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 一個面貌豔麗的女子盈盈跪下,眼神看向上方的人的時候充斥着濃烈的情感,陳笒看看下面的女子“說吧, 宣王什麼時候走的。”
靜雲搖搖頭, 牙齒咬住下脣, 手指在地上寫畫, 儘管勤政殿的地板光可鑑人, 但是陳笒依舊看清了靜雲書寫的字跡。任明澤在三日前就給她們都下了藥,爲了不讓任明澤懷疑,靜雲也吃了, 但是沒想到這藥不光是毒啞了她們,還廢了她們的內力, 所以這些時日儘管靜雲心急如焚也無法將消息傳出。
任明澤選在今日離開是早有預備, 如果陳笒知道消息, 定不會將今天的廚子處理掉。可以說,任明澤對陳笒, 還真是不一般的瞭解。微微一笑,陳笒目不轉睛的看着靜雲書寫的字跡,早在半月前,靜雲就已經很少見到任明澤了,加上有顧啓淵的存在, 打探變得額外艱難。但是靜雲還是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 她知道任明澤是想入蜀。因爲她見到任明澤準備驅蟲藥粉的痕跡。
陳笒面色冷清, 蜀地歷來山高路險, 對於那裡的管轄也沒有過多的安排, 想不到現在讓他鑽了個空子。
隨即,又看到靜雲給的推測, 任明澤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路上,要是在路上截殺很有可能失敗並且損耗自身。陳笒皺眉,此時靜雲的書寫已經出現點點血跡,但是她並沒有停下要求筆墨。因爲她知道,這是懲罰,否則在一開始的時候主子就會給她筆墨而不是讓她寫下去。
任明澤曾經和靜雲說過一句師兄弟的話,靜雲懷疑這其中的師弟是指的顧雲悰,但是此刻她知道要是貿然寫出只會引起主子的懷疑,便騰挪語句,將這個信息摻雜其中,不得不說靜雲對陳笒或許並不算了解,但是她對自己的主子十分了解,這些信息即被陳笒捕捉到,也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等靜雲書寫完畢,輕輕叩首,練武之人失去內力渾身軟如無骨,靜雲本就是女子,如今動作更顯嬌媚。陳笒擺手,讓她下去“過兩日你便自盡而亡,回金陵吧。”靜雲面色蒼白,她自然知道,已經廢了的自己,是沒有用處了,回金陵,也不過是在濟源莊內管賬養老,終生,都見不到面前這個人了。恭敬的三叩首,靜雲轉身離開勤政殿。眼淚滑下,還未落地,便打在了前襟的外衣上。
而此時,正在查看任明澤住處的顧雲悰則看着眼前的信件有些怔楞,信上所述,竟然是呤蟬的剋制方法,儘管沒有解蠱的法子,但是上面的配方和用量跟陳笒給自己配置的一模一樣,上面還寫明,這是給自己的。任明澤知道自己要來察看,還是說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條計策只不過還未使用?翻開第二張,顧雲悰看見了一個他今生第一次見到的稱呼,師弟,難不成任明澤和自己還是師兄弟的身份?接着往下看去,顧雲悰明白了任明澤對顧啓淵的恨,他也一樣恨顧啓淵將他的身世隱瞞,更恨顧啓淵的利用,所以纔在陳笒登基之前明阻暗助的幫助陳笒登基。
和之前的認知幾乎顛覆的事,顧雲悰看着兩張信紙,他不是沒有懷疑,任明澤或許是用一張真的配方和一張假的消息來矇蔽人心,但是任明澤先前做的準備和這之後的表現卻和他在信上說的別無二致,這到底是真是假,顧雲悰心底存了疑惑。
房間收拾的很是整潔,竟是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留下。顧雲悰看看手上的兩張信,將它摺好放入袖中。
顧雲悰回到勤政殿的時候,陳笒已經將剩餘的奏摺批覆完畢,正在翻閱大內送上來的卷宗,聽見推門的聲音,書桌的暗格落下,卷宗被安放到桌子底下,面上,是岑中興編纂的漢典其中一部。
“有什麼發現?”陳笒看看在桌邊倒茶的顧雲悰,似乎已經兩天沒有服藥了,臉色不大對啊。
“沒有,房間收拾的很乾淨,看來是早有準備。”放下茶壺,顧雲悰從腰間拿出一個紅色的藥包,將其中的粉末點了一點在茶水中。幾口飲下,自從知道了這其中的香氣是因爲藥物的緣故,他就再也沒了細品的心思。
“是啊,就連我都被他算計了。”陳笒說的是任明澤逃走這件事但顧雲悰則一瞬間想到了任明澤在信上說的,神色變了變,既然已經決定隱瞞,再多想也是無益。
以陳笒的性格,要是知道任明澤的動作,定會將任明澤找回來一問究竟,顧雲悰沒發現,他已經下意識的認爲任明澤說的是真的,卻依舊懷疑這個人,或者說懷疑他身邊的人,畢竟,鳳梧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他不能讓這個隱患繼續留在陳笒身邊。何況,顧雲悰雖然沒有和任明澤正面交鋒過,但是他能說動朝中那麼多的大臣和他並肩,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陳笒對人儘管說不上輕信,卻善用,若是任明澤確實有能力,只怕少不得把陳笒害一道。更何況,他需要陳笒的信任,以及自己處理這件事的自由。
“你不是應該派人盯着他嗎?”顧雲悰淺笑,面色恢復正常。陳笒苦笑着搖搖頭“之前確有大內的人盯着,我昨天才將大內的人撤換,新人還沒上崗,就被他給跑了。不過我知道他要往哪個方向去。只是路途遙遠,加上他在途中未必會沒有防備,所以只能等他安穩下來,再做打算。”
想起之前陳笒手上有人手不夠用的時候,顧雲悰便輕笑連連“如今你可以大展身手了。”陳笒點頭“的確啊。”
任明澤的離開朝臣們自然理解,對於陳笒的說法也自然而然的接受,看着下面毫無異議的人,陳笒心中冷笑,這就是位高者的作用。
奉先殿的靈堂已經撤去,先帝的下葬就在今日,陳笒站在落成的墓碑前,帶着衆人躬身跪拜,陳煜和皇后先後駕崩,倒是省了一回事,兩人一起下葬。穿着帝王朝服,陳笒看看身側的顧雲悰,將手中的柱香插入香爐,顧雲悰隨後。然後是陳誠陳鬆兄弟,以及接近臨盆之期拓跋瑛,勤王妃,以及留在宮中的幾個太妃。
至於簡王則和太子一起率領着孫輩站在三順位。陳景看着眼前這個弟弟,自從他被派到皇叔身邊,自己似乎離這個弟弟越來越遠。現在見到,竟是恍如隔世。“錚弟弟。這幾日母妃傷心過度,如果有什麼不便的地方,千萬不要責怪與她。”
“王兄嚴重了,簡太妃傷心過度孤自然知曉,還有,我叫陳軒。”陳軒擡頭,眸色清澈“宗室黃/碟上已經寫明,還請王兄下次一定注意,否則要是怪罪下來,可不是你我能夠擔待的。”
陳軒這話說的聲音極小,若不是陳景就站在他旁邊是決計聽不見的。點點頭,陳景不再說話,目視前方的他自然沒看見他那錚弟弟眼中的一抹嘲笑。
皇室祭拜過後,朝內的大臣各自上前,陳笒站在後面的皇攆內,目光卻在這片陵寢處打量“多年後,你我也要葬在此處。”
顧雲悰嘴角淺笑,握住身側的手。
宮中的素白已經撤下,在先帝下葬後,看似一切已經恢復正常,而隨着今年的第一場大雨來到的,就是陳笒登基之後第一批風波。
清晨,朝會上的大臣沒有感覺到一絲光亮,事實上也是如此,儘管已經是申時,但是殿外的天色依舊漆黑如墨,瓢潑的大雨彷彿要一次將這片廣袤的土地澆一個透徹。
“皇上,洪河經此大雨,必然決口,國庫應儘早做好準備纔是。”戶部的程明上前,他是前朝的戶部尚書,在所有的六部尚書中是最老的一個。但是他今天卻第一次對皇上產生質疑,雨季在半月前就已經到來,但是足足半個月的熾旱讓衆人的心高高掛起,如今,戶部也沒有接到皇上的批文,若是再不做準備,此時的洪河只怕已經掀起了巨浪。
“國庫早作準備,在不知受災情況的時候說這個是不是早了點?”陳笒的面孔在大殿內顯得昏暗不明。程明上前一步正要再言,就見陳笒讓周成吉拿出一份密摺,上面的紋樣顯示是新上任或者說新替補的洪河督撫的密摺。“你們先看看這個,然後再辨,朕如今還沒做準備,是應不應當。”
密摺上寫的事他們聞所未聞,但是不可否認從摺子上描述的實情來說,這次的險情有可能真的比想象中要小的多。程明後退兩步叩拜“皇上聖明,老臣慚愧。”
“程愛卿也是爲民所急,起來吧,時刻監督着洪河沿岸的境況,兵部,工部隨時待命,等險情緩和後統計損失和受災情況,愛卿還要多辛苦幾日。”陳笒看看下面的程明,嘴角微笑。程明連連告罪“若能因此解決洪河水患,老臣就算是辛苦十年也願意。”
“哈哈,程大人莫不是不相信皇上?水患之禍,皇上又怎會縱容它十年之久。”陳誠殿上大笑,卻也不會有人覺得他失禮。這數日來,人誰都看得出,誠王是當今皇上的手足兄弟,而非往日所傳的不合之態。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給陳笒添一個吉兆,三日後,誠王府中傳來嬰孩的哭聲,與此同時,連綿三日的陰霾天空灑下了第一抹陽光。陳誠上表報奏的摺子剛剛遞上去,周成吉就帶着一批宮人和賞賜前來。內室等待的純妃聽見聖旨宣讀的聲音,抱着自己剛出生的小金孫,“曦兒,陳曦,你有名字了。是你皇上伯伯賜得,好聽嗎?”
小陳曦轉轉頭,剛剛的出生費了他太大的力氣,現在完全聽不到祖母在說什麼。而陳誠看着眼前和尋常人家別無二致只是更加貴重的賀禮,哈哈大笑,皇上的賞賜在其後,四哥的賀禮在先,果然,他們兄弟還是和以前一樣。
另一邊,陳笒放下手中的毛筆,擡頭“找到了?”
“回主子,只是發現了行蹤。”齊思明一身勁裝出現,倒是罕見的凌厲“莊裡的探子發現一個和鳳梧身形很像的人坐船往南緬去了,但是還不確定身份。”
“傳信給宇文昌,讓他帶人去確認。”陳笒有些厭煩這種找人的把戲,若是能讓他們主動出現的話,就會方便很多吧。
“是,主子,還有一事。”齊思明想了想“主子可有寄信給蒼雲前輩?”
陳笒擰眉,“並無。”齊思明輕訝一聲,“蒼雲前輩來信說,只要濟源莊不再參與江湖事,他便能保濟源莊後顧無憂。”
“笑話,”陳笒扯出一抹冷笑“我濟源莊什麼時候靠過他。”看着下面的人“是不是你們做了什麼,讓他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