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不傻
三叔氣不過,也跟着大哥一起教訓起文寶來,這孩子果然還是要揍,竟然如此不懂文婧的苦心。
謝文寶有些發呆,思索着三叔的話,兩眼茫然的看着姐姐。
文寶不得不承認,自己還在懵懂無知的時候,姐姐早已知曉祖母要毒害爹,爲了帶着爹跟家裡人離開揚州,那一天晚上,姐姐狠狠將她的頭磕破,還出了血。
後來自己跟着姐姐一起到了杭州外祖父家,那是時候,姐姐就跟三叔到了李家祠,買了現在的這個家。還買了這個村的一百畝地。
姐姐就是用這一百畝的地種上大豆之後,自己家才忽然掙了很多銀子,外祖父家的債也被姐姐還了。
到後來姐姐折騰甘薯,掙了更多的銀子,甚至祖父都眼紅這些銀子,要搶走家裡的銀子。
三叔說姐姐捐出去的那些銀子,爲的就是保護自己家人不受他人欺負。
若是姐姐不花這些銀子的話,也許祖父就能搶走自家的家產。
自己原本還以爲祖母祖父是疼愛自己的,自從自己親自聽到祖母的惡毒心思,又得知祖父安排自家跟二叔分家的時候,將揚州那邊的家產全部留給了二叔。
結果祖父得知自家掙錢了,還能狠心過來要家裡的銀子。
說明三叔說的有些道理,家裡的銀子多了,自然會招惹眼紅,連自家祖父都眼紅了,更何況外人。
所以姐姐纔會大手筆的捐錢,讓杭州知府對自家高看,維護自家。讓杭州百姓敬重自家,維護自家。
特別是村裡的人,自己時常跟他們接觸,能感受到他們所有人對自家的維護,甚至自己有時候用石頭砸了他們的雞鴨玩,他們只是對我笑笑,從不責怪自己。
可是,姐姐,那妓院裡也要香姐兒這樣的好姐姐啊!她也教我說,對我最好的是自己家人。
我不過是看她對我好,我纔給她打賞的,若是旁人,我纔不會呢!
我連東兒都不理了,我又不是東兒說的那麼傻!
“姐姐,我知道了,我長大以後,不會胡亂花家裡的銀子,若是將來我去揚州的麗春院,我只打賞那個香姐兒。
她對我真的很好,她也教我別進妓院,說妓院裡面的女人,說的再多的甜言蜜語,也是爲了掏我口袋裡的銀子。不會有真心對我好的人。
香姐兒說,對我最好的一定是我家裡人,香姐兒還說,我隨便花的三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家庭過活一年。
我覺得那個香姐兒對我真好,我纔想讓她也高興點,我打賞她二十兩銀子的時候,她是不肯要的。
我一定要她拿着,說是讓她高興高興的,她纔要了,她還哭着跟我說,這是她這些年得到的最多的打賞。
姐姐,香姐兒是好人,我給她銀子,是想讓她高興點的!”
謝文寶心底依舊感覺,自己在妓院花的銀子,不是亂花的,香姐兒當時很開心呢!
謝文婧無語了,文寶說的那個香姐兒,不可否認,對弟弟說的那番話,確實不錯。
但有的時候,不是妓女說的話真心,說的話是不錯的話,就答應或者是贊同弟弟,將來可以去麗春院,可以去打賞那個說的不錯的話的香姐兒。
不論妓院裡的女人,出於自願或者不自願,只要在妓院裡面呆久了,哪怕是爲了生活,她們內心裡自然還是渴望獲得男人更多的銀子,這是她們生存的基本。
若是自己有那個強大的能力,讓世上再無妓院,也再無這樣討生活的女人。
可惜自己沒有這樣強大的能力,管不了那麼多人,便只能,也只想管好自己一家人。
弟弟秉性還是純良的,他想讓對他好的人過的開心,哪怕用銀子打賞,他也覺得值得,在他眼中,這甚至不算是亂花銀子的。
但是弟弟依舊還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前世裡弟弟其實對於妓院的女人來說,是一個好客人,因爲弟弟在她們身上花錢如流水。特別是捧起藝妓,更是一擲千金。
也許前一世的弟弟,心裡也是存的這樣想法,那些女人對他好,他纔會大筆大筆的打賞她們,讓她們高興高興的。
“文寶,姐姐不想對你這次花的三十兩做任何置評。
姐姐只告訴你,真正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子,這一輩子都不會踏進妓院的。
哪怕妓院裡面有好吃的,有好玩,有很多刺激的樂子,他們都不屑一顧。
有責任有擔當的男子,想的全是如何養好自己家人,如何讓自己家人過得更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讓世人不會輕易欺負到自己家人。
每個人身處之地,一定會有爭鬥。
有爭鬥便有後果,斗的贏的,便是一家人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鬥輸的,嚴重的便是家毀人亡。
遠的不說,就說我們謝家。
祖母毒害我們爹,故意讓人帶壞你,分家的時候,將全部家產留給二叔,這便是爭鬥,我們若是鬥不過祖母,下場你自己想想看,應該不難想到。
現在祖母死了,祖父來信說是病死的,究竟是祖母真的病死的,還是祖父處死祖母的,我們不必做猜測,也能肯定,二叔一定會將祖母的死怪罪到我們頭上。
還有一點我們一定要想到,祖母返回二叔身邊的時候,會不會將她心裡想害死我們一家人的計劃,讓二叔將來完成。
若是這樣,我們一家人現在看似安穩,卻依舊是有強大的敵人。
所以姐姐纔會大手筆的去捐錢,捐的名聲響徹江南,二叔就是想害我們一家人,也不會輕易得逞。
所以三叔跟爹纔會努力讀書,爲的也是有朝一日,成爲全家人的依靠,不必擔心有人用權勢欺壓毒害我們家。
每個人有自己的責任和要維護的人,姐姐要維護的便是我們一家人的幸福安康。
爹孃三叔三嬸也是一心要維護我們一家人的幸福安康。
你呢?你是想要我們一家人幸福安康,還是隻想着那對你說了一段真心話的香姐兒高興?
你好好想想!”
謝文婧這番教育弟弟的話,說的很是嚴重,謝文婧不想再以弟弟小爲藉口,讓弟弟還活在粉飾太平的無憂無慮的日子裡。
甚至連祖母之死,也剖析了她死後的連帶後果,二叔是不會存有一絲一毫的血脈之情的。
順便也讓爹跟三叔清醒清醒,他們血濃於水的兄弟,跟他們只會是敵人。
若是爹跟三叔對二叔還存有兄弟之情,那便是自找苦吃,甚至還會造成更加嚴重後果。
不知道爹跟三叔對自己的這番話,會不會認同?但有自己今天這番提醒,想必爹跟三叔心裡對二叔應該有警惕之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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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婧說完這番話之後,謝文寶呆住了。
謝承玉兩兄弟也震住了,沒有想到文婧會想的這麼深遠,沒有想到文婧擔心的會有這麼多。
難道二弟真的會將他母親的死怪罪到我們頭上?甚至是會完成他母親要毒害我們一家人的惡毒心思?
不,不會的,他明明應該知道,他母親不是我們害死的,從我們這離開的時候,他母親還好好的。
可若是真的跟文婧說的那樣呢?
若真是跟文婧說的那樣,自家確實是存在着一個強大的敵人。
想到自己的親弟弟儼然成爲自家敵人,謝承玉兩兄弟的心,不禁隱隱作痛,不該如此的啊!
謝文婧看着弟弟一臉思索的樣子,十分期待,弟弟這一世相比前一世,已經有很明顯的進步了,起碼能好好想想自己的話。
前一世的自己,只要教導弟弟,弟弟都是不耐煩的很,加上祖母有意誤導弟弟,讓自己就是想好好管教弟弟,都無從管起。
“文婧,爹一定會考上的,你別太擔心,啊?”謝承玉沉默之後,擡起頭,鄭重的跟文婧保證似的說着。
“三叔也一定會考中的,哦,還有那徐公子,三叔覺得他也一定會考中的。我們考中之後,再也不會害怕有人欺負毒害我們一家人!”
三叔也珍重的跟文婧保證似的,只想文婧不要揹負如此沉重責任,這本該是自己的責任,是我們大人的責任纔是啊!
“嗯,到時候我們家可就揚眉吐氣了,再也不怕那些想着欺負我們一家的敵人了。”
謝文婧見爹跟三叔言語間有認同自己那番話的意思,心裡輕鬆很多,只要爹跟三叔對二叔提防了,當他是敵人了,自己相信,二叔縱然想加害自家,也沒那麼容易做到了。
“姐姐,若是我考不上,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用,覺得我不能保護我們家人啊?”
思考之後的文寶,忽然認真的問自己的姐姐。
“只要文寶努力學習過了,縱然真的考不上,姐姐也不會覺得文寶沒用。文寶在姐姐眼裡,已經很好了。
想想去年的時候,你還不懂祖母的狠心,更不會明白東兒的蠱惑,可現在你都懂了。
你還懂了家人的重要,只要你將我們一家人擺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你就是有用的人,是爹孃有用的兒子,也是姐姐有用的弟弟。
等你長大,你一定還會是一個有用的爹,是不是?”
文婧真的輕鬆了,弟弟能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自己莫大的驚喜,這說明弟弟很在意家裡人對他的看法,他很想獲得自己跟家人的認同。
這在前世是根本不會有的,前世他活着只是爲了他一個人的歡樂,那時候的他從不擔心爹的身體,也不會擔心孃的焦慮,更不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太累。
只要弟弟想着獲得家人的認同,他便已經將家人放在了心裡,好太多了!真的好太多了!
想到這,文婧忽然眼眶有些溼潤,一直想着教導好不懂事的弟弟,可忽然感覺弟弟懂事多了,心裡卻很想哭一場。
文寶看着姐姐寬容的笑容,還有姐姐說的最後那一句,自己將會是有用的爹,文寶頓時咧嘴笑開了。
“爹,三叔,我以後還會是有用的爹呢!姐姐說的哦!”
文寶雀躍的語氣,終於謝承玉兩兄弟,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生活歸於平靜,但謝家人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裡,不僅有金陵成國公留下的人在關注着他們,還有太子留下的人在關注着他們,更有皇上塗剛留下的人在關注着他們。
不過太子跟塗剛的人,此時還不知道成琨曾經過來提親過。
叫謝家措手不及的,還是在臘月裡來的一位英姿颯爽的姑娘,薛美玉。
原本在臘月裡,她應該是要跟成琨成親的,結果卻意外從成琨侍衛嘴裡得知,成琨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去求取江南第一孝女。
雖然沒有求取成功,但薛美玉感到了臉面無光,一怒之下,在結婚前,偷偷跑了,直接跑到杭州,去會會那什麼江南第一孝女謝文婧去!
謝文婧忽然見到薛美玉,也是一頭霧水。
“你就是江南第一孝女謝文婧?”
薛美玉站在謝家大院子門前,一雙大眼睛,彷彿要看穿文婧似的灼熱。
薛美玉私自離家,身邊僅僅帶着一個會武功的貼身丫鬟,薛明秀。在薛美玉眼裡,自己跟明秀兩人,足以走遍大江南北,怕誰啊?一般人誰能在自己拳頭底下走幾招?更何況身邊還有武功比自己還高的明秀?
所以,這個姑娘膽子非一般的大。帶着明秀來的謝家,叫開門直接讓謝家把謝文婧叫出來讓她見見。
謝文婧正好聽到了,外面一個姑娘在找自己,謝文婧沒做多想,便出來了,結果一看,這兩姑娘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
“我正是謝文婧,請問,你們找我有事?”
謝文婧雖然看出眼前的兩個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帶有審視甚至是敵意,但謝文婧還是裝着看不出的樣子,依舊是很客氣的回答對方問話。
從對方衣着語氣裡,謝文婧判定對方不是普通人家,不知對方意圖之前,先儘量不惹這樣的人家爲好。
“累死了,你先請我們進去歇歇,等我歇好了,再找你說。對了,給我們送兩杯熱茶,渴死我了!”
薛美玉從燕京趕到這,雖然是乘船過來的,但到了杭州,爲了打聽謝文婧的具體住處,還是跑了不少冤枉路。
問題是她的問話語氣極爲彪悍,讓杭州百姓以爲她是來找謝文婧不自在的,於是有幾個人故意含糊其辭的亂指一通,這不,薛美玉帶着薛明秀把杭州城跑了一大半下來。等找到李家祠,薛美玉兩腿都嫌酸脹了。
終於見到謝文婧本人,結果一看,謝文婧看起來了根本就是沒有及笄的少女,頓時敵意去了不少,自己一個已經及笄的待嫁千金,總不能跟一個還不懂事的少女多做計較吧!先進她家休息一會再問。
謝文婧有些傻,這姑娘壓根就沒把她自己當外人啊!就兩個姑娘也敢隨隨便便見一個陌生人家,還要喝茶?就不怕我不是好人?給你茶里加料?怎麼就沒有一點點防範意識?
是不是自己名聲傳的實在太好了,人家衝着自己江南第一孝女的名聲,就篤定自家不會害她們?
“那就請進來吧!杜媽,幫我給她們倒兩杯熱茶。送我那邊。”
兩個姑娘看起來也不大,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儘量不帶他們見爹三叔他們吧!反正這兩個姑娘也是衝着自己來的,便算是自己的客人,帶去自己的屋子,讓她們歇歇,喝杯茶再說吧!
“謝文婧,爲了找你家在哪兒,我跑了大半個杭州城,真沒有想到,杭州城的百姓,不知道你住哪兒還亂指路,回頭我要是再見到他們,一定治他們欺瞞之罪!哼!”
薛美玉一邊跟着謝文婧走,一邊氣哼哼的發泄不滿。薛美玉姑娘看出來了,那幾個人就是故意的,整自己呢!
自己冤不冤?自己第一次到杭州來,壓根就沒有得罪他們好不好?爲嘛亂指路?害自己白跑那麼多地方?若是真不知道,你說一聲不知道我不就另外找人問了嘛!氣死了!
“小姐,明秀看出來了,那幾個刁民是故意害我們白跑這麼多地呢!”
薛明秀也有些咬牙切齒,對杭州的刁民很是不滿。
謝文婧無語了,杭州百姓多麼淳樸,在這兩位姑娘眼裡,都成了刁民了。
謝文婧很想建議她們,向別人打聽路的時候,要客氣一點,溫和一點,善意一點,那人家怎麼會讓你白跑路?
不過那些百姓如此亂指路,應該是想着保護自己的吧?想到這,謝文婧忍不住的嘴角咧了咧,他們都是自己的好相鄰。
“請進吧!屋裡簡單,別介意。”
謝文婧帶着薛美玉跟薛明秀兩人進了自己屋裡,安排兩人坐在屋裡的小方桌邊上的特製軟杌子上面。
薛美玉根本也不會客氣,坐下來接到杜媽給的熱水,就大口大口喝了起來,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雅緻。
謝文婧見狀,便知道這姑娘是豪爽型的,可以不必跟她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