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秋之句任誰也沒能評出兩人的勝負,太子提議再次出題,然而這次出的夏荷之句拔得頭籌的是此次春闈的頭名,晉城學子穆康強。季偉勝看看兩人的作品,不知爲何兩人的詩句均不在狀態,堪稱佳作但還算不上上佳。這彩頭已經說出,自然金陵詩會的名額歸了那個頭名,但是世子是爲什麼出了問題?難道是因爲王爺詞中的金陵?
突厥皇子見題目越來越無趣,也就失了興致,陳笒便起身告辭。臨走前看看顧雲悰“世子果然才絕,陳某佩服。”一句話出,竟是透出平等相交的意味,太子倒是對這個四弟多了一些佩服,淮南王前一陣可是對他不算客氣,儘管那陣風波已經過去了,但是父皇心中終究是存了疑慮,不然也不會這麼順利的就出了那道聖旨。此時他卻能試圖拉攏淮南王世子,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城府太深?亦或是,求賢若渴啊?
太子嘴角掛起微笑“四弟說的是,若不是淮南王世子早年不在京都,只怕你當年的三元也要少上一兩個了。”
“太子謬讚了,雲悰智淺,詩詞論酒還好,說道策論行文,一介草莽實在是難拿出手。”顧雲悰起身回話,陳笒眼角微亮“世子於好酒可有研究?”
“略懂一二。”顧雲悰謙和有禮,倒是一番世家子風度。拓跋羅哈哈大笑“正好,我等準備午後去京城的瓊露樓嚐嚐那裡的奇酒,世子可願同行?”若是陳笒相邀,不說季偉勝,便是太子也會阻攔一二,但是拓跋羅看的出陳笒對這個世子似乎很感興趣,索性替他開口,反正他們會去那瓊露樓的事也是不假。
“瓊露樓的奇酒,顧某回京數月總也沒機會一品,既然大皇子相邀,那便恭敬不如從命。”顧雲悰顯然對酒非常感興趣,否則怎會脫口而出的是顧某而不是淮南王的姓氏楊。太子見狀,也就不做阻攔,準他們同去。
顧雲悰從淮南王府牽過來的馬並算不上神駿,陳笒看着有些彆扭,拍拍黑桑。顧雲悰看着眼前的黑馬和那邊無奈的燕王,有些不明所以。“你且騎它吧,黑桑很少主動讓別人騎的。”陳笒打個馬哨,將顧雲悰帶來的那匹馬呼過來。翻身上馬,呼喝兩聲那馬便乖乖聽話。
“燕王這馴馬的手段到像是和我父王學的。”拓跋付歪頭,“有兩分水平。”一邊的拓跋過拍拍他腦袋,調轉馬頭。
“學藝不精,但是在這京城,兩分也足夠用了。”陳笒夾夾馬腹頭前帶路,黑桑揚揚脖子跟在後面。“世子不介意我們把你帶出來吧。”陳笒明知故問,看見顧雲悰搖頭,便繼續道“誠王在獵場處等着咱們,咱們先去和他們匯合。”
“誠王剛纔,”顧雲悰眼神一轉“莫不是那突厥公主也出來了?”此話一出,拓跋家的幾個兄弟紛紛大笑,拓跋戚走到顧雲悰近前,伸手摸摸黑桑的馬頭“顧世子,幸虧今天有你,不然我還摸不到這黑桑呢。”
“爲什麼?”顧雲悰看看分外溫順的黑桑,嘴角微笑。
“你不知道,在突厥的時候,黑桑可是高傲的很,碰都碰不得。”拓跋戚的刻意交好並不隱蔽,但是在這種雙方都有心的情況下,消除隔閡就變成了水到渠成。
一行人剛剛到了獵場,之前被陳笒派出報信的赤霜就看見主子座下那匹陌生的坐騎,加上黑桑身上騎着一個陌生人頓時警惕起來,赤霜喉嚨中低吠,陳笒座下那匹馬瞬間就被驚倒,原地打着轉怎麼也不敢往前。看見這一幕,拓跋羅嘖嘖稱奇,正待上前,就見赤霜猛地吠叫一聲向着陳笒攻擊過去。而陳笒輕笑,微轉馬頭躲過赤霜的攻擊。一擊不成,赤霜明白是主子的動作,嗚嗚低叫,倒是顯出了幾分委屈。“跟上。”陳笒用馬鞭敲敲赤霜,略作安撫。赤霜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只是尾巴搖搖晃晃的,顯然不太情願。
顧雲悰看着燕王這一舉一動,眼中閃過趣味。早就等在這邊的陳誠和拓跋瑛看見赤霜竟然意欲襲擊本十分驚奇,而後看見陳笒座下的那匹快被嚇失禁的馬,便明白了。
而陳誠看到顧雲悰騎得卻是黑桑,眼中閃過異色,“世子倒是有緣,這黑桑還真是罕見會讓別人騎啊。”陳笒隨即笑笑“可不是,還是這傢伙主動過去的。”
“出了什麼事?剛纔赤霜過來攔住火風的時候還差點把我這匹御馬給嚇到呢。”拓跋瑛看看幾個哥哥還有小弟,好在,一個沒少,至於多出來的那個世子,女人家不要多問咯。
“前面有人等着找事,我讓赤霜提醒你們一下。”陳笒點點頭,陳誠一陣咬牙,“他是不是等咱們都死了才安心?”陳笒搖搖頭,這裡並不是談論這些的好地點。
“呵呵,獵場看守那裡有野味燒烤,咱們這個時節出來,橫豎也是獵不到什麼獵物,要不要嚐嚐我們漢人的燒烤?”陳笒環顧四周,似乎在辨別方向。一邊的赤霜嗅嗅鼻子,衝一個方向叫兩聲,轉過頭來搖搖尾巴,倒是有些將功贖罪的感覺。陳誠毫不給面子的大笑,陳笒摸摸鼻子,這京城獵場他並不經常來,加上夏季周圍林草茂盛,他又有些認不出路的毛病。
看出燕王的尷尬,顧雲悰淺笑拍拍黑桑的脖子,希望黑桑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黑桑動動前蹄,打個響鼻,前面陳笒騎得那匹馬自動開始往前走。顧雲悰嘴角上揚,這馬真的太聰明瞭。
時間尚有富裕,一行人行進期間赤霜甚至叼了兩隻肥兔子回來。陳笒將獵物遞給唯一帶着弓箭的陳誠,他們這一羣人還沒到獵場就被太子攔了去,身上帶着獵物總不太合適吧。
陳誠看看毫髮無傷的兔子,“這不會是被赤霜嚇死的吧?”
等到了獵場看守那裡,看守接過陳誠的兔子往廚師手上一放,廚師看看兔子身上並沒有傷口,掰開兔嘴,聞到了一股子膽汁的味道。“王爺,這,這兔子是嚇死的,這肉都苦了。”
“你還真實在,誰讓你做它了,去弄些別的吃食。”陳誠哭笑不得,看看在一邊看護的赤霜,“看見沒,就那位嚇死的,備點上好的骨頭,去!”
其他人淡笑不語,陳笒看看面色如常的顧雲悰,“世子可要先飲茶?”其實不用他說,已經有侍從給幾人引路到一邊休息的地方,漢邦可沒有讓王爺坐在飯桌上等飯的規矩。
“陳笒,那把弓是誰的?”拓跋付從一邊拽過陳笒指着旁邊鹿臺上供着的那把做工精美的弓。陳笒看看“那是皇上的。每年到了深秋,漢邦皇室會在這舉行秋獵,皇上會射/出第一支箭,並且這支箭一定會射/在一頭鹿上,取逐鹿之意。”
“爲什麼那麼一定?”拓跋戚皺着眉頭“這獵場中那麼多的獵物,怎麼就能那麼準確。”
聽聞這話,顧雲悰微笑“五皇子有所不知,這秋獵之前,獵場的人會弄好一羣鹿在這鹿臺之下,所以無論如何,這支箭也是一定會射到一頭鹿的。”
此話一出,未嘗沒有試探之意,但是陳笒卻察覺到了顧雲悰沒有說出來的話之後,還隱藏着一個勢力的跡象,若是孤身一個世子,就是淮南王再護着他,也不會讓他有這般自信,何況淮南王對他也不過如此。嘴角上揚,他對這個顧雲悰越來越感興趣了。
“說的不錯,這就是漢邦的皇權。”陳笒一句話,影響已經蓋過剛纔顧雲悰的一番諷刺。果然,拓跋家的兄弟眼中閃過可惜,但是想到他們日後的對手是眼前這個人的話,一定會更有趣。
“啊,有蛇!”拓跋瑛一聲尖叫,陳笒立刻轉身,卻見陳誠就在一邊抱臂看着,有些奇怪,待看見拓跋瑛的動作之後,陳笒只覺得這姑娘嫁給陳誠算是嫁對了。
拓跋瑛一手頭一手尾,手腕調轉,掐住那蛇的七寸,輕輕一摁,那蛇當即斃命,甚至都沒有張開毒牙的機會。
“姐夫,日後保重啊。”拓跋戚以爲陳誠是第一次見識拓跋瑛這般模樣,說起話來頗爲語重心長。屋內人微笑不語,倒是把剛剛殺了蛇的拓跋瑛弄了個大紅臉。
陳笒扭身,看看司廚那邊的動靜。“大家入座吧,那邊的手腳倒是快。”拓跋羅點頭“快了好,快了咱們能早些去喝那奇酒。”
“對對,那就請吧?”陳笒輕笑,看着的卻是顧雲悰。
漢邦的燒烤按照突厥的說法,就是過於注重調味了,席間突厥的皇子提起,倒是有些試探的意味。陳笒但笑不語,還壓下了想要說話的陳誠。
只見顧雲悰搖搖頭道“漢邦的燒烤本是宮廷宴席的一種,用料選材無不精緻,與草原上自然不同。”
“說的也是,這些,畢竟不是野物啊。”拓跋過搭話,一個淺淺的交鋒,兩邊誰也沒有落了下風。一頓飯,賓主盡歡。
飯後,一行人又去了那號稱京城第一的瓊露樓,其實所謂奇酒不過是果酒,花酒,藥酒,陳釀黃酒,初釀米酒,燒酒,取其極致,兌入一個大杯中,杯底顏色分明,米酒乃衆味之中最薄,故而浮於上方,也是最初入口。
有人初初品味覺得沒什麼,但是一杯入口層次,勁道各有不同,尤其是最下面的陳釀黃酒竟然有一種難以下嚥的緊迫感。往往一杯酒還沒下肚就已經鬧出了一個大紅臉。
拓跋羅和陳誠第一個嘗試,拓跋羅還好,陳誠當即紅了臉,眼角都有些血絲,長出一口氣,“就這一杯。”適可而止,拓跋瑛看見他的臉色也放下心來,這要是再來一杯,估計陳誠就交代在這了。
兩個小的被拓跋瑛這個姐姐攔住不許碰,只一人得了一杯果酒慢慢喝,兩小本想抗議,卻看見剛纔一直沒事的大哥忽然趴伏在桌子上,竟是醉暈了過去。頓時抗議的氣勢就消了。
瓊露樓的人自有解酒的果水,也不驚奇,只默默的端上。陳笒看看一邊的突厥皇子,嘴角掛着壞笑“諸位請自便。”說罷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看着杯中顏色,“這酒要是被琉璃杯裝,會更好看些。顧世子,請。”
他知道,顧雲悰並不是喝不得酒的,以前給陳七帶的好酒,顧雲悰喝的也不少。果然,顧雲悰和他一起舉杯,一杯下肚除了眼角飛紅之外毫無變化。陳笒微笑“咱們也只此一杯。”
縱使猶有餘力,也要自保爲上。顧雲悰點點頭,復又端起杯子細細端詳,“若是用極薄的玉杯,初始不顯,倒入酒水後慢慢浸潤,也是不差。”
“是極,這世間能做這杯子的玉,非崑山玉莫屬,玉質細膩,觸手沁涼,偏這杯中酒極烈,倒也是個妙宗。”
兩人研討酒杯,殊不知這般情景看在桌上其他幾個人眼中卻只有一個想法‘此子非人!’
將醉倒的幾個皇子餵了果水,待幾人稍稍清醒,紛紛讚歎不已。瓊露樓的老闆也是剛知道幾人的身份,暗暗叫天,這虧了這幾位爺都是酒量不錯的,這要是和平常人要是醉死一個就夠他一家老小吃不了兜着走了。
陳誠還算清醒,叫了馬車將幾位皇子送回驛館,又遣人給宮中送信讓他們來接拓跋瑛,隨後便醉倒,拓跋瑛無奈,又要了一份解酒的果水給他灌下。陳笒給顧雲悰示意,兩人悄然退出。
直到將顧雲悰送回淮南王府,陳笒也沒有問任何關於那首詩的事,回到他身邊的黑桑蹭蹭主子,陳笒拍拍它“幹得不錯,走吧。”身後一直潛行的赤霜也現身,直向燕王府走去。
到了門口,陳笒看見徐三娘正在門口候着,徐三娘在門口等着,那便是有人來訪。
“王爺,季大人來了。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