭惲全家,掠取楊家財產。楊家有個女兒長得十分美麗,陸孟俊便把她獻給馬希崇。韓令坤進入揚州,馬希崇又把楊氏送給韓令坤,韓令坤寵愛她。韓令坤知道事情的原委,當即處死了陸孟俊,給愛妾報了家仇。
趙匡胤在滁州城跟手下幾個戰將運籌如何拿下南唐東都揚州。夜深之時正待就寢,只見守城官張瓊派人來報:“老將軍奉萬歲爺之命,前來勞軍。眼下帶了一支人馬,已在城外。特來請求,是否開城接人。”
趙匡胤聽後,吃了一驚,連忙隨了來人一同登上城樓,只見城外果然有一支人馬,但天色昏黑,雖然有火把燈籠,也看不分明。他高聲問道:“來將何人,可有聖旨?”
城下來得正是馬軍副指揮使趙弘殷,他奉郭榮之命前來勞軍,再加上跟趙匡胤是父子關係,便一時忽略,沒有領取詔書證明。更因爲急於早日趕到看兒子,所以這天剩下二十里路,沒有中途宿營,而是連夜趕來,到達滁州城下已經快到三更天了。他想進城休息,就到城下叩門。
當下他聽出是兒子的聲音,便回答道:“匡胤吾兒,連爲父聲音都聽不出來嗎?爲父奉命勞軍,只是未帶聖旨,快放爲父進城。”
趙匡胤也聽出是父親的聲音,但他拒絕道:“父親,現在乃戰爭時期,城外還有南唐散兵遊勇潛伏,爲了防備敵人冒充我軍乘夜襲城,軍中已下令,夜間如有我軍或使者來到,若沒有聖旨證明,一律不得擅自開城。孩兒雖身爲主帥,也不能隨意破壞軍紀,擅開城門,只好請父親大人暫在城外駐紮,待天亮到開城時間,點驗明白,再請進城吧。這是王事,還請父親大人諒解。”說畢,徑自下城而去。
趙弘殷無奈,只好下令隨軍在城外駐下露宿,等候天亮。次日黎明,城門一開,趙匡胤領了羅彥瑰、張瓊出城迎接。趙匡胤見到父親,慌忙下馬拜伏於地。趙弘殷忙把兒子拉起,滿眼落淚道:“吾兒真將軍也,能如此治軍,爲父也就放心了。”
說罷,趙匡胤請父親上馬,父子並馬進城,羅彥瑰、張瓊二將自然把前來送勞軍物品的車輛一一點明,引入城內駐紮。當下又將趙弘殷帶來的牛羊、御酒、賞錢、布帛按人分賞衆軍。然後大擺宴席,全軍歡呼暢飲。趙匡胤也在帥府設宴,爲父親接風。
誰知這趙弘殷由於年事已高,又在雨後的城外凍了半夜,當天下午就發燒了。趙匡胤慌了,連忙安排住處,請城內名醫前來診視,又差使者同前來勞軍的兵丁車馬一起返回下鎮,向郭榮報告趙弘殷患病,請求暫留滁州治療之事。
沒過幾天,郭榮派了韓令坤、趙普等人,帶了五萬人馬來到滁州。趙匡胤接入,打開聖旨一看,原來是由於滁州已經攻破,江北門戶洞開,探得南唐東都揚州一帶防備空虛,因此郭榮命韓令坤領兵五萬,前往襲擊揚州等地,並調高懷德、高懷亮、張光翰、趙彥徽四將,撥入韓令坤部下,協助攻打揚州。趙匡胤則率本部人馬隨後挺進六合,防守長江北岸,以爲聲援。又詔令左金吾衛將軍馬崇祚爲知滁州府事,主持滁州全面政務,薊州人趙普爲滁州軍事判官,負責滁州地方行政——他的任職是範質推薦的,翰林學士竇儀爲滁州帑藏,主管滁州財政事務。
趙匡胤領旨,當即命高懷德等四將來跟韓令坤相見,改隸屬韓令坤部下。由於軍情緊迫,韓令坤在滁州住了一晚,次日便帶了部隊,向東挺進。
趙匡胤這才坐下來,向趙普交代滁州事務,說道:“此次拿下滁州城實屬不容易,清流關真的是天險,無法攻下,幸虧這裡的農村有個趙學究,在他指引小路,才取得突襲成功。”趙普驚訝道:“這個趙學究是個高士,不可不羅致軍中,以作臂助。切莫讓他流落他人之手。”
趙匡胤拍着手說:“有道理!”當即派張瓊帶了一隊人馬,備下厚禮,前往清流關外山村禮聘趙學究。
張瓊去了一天,卻獨自返回,說那趙學究已經離開山村,不知去向,並且他已料到趙將軍必然派人再來,所以留下一封信,囑咐村裡農民,如有人來,將此信轉呈。說罷,取出書信呈上。趙匡胤隨即將信拆開,跟趙普一起觀看,只見上面寫道:山野卑人,疏懶成性,本不欲干預軍務之事,然淮南一帶百姓,受苛捐雜稅的盤剝,貪官惡吏的騷擾,已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爲救民計,山村野人才不得不聊獻小計,以促成百姓早日解倒懸之苦。非敢希望獲取個人爵祿也。如今大功既成,野人自當隱身離去,以明心志,還望將軍能仗義執言,申奏朝廷,免去新收復區本年錢糧,廢除一切苛捐雜稅,則民心歸順,統一大業當可指日完成也。此意還望將軍深思。
信的下面卻沒有署名。兩人都嘆息不已。趙普說道:“趙學究這個建議不可不申奏朝廷,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新收復的這一地區,應以安民爲主,絕不可忽視。將軍應迅速申報。”
趙匡胤點頭說道:“是的。近來我在這裡的四鄉八鄰抓獲一批南唐散兵和盜匪劫掠百姓,罪惡昭著,應該儘快將他們正法,用以安定地方,做一件有利百姓的事。”
趙普說:“不,這些人交給我,我來一一加以審問明白,倘若有被誣爲盜的良民,糊糊塗塗處死,那豈不是草菅人命嗎?”
趙匡胤點了點頭,說:“唉,還是先生想得周到,要不是先生早來幾天,我倒已經處死了這批人,如若其中有人蒙冤,我趙匡胤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嗎?此事就請先生全權辦理吧。”
談了公事,又談私事。趙普說道:“將軍放心,令尊積勞成疾,心力交瘁,又加受了風寒,寒氣深入內腑,病情較爲兇險,然而我趙普略懂醫道,在此相見,料無妨礙,將軍可以放心前去六合,一切由我承擔好了。”
趙匡胤這才放下心來。即日吩咐部隊整理行裝,留下馬全義和兩千人馬守滁州,自帶三千人馬,和鄭恩、石守信、羅彥瑰、張瓊一行部將,徑往六合而來。六合的南唐官吏和人馬已經逃遁。
與此同時,韓令坤也順利地襲取了揚州,南唐的東都營屯使賈崇棄城而逃,東都留守、工部侍郎馮延魯一時不知去向。韓令坤又乘勝向東進軍泰州,南唐泰州刺史方訥逃奔金陵,制置使耿謙投降,獻糧二十萬斛。李璟派遣園苑使尹延範前往泰州,將吳讓皇楊溥的家族遷居到潤州。尹延範因爲道路艱難,恐怕楊氏家族發生變亂,將其中男子六十人全部殺死,返回報告,李璟怒氣沖天,腰斬尹延範。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連取南唐三州之地,周軍士氣大振。
此時靜安軍使何繼筠截獲南唐一個去往契丹的密使,在他身上搜出一封書信的蠟丸,隨即獻給郭榮。郭榮趕緊任命給事中高防主持泰州政務,嚴防奸細出沒。
趙匡義帶了兩個隨從來到河南府,拜訪推官高錫。高錫稽首道:“哎呀,趙參軍今日特地來看我,我真的受寵若驚。可惜,本人不諳軍務,純粹是個書生,只能在地方從政。”
趙匡義笑道:“高兄啊,你也不要這麼謙卑。廣雍他不在白重贊跟前做掌書記,到了哪去呢?”“白重贊嫌他做掌書記文采不夠,便降了他的官職。對了,我最近才曉得他在盧氏縣做教諭。”趙匡義皺着眉頭說:“他不是蠻能說會道的嗎,降職怎就降到這種程度?有辱斯文啊。”
趙匡義辭別了高錫,當即趕到盧氏縣衙門。廣雍見到了趙匡義,感激涕零地說:“趙參軍已經成了朝廷英雄,居然還惦記我廣某。廣某官場失意,落難盧氏,無人搭救,趙參軍不遠千里,風塵僕僕,就是跟我見上一面,廣某也死也無憾了。”
趙匡義說:“你在盧氏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了個教諭,確實屈才。你離開這裡,跟兄弟到軍隊裡擔個掌書記,比個盧氏教諭不知要強多少倍。”廣雍阿諛奉承地說:“趙參軍,這次如若幫了廣某,你就是廣某的再生父母。”“言重了,言重了。我們兩人玩得多好啊,簡直如同嫡親的弟兄。廣兄被貶到盧氏任職,而且是不入流的官職,實在是屈才。”趙匡義拍着對方的肩膀說,“走,跟我到軍隊裡任職。鄭恩將軍是個粗人,但他是皇上的仁兄弟,你在他身邊做掌書記絕對不會得惹他嫌棄。……也就在他那裡任職一段時期,之後就調到禁軍任職,做個判官吧。”
趙匡義把廣雍帶到滁州,經他周旋,趙匡胤應準廣雍到侍衛軍都虞候鄭恩跟前任掌書記。一個都虞候本沒有多少屬官,更沒有掌書記這個官吏。既然趙匡義一再舉薦,又沒有什麼軍事特長,純粹是個文官,不特設掌書記就無以讓廣雍在軍隊裡立足。
趙弘殷病情越來越重,最終辭世,壽五十八歲。郭榮下詔追贈他太尉、武清軍節度使。趙匡義哪裡有心服喪,一再網羅他的心腹走狗。通過廣雍四處聯絡,趙匡義每日跟叢義、李豹、滿榮、程德玄等人密談議事,這些人得到趙匡義的錢物,都樂得屁股顛顛的來,顛顛的去。
廣雍拜了鄭恩,接着也就無所事事,就一天到晚尾隨趙匡義,如此一來,把他說成是趙匡義的侍衛反倒十分合適的。孟州、緱氏縣兩地富家人仰慕廣雍的聲望,家中紅白喜事都找他做賬房先生,給他的封錢優厚。如此一來,廣雍即使不拿官家俸祿,家庭生活也滋潤。他特別能喝酒,最少三大碗,超常發揮能喝十幾碗。有兩三回竟然喝了十八碗,能自始至終陪他喝到底的幾乎沒有。因此,他落得個酒王之稱。趙匡義知道他是酒王,時常邀他喝酒,他是樂此不疲。趙匡義不管說什麼,廣雍都叭兒狗似的說好,甚至鸚鵡學舌,搖旗吶喊。他說道:“姓柴的做皇帝,福分不大。趙兄你的哥哥最有福相,方面大耳,應該做上皇帝。姓郭的代替姓劉人家做皇帝,姓柴的又巧妙地代替姓郭做上皇帝,同樣,姓趙的也能代替姓柴人家登基做皇帝,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趙匡義搖着手說:“廣百能呀,你這樣說,一定要看準場合,還要看人,可不能無所顧忌呀。”“這自然啦,我廣雍哪是個呆子,不見兔子不撒鷹。”兩個人相互拍着肩膀,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匡義說:“你是曉得的,高錫他的文采很不錯的吧,但他就是沒你廣百能機靈,他這人做事呆板,一點都不曉得隨機應變。所以嘛,我就不舉薦他,雖說我跟他結交比你早。”
廣雍討好地說:“我才智也駑鈍,只是在你趙兄薰陶下才有了些長進。我這一生如若不是遇到你趙兄,混得不會這麼聰慧,說不定還做不到盧氏縣教諭,只能做個小吏。”
趙匡義說:“你好好幹,幹出驚天動地的事,哪個也不敢藐視你。”廣雍聳着肩說:“只要你趙兄引導廣某,廣某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關鍵眼上,廣某就是望見前面刀山火海,萬丈深淵,也無所畏懼地撲上前去,在所不辭!”
趙匡義呵呵一笑,說道:“我最近有件事還就需要你幫忙。”“是件什麼事啊?”“你去聯絡陶三春這個女將,請她周旋一下,我要娶魏王符彥卿家的三小姐。”廣雍拍着胸口說:“趙兄啊,這件小事我一定會給你做好,否則,我也不能算個人啊。”
趙匡義跑到隆發樓東邊,看到趙普殷勤地招呼道:“老本家,我有話跟你說。”趙普問道:“什麼事?”趙匡義指了指隆發樓說:“到那樓上雅間,我們倆談談。”
兩人坐進了那樓上雅間,趙匡義對店小二說:“來五碗菜,先上一碗炒菜,隨後一碗黃河大鯉魚,一碗大蔥燒海蔘,一碗桶子雞,再一碗清湯,外加一壺上等好酒。”店小二隨即重複說了一下,趕緊下了樓。
炒菜和酒首先上了桌,兩人喝酒談心起來了。“趙供奉,今兒找我有什麼事?請講。”趙匡義笑哈哈地反問道:“兄弟喊本家哥哥來喝酒,你說能有什麼事?”趙普愣了愣,說:“喝酒。你喊我老本家,可我幽州家譜上並沒有寫涿州的趙家啊。”
趙匡義笑着斟酒,說道:“這個不去考證,你肯爲我們趙家兄弟出力,不是本家也是本家,否則,那就不是。”趙普聽出話音,點頭道:“我肯定要爲自己的兩個兄弟出力呀,要不然,一筆怎會得寫出兩個趙字呢?”
“哈哈,老哥哥,你說的這話,兄弟愛聽。”趙匡義隨即把底亮給這個老本家。趙普想了好一會,吱着嘴說:“爲你家弟兄兩個奔走效勞,弄得不好,可是性命交關啊!”
趙匡義把話擺明了說:“老哥哥呀,今兒向你亮了底,你就得跟我家弟兄兩個同心協力,而且還要盡心盡力。如果事情做成功了,你就是諸葛亮在世,讓你做首席宰相,並且封王。”
趙普這會兒徹底弄明白了,另闢蹊徑從龍,但他不立即表態,只是說:“這得要有安邦定國之才呀,可惜我才疏學淺,難擔當重任啊。”趙匡義威脅地說:“有兩次對南唐用兵失利,追究起來,你的責任很大,你想推卸的話,我只要幾句話,你就會萬劫不復。你信不信?”
趙普大吃一驚,如若身在曹營心在漢坐實,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不覺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想來想去,趙普只得妥協,說道:“好兄弟,我怎得不爲你家弟兄兩個效勞?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啊。”趙匡義高興地說:“這就很好的嘛。這樣子吧,你家曾祖跟我家曾祖是嫡弟兄兩個,也就是說我們是緊本家。”他隨即將酒杯遞了過來碰杯,一齊乾了杯子裡的酒,兩人都會心地大笑起來了,……
郭榮巡視水寨,到達淝橋,親自撿取一塊石頭,騎在馬上拿着到寨中供炮使用,隨從官員過橋的每人都攜帶一塊石頭。趙匡胤乘坐牛皮船進入壽州護城河中,城上用連弩發射,箭矢像房屋的椽子那樣粗,很難接近城牆。牙將館陶人張瓊立即用身體遮擋,掩護戰鬥中的趙匡胤。突然一支飛箭射中張瓊的大腿,昏死過去又甦醒過來。
當即兩個士兵上前將他馱了下來,太醫驚恐說:“這支飛箭射得深,不好往下取。”三四個人上去仔細觀看,都說箭頭射進骨頭不能拔出。張瓊咬着牙說:“好拔,我不怕疼。”他喝下一大杯酒,命人敲破骨頭取出箭。太醫大着膽取箭,流血如注,看來有好幾升呢,但張瓊神態安然,臉色從容自如。
趙匡胤稱讚道:“張瓊爲掩護我中了飛箭,敲破骨頭取箭,談笑自如,遠遠勝過刮骨療毒的關公啊!”
南唐主李璟聽說揚州失守,命令四周南唐將軍發兵奪取揚州。但這已是螳臂當車,韓令坤在灣頭堰擊敗揚州軍隊一萬多人,抓獲漣州刺史秦進崇,張永德也在曲溪堰擊敗泗州軍隊一萬多人。
渦口奏報新建浮橋落成。不久,郭榮從濠州前往渦口。郭榮銳意進取,打算親自到揚州,範質等人認爲軍隊疲乏,糧食缺少,哭着勸諫而阻止。郭榮曾經生翰林學士竇儀的氣,想殺他。範質進去搭救竇儀,郭榮遠遠望見,知道來意,立即起身避他,範質急步向前跪伏在地上,磕頭進諫說:“竇儀的罪不至於死,臣下身爲宰相,導致陛下錯殺近臣,所有罪過都在臣下的身上。”接着哭泣。郭榮怒氣消解,說道:“你起來吧,不要這麼模樣。朕看在卿的面上,這回饒了他竇儀。下回如若再頂撞朕,擅自越權做事,定斬不饒!”
範質仍然跪在地上,郭榮想了想,說道:“範卿何必這樣,朕聽取你的意見就是了。欲速則不達。大家都起來吧,朕不會一意孤行,當然要考慮實際情況,暫且緩一緩。” 他於是就任命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代理揚州軍府事務。
這一來,不知怎地,卻急壞了趙匡義。他跺着腳說:“柴榮他怎的不四處進軍呢?這會兒應該往南直攻,跟吳越會合。”廣雍笑着說:“能徵到南面跟吳越接壤,這吳越差不多就是我朝的領土了。”
“對了。我們姓趙的如若坐上龍座,也就不要怎麼費力了。”廣雍連連點頭說:“趙兄鴻鵠之志必定會早日實現!只是郭榮眼下還是皇上。”趙匡義抓住他的手說:“老兄呀,你曉得他個柴榮東征西討,一個時辰也不肯閒落,累死了他,弄到最後還不是爲人作嫁嗎?”廣雍這會兒心領神會地說:“是呀,大勢所趨,只等東風。到時候廣某在趙兄手上也能封官進爵。”“這還用說嗎?”兩個人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真是:密謀預作取果實,野心膨脹恨時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