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三叔,你們,你們爲何不肯好好擡起頭來,你們原就應該理直氣壯的擡起頭的啊!
這次的事,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只是有了別人沒有的狠毒的爹,無恥的兄弟而已!
雖然這一次不能真的定下他們的陷害之罪,免得爹你們成了世人眼裡的不孝不悌之人,但我一定不會叫他們好過的,一定不會!
文婧緩緩的來到爹跟三叔的身邊,跪在爹跟三叔的中間,爹跟三叔的兩側則是陪着跪着的文寶跟文峰。
“爹,我信你!三叔,我信你!我們都擡起頭來!莫怕這些牛鬼蛇神!”
謝文婧堅定的低低的聲音,在爹三叔,還有文寶文峰他們耳邊穩穩的響起,讓文寶文峰忽然有了主心骨,爹沒事的。
謝承玉聽到女兒的聲音,內心絞痛,文婧她不怪自己無知,不恨自己是累贅,依舊還心疼自己,相信自己。
是,文婧說的對,我要擡起頭來,堂堂正正的看着世人,我沒有作弊,爲何不能擡起頭來?
謝承玉終於在大堂上面,第一次堂堂正正的擡起頭,心不再畏懼。
不再畏懼看向爹跟二弟,不再畏懼將要面對的流言蜚語,不再畏懼衆多學子的鄙視嘲諷,自己原本就堂堂正正,爲何畏懼?
“看,那是江南第一孝女!她正陪着他爹跪着呢!看來,這謝承玉兩兄弟,還真不會是舞弊人!能教出江南第一孝女的人,能捐出自家那麼多家產的積善之家,絕不會做這樣的事的,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太子還他們一個公道!”
徐彩在人羣裡面忽然不低不高的嚷嚷起來,因爲個子不高,被淹沒在人羣裡,但聲音還是傳了出來。
頓時不少人跟着附和起來,謝文婧原本在揚州的名聲也很響,只因爲江南第一孝女出自揚州,便叫揚州很多人引以爲豪。自然不願江南第一孝女的爹名聲被毀,會連累江南第一孝女名聲的。
更何況謝文婧還曾經糧食極度昂貴的時候,在揚州捐助過不少百姓一百斤大米,請百姓吃過肉包的呢!這是謝文婧在遭遇趙秋聲母子的時候,收買的人心,現在起了作用,被人撿起來感嘆她的善舉了。
徐寅也在另一邊附和妹妹的話,其他學子當中也有人點點頭,表示贊成。
“謝大人可是親自從他們兄弟的毛筆裡面檢查出夾藏,這還能有假?謝大人公正嚴明,鐵面無私,若非他兄弟真的舞弊,難道謝大人是在檢查的時候,趁機陷害他們兄弟?這怎麼可能?
我們揚州正需要這樣公正嚴明的大人,這樣鐵面無私的大人才是我們學子的福氣,不然我們這些學子辛苦讀書數十載沒有中舉,卻叫這樣不堪的人中舉,讓我們這些辛苦學子情何以堪?”
趙秋聲聽到人羣裡面不少人在爲謝承玉一家人在說話,頓時大聲挑起其他學子的不滿。
謝文婧,我說過,欠我的,他日一定叫你百倍償還,今天才剛剛開始,等我高中舉人,高中進士,成爲太子的寵臣,一定叫你跪下我腳底,任由我辱你,那時候,你一定會萬分後悔之前那麼對我,可惜,我是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的,你給我等着,賤人!
“對!一定是他們舞弊,謝大人公正嚴明,鐵面無私,是我們學子需要的大人!”
趙秋年及時附和自己弟弟的話,對於謝文婧一家人,趙秋年也恨之入骨,正是他們一家人,給了弟弟極度的難堪,也給了娘極大的傷害,他們一家若是能因此身敗名裂,那當然是好。
圍觀的羣衆忽然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輿論下,分成了兩大陣營。一方堅定支持謝文婧家被陷害,一方堅定認爲他們家舞弊。
雙方竟然爭的面紅耳赤,幾近大打出手,場面有些混亂不堪。
“場面如此之亂,明天再審吧!”太子狀似爲難的樣子,心裡早已把謝承舉恨的牙癢癢的,今天就去叫他自己收拾這個爛攤子,若不然,萬死難辭其咎!哼!
太子不會親自去見謝承舉,只是派了人去了謝府,見到了惴惴不安的謝承舉正在書房跟他爹商量對策。
太子的人見到謝承舉後,冷冷的說:“太子囑咐大人好好想想,如何能讓江南第一孝女的名聲響亮亮的,若不然,後果大人可要好好想想?
小人也說明白些給大人知道,大人之所以能青雲直上,是太子給江南第一孝女的面子,大人可懂了?若沒了江南第一孝女,太子也無需再要你!哼!好自爲之!”
謝承舉猛然間聽到這樣的話,頓時呆滯了!連急忙隱退在書房屏風後面的謝老爺也差點驚叫起來。
死都沒有想到,太子青睞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居然是爲了自己那個無用兒子的女兒?這?這?是太子看上文婧,想娶她爲妃?
想到這兒的謝老爺,臉色一陣黑,一陣青,一陣白,文婧那孩子可是一直都不待見自己啊?
幸好,幸好自己這些天對文寶文峰他們一直很好,也幸好承玉那孩子極爲孝敬,幸好,太子來的及時,承玉這孩子還沒有被按上舞弊之罪,一切還來得及。
一想到自家將來會出一個貴妃,謝老爺的心,陡然的激動起來,謝家終於要在自己的手裡光大起來了啊!
謝家的列祖列宗,我終於可以光大我們謝家了!謝老爺忽然忘記了,他剛剛還跟他那個最得意的兒子商量,如何借太子力量,操縱那兩個被他拋棄的兒子生死呢!
卻原來文婧這孩子不聲不響的就獲得了太子的歡心,實在是叫自己老懷開慰啊!果然是自己的孝順孫女!哈哈哈!
此時的謝承舉回想這太子給自己傳的話,心裡猶如吞了蒼蠅一樣的難受。原以爲太子看重的是自己,卻不料太子讓自己青雲直上,僅僅是爲了謝文婧能有一個匹配上他的家世。
太子早就看中了謝文婧,可笑自己還想着如何謀害大哥他們!這叫自己情何以堪?
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全在太子一念之間,而太子要的是謝文婧響亮的名聲,若是自己違背太子,謝承舉的心陡然一陣懼怕。
再叫自己從這樣的高端墜入谷底,謝承舉不能承受。
既然太子沒有直接降了自己的官,就是還需要自己給謝文婧一個匹配得上太子的家世,只有自己將這一次的事,妥善善後,自己的地位一定依舊穩固。
若是不能讓大哥他們名譽受損,也不能叫自家名譽受損,這陷害大哥他們的人,最好還是那兩個給大哥三弟他們檢查的衙役。
對,就是他們陷害的大哥三弟,他們故意在下場前檢查大哥三弟的時候,趁機塞進去的夾藏,爲的就是報復我這個公正嚴明的謝大人,斷了他們靠科舉斂財的路,對,就是這樣!
至於主考官徐大人的面子,顧不上了,如今太子要的是謝文婧響亮的名聲,自家就不許出現一點點名譽受損的事,連蔓兒那樣的賤人也暫時不能推出去頂罪。
如此,也只能委屈那兩個衙役了!誰叫他們不好好檢查每一個下場的學子的?這是他們罪有應得!活該!
“爹,我這就去安排,一定好好的救出大哥跟三弟,一定不會叫他們受一點點名譽損害,等他們回來,爹一定要好好給他們請個好大夫,住下來養好身體。
也派人去杭州,將大嫂弟妹他們都接回家,我們原本就是一家人,本該住在一起,特別是我如今怎麼說也是一地官員,文婧將來的婚事,還是要從我們這樣的世家出嫁纔是道理。
爹,我先去安排大哥他們出來的事,你幫着讓下人準備收拾院子,讓大哥他們回來能住的舒適。”
謝承舉調整過來心情之後,頓時表現的極爲富有兄弟之情,似乎原本他就是這樣似的。
“理當如此,爹就知道你是愛護你兄弟的,以後文婧成了貴妃,我們謝家可就不會是揚州的世家,而是燕京的世家,你能明白事理,爹很欣慰。”
謝老爺對自己兒子陡然的轉變,感到十分滿意,兒子能認清事實,明白厲害關係,就沒白費自己辛苦教他的。
太子將來可是未來的皇上,自己的孫女若是嫁給了太子,那便是未來的貴妃,若是孫女爭氣的生了兒子,哈哈哈,未來不可限量啊!
謝老爺在自己兒子急匆匆的跑去善後之後,還一副中了六合彩一樣的暢想了小半天,心裡的那個得意勁,早就忘了他是如何對待曾經被他拋棄的兒子的了。陷害舞弊的事還就在眼前,就被他忘記了。
如今的他,滿心眼裡全是孫女當上貴妃,謝家成了燕京知名世家的念頭。
徐寅今天的心情格外激動,終於再次見到了文婧,雖然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甚至文婧可能都沒有看到自己在人羣裡面,但看到文婧的那一刻,心裡的激動依舊還在。
不過在激動之餘,徐寅也感到了絲絲擔憂,太子緣何跟文婧起過來的?是巧合嗎?
徐寅不太相信巧合,卻是想到了太子會不會是爲了獲得文婧的心而來?不一定,那世子成琨不是也跟着文婧一起來的?
不想那麼多了,文婧,只要你爹他們這一次能好好的洗清罪名,藉助太子之力,也未嘗不可。
這一次中舉,我就去跟文婧將婚事定下來,快了,就快了,就等這一次放榜後,自己就再也不擔心誰能搶了文婧了。
到了第二天開審的時候,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居然有兩個衙役主動投案自首,說是他們在下場前檢查的時候,故意這麼做的。
至於原因,兩人說的也很清楚,就是恨謝大人鐵面無私,害的兩人這一次沒有掙到真想作弊學子的銀子,便故意栽贓謝大人的兩個兄弟,就是要謝大人難堪的。
謝文婧冷冷看着二叔那一臉虛僞的清高樣子,這兩人能如此乖巧的站出來認罪,二叔功不可沒。
這樣解決此事,不僅僅是自己爹跟二叔洗清了舞弊之罪,連這個罪魁禍首二叔還獲得了衆學子的一致好評。
謝文婧用餘光看到了太子臉上微微的笑容,那是他時常露出的笑容,似乎這樣的結局,也真是太子需要的。
不管了,先將爹跟三叔從這泥塘裡救出去再說,至於自己的好二叔,哼,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等自己離開揚州之後,一定叫揚州的人,得知二叔母親如何毒害她繼子的事,輿論只要起來,人們漸漸會聯繫到這次舞弊案件,極有可能就是他一手操控的,目的很明確,一是賺名聲,二是謀奪家產。
不管揚州多少人相信,起碼不能讓自己的好二叔的名聲,越傳越響亮。能做的褒貶參半也好。
再說還有蔓兒對二叔的指控,全揚州的人,自然不會忘記了,說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先毀了他建立在爹三叔痛苦之上獲得的好名聲,再不能叫他因此再加官進爵了。
主審官徐大人宣佈謝承玉兩兄弟無辜釋放,並另外給兩人補考機會的時候,謝承玉兩兄弟,不禁潸然淚下。
舞弊之罪終於洗清了,終於不會連累兒女了,可看着自己爹一臉欣慰的過來緊緊拉住自己的手,說着孩子們受苦了,爹一直都相信你們的時候,謝承玉兩兄弟的心,依舊冰冷徹骨。
這個就是自己的爹,在謀害自己的時候,笑得一臉慈愛,陷害不成,依舊能笑得一臉欣慰,這是一個怎樣的父親?果真是自己的親爹麼?
“爹,大哥跟三弟全是受我所害,是兒子不孝啊!大哥,三弟,是我累了你們了,若非他們心裡恨着我,你們也不會無辜受累,對不住了,大哥,三弟!請受我一拜!”
謝承舉陪着他爹過來攙扶身體還虛弱者的謝承玉,謝承進兩人,同時也當着公衆狠狠的秀了一把,叫人看到了他的清高大義,也看到了他的兄弟情深。
謝承玉兩兄弟見識了爹的一臉欣慰,再見識親兄弟的一臉愧疚,心裡猶如吃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明明是被眼前的爹跟兄弟害了,如今還得裝着父子親厚,兄弟情深,這叫自己情何以堪?兩人忍不住的默默無語,卻是淚流滿面,忍受着父親的虛僞,兄弟的假意。
謝老爺跟謝承舉兩人見他們並不願搭理自己,只是默默流淚,兩父子竟然默契的擠出幾滴眼淚,陪着謝承玉他們兩人,哭的叫人看着無不感慨,謝家父慈子孝啊!
就在這父子四人感動衆人的時候,主審官宣佈蔓兒也當場無罪釋放。
蔓兒茫然的擡起頭,呆呆的看着主審位置上的衆位大人,太子也在其中,可蔓兒似乎沒有看到太子一樣。
接着蔓兒神情依舊呆滯的看向外面那父子四人痛哭的感人場面,蔓兒忽然笑了起來。
這詭異的舞弊之案,居然會如此神奇的收場,謝家那對父子的齷齪骯髒,如今居然光鮮亮麗起來,這便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權勢吧!
可憐謝承玉,謝承進兩人明知他們父親兄弟害了他們,他們不但不能跟人說,還得裝的跟他們情深意切,真是好笑。
他們是可憐又可笑,而自己也是可憐可笑,原以爲自己是頂罪死定的,卻原來自己居然不夠格頂罪呢!
雖然經歷生死,終於獲得了自由之身,但蔓兒相信只要自己離開這,不需要多久,一定會橫死,也許會死的很慘。
死,自己不怕,但自己真不想憋屈的去死啊,還沒看到謝承舉這個畜生死,自己怎麼能甘心赴死?
“蔓兒,老爺我誤會你了,這就接你回家,老爺我不應該不相信你,你可怪老爺?”
謝老爺跟自己兩個兒子作秀之餘,還看到了蔓兒,頓時故作悔不當初的樣子,轉身過來哄自己女人,好叫人看看之前自己那麼對待她,也是因爲護犢之前,情有可原啊!
如今案情清楚明白了,自己一個老爺能跟一個妾好言相哄,也算是有情人了。
“老爺,妾經過這一次的事,妾明白了,妾跟老爺的情分盡了,妾之前那麼說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老爺那麼說妾的話,也是潑出來的水,都是收不回來的了。
更何況老爺之前在衆人面前撕碎了妾的贖身妾,說明了從此跟妾再無關係。妾便懂了,從此之後,妾不可能再是老爺的任何人,也請老爺自重,妾不敢再媚惑老爺了!”
蔓兒冷着臉,如同陌路人一樣的看着一臉虛僞的謝老爺,自己實在不想在委屈自己,跟着兩個無情無義的父子虛與委蛇了。
若是自己今天再跟着謝老爺回到謝家,自己之前再公堂上說謝承舉謀害自己錢財跟生命,以及自己說謝承舉利用他職務之便謀害他兄弟的話,在揚州一眼裡,便什麼都不是了。
若是自己不跟着謝老爺走,只要自己走出這個大堂,可能就活不過今天晚上,或者於是更糟糕的事,但自己卻無路可走。
外面的陽光那麼明媚,可自己的心卻冰冷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