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爾部落,新上任的大汗對於漢邦那塊可口的肥肉可謂是垂涎三尺,但是眼前的一份資料讓他不得不正視正在面臨的事實。
“什麼時候的事?”手中信函摔在手下面前,伊戈爾帶着金色的眼睛彷彿草原上的獵鷹,“什麼時候那個賤人和漢邦的人聯合了。爲什麼咱們到現在才知道?”
“大汗,這消息是漢邦的探子傳出的,崇明他們尚不知道咱們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咱們現在攻擊丘林氏,漢邦也不會出手?”伊戈爾看見一邊的老汗搖頭,眉宇間顯示出不耐“我知道,我會先向丘林氏發出邀請,如果他們依舊選擇站在漢邦一邊,那我也無能爲力了。”伊戈爾滿意的看到老汗點頭,然後指示下去,另外,他還有着另一番安排。
北大營,赤耳身形迅速的攀附上城牆,翻越關口,當他躍上將軍府的院牆的時候,一隻飛鏢擦着他的臉頰襲過“燕王爺,是赤耳。”急急報上姓名,因爲赤耳已經看見了下面的那條犬王。陳笒披着斗篷,出現在院子裡“回來。”赤霜無聲無息的回到陳笒腳邊,眼睛依然盯着赤耳。
“燕王爺,大汗有事通報,故而派我過來。”赤耳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陳笒接過,卻並不打開“貴我兩方合作在我汗營已經是人盡皆知,赤耳下次過來的時候大可不必隱藏蹤跡。”
“多謝王爺好意,赤耳還是用自己的方法比較合適,不然,也許赤耳會殺幾個你手下的兵士。”詭秘的笑在赤耳這張臉上顯得額外驚悚。“赤耳告辭,如果王爺想好了,就去草甸子,赤耳在那裡等着。”
說完翻下牆頭,旁邊的侍衛上前“王爺,要不要通知城門上的人扣住他?”
陳笒輕笑“有你請示的時間,他早就翻過城牆了。”回到書房,扯開信封。上面是標準的漢字,只寫了一行‘伊戈爾意欲同盟,王爺可需要探知情報?’看似詢問,實際上則是在尋求庇護,陳笒將信紙燒掉,現在他身邊只有一個宇文昌,連個商量的人都難找。
若是讓丘林氏加入伊戈爾的聯盟,伊戈爾的動向他們會清楚,也可以讓伊戈爾跟着他的計劃走,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如果說是因爲伊戈爾的其他同伴都是手下有幾個小部落附屬的大頭目,那丘林氏幾乎等於那些附屬的小部落般大小,怎麼會被伊戈爾發送邀請?
兩下思量,陳笒覺得還是和崇明稟報一聲吧,想必公孫瓚也已經把伊戈爾的計劃告訴了崇明瞭。
皇宮,陳煜看着密探呈上的奏摺,脣泛冷笑,季偉勝站在側首,思慮再三,道“陛下,現在這種消息明顯是淮南王和那文淵莊的手筆。燕王身在邊關,如何能操縱江湖上的是非,加上那淮南王丟孩子的事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若非是當時的經歷者又怎麼能說的這般詳細。
當年這種事是絕對的隱秘,想來知道內幕的也不過十數人不會再多,燕王當年不過還是個黃口小兒,現在跟在燕王身邊的手下也沒有一個是超過三十歲上的,憑他們的手段,又如何能查出前朝隱秘,何況意圖不軌。”
“季卿對燕王的事到十分清楚啊。”陳煜語氣清淡,對於這個書生,他就算有十八般武藝也用不上,倒是罕見季偉勝會對那個皇子額外關注。
“非也,陛下,今日奏摺所奏就是換個人,臣也是這般說辭。”季偉勝帶着點文人的嘲弄“散播這等消息的人無非是想要讓陛下將精力放在自己兒子上面,陛下現在的四子中,唯有燕王是孑然一身加上身在邊關,總是比其他幾位王爺好對付些,而且,要是皇上不信燕王,燕王連一個可以幫他說話追查的人也沒有了。”
“胡說,朕何時說過不信燕王了。”陳煜覺得好笑,將密摺扔到一邊,若說燕王無心皇位,他不信,但是要說燕王能經營出這麼大的動作,他也不信。但是,就算他不喜歡這個兒子,也不代表誰都能往他身上潑髒水。覺得燕王好對付?陳煜心中有了主意。
“顧啓淵的證據查到了嗎?”陳煜點着御案,季偉勝搖頭“藏得太深,臣讓人從各方的記檔中調取,也沒能找到顧啓淵這些年的資料。”
“總會找到的。”陳煜手書一道聖旨,交給季偉勝。季偉勝離開後,大殿內恢復了寂靜。
文淵莊,顧雲悰看着守在書房門前的青桐“父親不在嗎?”
青桐點頭“老爺已經出去好幾天了。”顧雲悰轉身離去,一邊的鳳梧看看毫無動靜的書房,眼中晦暗不明。
回到自己的書房,顧雲悰將最近的事細細寫下,父親和淮南王對燕王不滿,卻不知陳七和燕王關係緊密,如今鍾冥樓反撲,加上之前鍾冥樓和文淵莊合作不成而下的警告,本意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意,卻被父親用來解他的圍。那燕王本就懷疑到了陳七和文淵莊的關係,現在文淵莊多處暗樁被拔,一些情報點的人也突兀消失,儘管都是外圍的人員但是不代表就此斷掉的信息鏈能很快的補上。
鳳梧給顧雲悰添水“公子,是不是七公子無意中和燕王說漏了什麼?能不能讓七公子問問燕王?”
“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咱們的消息點,說都沒有東西可說,便是他自己也有幾天沒有回信了,江湖上陳七的勢力最近動作不小,整合起來的資源怕是比鍾冥樓不相上下,而且他這個人習慣於撒手,但是現在任由手下發展固然有利於他在邊關的動作卻也引起了多方的懷疑。”顧雲悰下筆不停,一邊和鳳梧分析着,一邊將前一陣得到的消息在腦中整理。
“父親不知道怎麼說服的淮南王,現在淮南王將江湖上不溫不火的勢力都算到了燕王頭上,加上時間點上刻意找的巧合,燕王的消息要是皇上不信則罷了要是皇上信了,不僅燕王要反咬文淵莊,便是父親,也要有閃失。”顧雲悰吹乾信紙,裝到信封裡。“去把信給青桐,讓他無論如何轉交到父親手上,如果文淵莊引起朝堂上的注意,少不得有些不開眼的會把什麼屎盆子扣到咱們頭上。”
“好。”鳳梧拿着信出門,顧雲悰靠在椅子上,對之前貿然調查陳七的行爲第一次有了悔意,相識幾年,唯一一次交集便是這個,卻沒想到還是讓燕王抓到了。
鳳梧剛出門,一隻熟悉的灰鴿子便撲棱棱的飛進來,上面帶着的竹簡被顧雲悰瞬間取下。展開信紙,上面沒有邊關的近況,而是將淮南王的事細細說了,末了說明就算他真的是淮南王的兒子也不要和淮南王相認,淮南王所圖不小。淮南王在朝內的消息必然是燕王給他查到的,也就是因爲如此,燕王纔會被淮南王和父親抓到嗎。
他們兩人在邊關,對京中的動作總是會鞭長莫及,現在淮南王和父親又在盯着他們。陳七現在在邊關是如何狀況?燕王對他的懷疑已經盡消了吧,還是他又暴露了什麼底牌?燕王,燕王,還是說燕王查到了陳七的身份?
顧雲悰睜眼,並沒有震碎手上的紙條,而是將它和之前的幾張保留下來的一起放到了書桌的暗格裡。
邊關,陳笒將赤耳帶來的消息告訴了崇明和公孫瓚,崇明當即便決定同意給丘林氏庇護,並且讓他們加入伊戈爾的聯盟。用情報換取安全,這樣的交易很合算,也讓他丘林氏安心。
陳笒點頭,隨即看見一邊的公孫瓚面帶憂色,嘴角淺笑雖然比預想中的進展要快上不少,但是依舊沒有偏離最終目標。
草甸子外圍,赤霜趕着赤耳出現,陳笒在一邊靜立,“赤耳不怕我們不過來嗎?”
“如此般想法,未免小瞧了燕王。”赤耳略一拱手,整整衣衫“燕王的速度比我等想象中要快很多。看來燕王殺伐果決,名不虛傳。”
“過獎過獎,”陳笒拱手回禮“我還不知道我這名頭已經傳到了你這赤耳的耳朵裡。”
赤耳嘴角咧開,“燕王誠信,我便和你交換第一個情報,匈奴在上京打探消息的探子回來了,他們回來的時候扮作商人,從回鶻那裡出發,並沒有經過北大營,而到了這邊的時候,他們已經是正常的牧民,至於情報,就在其中一隻羊的肚子底下,這是我們草原最常見的藏匿情報的方法。”
陳笒神情肅穆,鄭重的一個行禮“多謝。請轉告你們大汗,陳笒必護你們丘林氏安全。”
赤耳張張嘴,本來的諷刺沒有說出口,冷哼一聲表示知道了,轉身消失在草甸中。
陳誠從一邊的城牆上飄下來“這個丘林氏,到底是什麼情況?”
“少給我裝傻。”陳笒瞅瞅這個弟弟,“最近我要出去一趟,軍中的事你自己注意着就行。”
“找顧雲悰?”陳誠嘿嘿一笑,“四哥,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這不時消失的樣子,挺像是偷會小情人的?”
陳笒沒有回頭,只將手中的烏鞘向後彈出,陳誠躲過,咂咂嘴消失。入秋了,北關這邊冷的很快。
陳笒這次消失不可能毫無痕跡,於是,陳誠和陳笒兩人準備去丘林氏詳談的事得到了崇明的准許,出發的時候是兩個人,而到了丘林氏的時候就只有陳誠一個人了。
由於是臨陣離開,而且沒有替身,陳笒放棄了一直跟着他的黑桑隨行,而是化妝做一般的牧民,按照匈奴探子的路線,從回鶻方面趕回京城。從上次顧雲悰傳過來的信息中他知道鍾冥樓的行動很是順利,但是引起了顧啓淵的懷疑,現在他要回去給他們吃一個定心丸。
至於作用如何,那就因人而異了。
鍾冥樓,司空翔坐在鍾悌的桌子上,“王爺這次的事到底是怎麼安排的?”沈青伸手把他拽下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次的事不用咱們參與。”司空翔撅嘴,“現在京中的形勢滿天飛的都是傳言,有真有假,連起義前的事都被翻出來了,誰知道是不是顧啓淵那個情報頭子以前收集的東西。我家老爺子都懷疑了,問我王爺到底是什麼身份,怎麼連江湖上的事都有參與。”
鍾悌看見毫不在意的暴露家底的司空翔,心中一陣無力感,這倆人自從從邊關回來後就好像說開了一樣,以前還有所收斂的司空翔現在成天就跟上了天一樣完全失了以前的狀態。
“司空老元帥的擔心不無道理,也就是說至少皇上還是相信王爺的。”鍾悌作爲情報的管家,對於信息的分析能力還是有的。
“腦子不錯。”司空翔嘿嘿一笑,大大方方的靠在沈青邊上,見沈青要躲,便眉頭一皺手拂過自己的腰,於是沈青就站在那不動了。
“你們,能不能”看見兩人的狀態,鍾悌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內心呼喚這邊的事趕緊過去。
銀月如鉤,顧雲悰側臥在牀上,牀邊還擺放着剛纔查閱的資料。陳笒輕身進屋,側坐在他的牀邊,動靜引起了顧雲悰的警覺,還未起身便有一枚飛鏢向陳笒的方向飛出。陳笒兩根手指夾住,“嘖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這麼歡迎我啊?”
顧雲悰起身,“有毒!”
看着已經變黑的手指,陳笒苦笑,顧雲悰捂着嘴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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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侍衛司空翔番外——路上那些事兒
從北大營出發,到達第一個驛站之後兩人就將加急信交給真正的驛站官兵,喬裝打扮從另一條路出發回京城。路上,沈青察覺到身後絲毫不加掩飾的視線,說實話這比他以前察覺到的要熱烈的多,從一開始的厭煩,無奈,到現在的習慣,甚至有些喜悅,沈青搖頭,不管如何,他不能給司空翔希望。
“啊!”物體墜落的聲音,沈青勒馬回頭,就見司空翔倒在路上,座下的馬在旁邊好像被什麼咬到了,前腿烏黑,口吐白沫。心中一急,跳下馬查看。
“你怎麼樣?”上下檢查了一下地上的人,沒有明顯受傷的跡象,但是左腿有些僵硬。看看一邊的馬,是肯定不能走了,沈青轉頭,“你騎我的。”
“我騎不了,腿扭傷了。”司空翔指着自己的左腿,爲了不被發現,他可是真的摔下來的。
沈青順着小腿的位置向上檢查,關節確實有錯位。摸到錯位的位置,沈青順手就給司空翔正過來了。一聲脆響,司空翔的痛呼聲響徹方圓十里。“沈青,你不要以爲老子喜歡你你就給老子正骨都不說一聲的!很痛知道不!”
一連串的話其實重點只有五個字,司空翔知道沈青絕對會注意到,也不掩飾,就這麼直愣愣的看着沈青。
“知道,”沈青內力傳出,給司空翔剛剛正好的關節按摩。知道,知道什麼?知道很疼還是知道小爺的心思?司空翔咬牙,這個悶葫蘆!一時心急,將腿從沈青手中拔出。
“還疼?”沈青擡眸,黑亮的眼睛盯着司空翔,沈青和王爺經常易容變裝,司空翔卻總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兩人,便是因爲這雙和燕王完全不同的眼睛。司空翔哼唧了一聲,“不疼了。”說完準備起身,結果發現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氣。應該是剛纔用力過猛,還沒反應過來,身形一歪。
沈青伸手一撈,直接將司空翔扔到自己騎得那匹馬上。自己在下面牽着繮繩,顯然是準備步行。被沈青摔得呲牙咧嘴的司空翔揉揉屁股,“你就不能輕點!”
“你又不是嬌小姐,怎麼今天這麼多事。”沈青在前面牽馬前行,想着一會兒找個小鎮休息一下。畢竟從京城到北大營,自己是騎馬冒充王爺,這個傢伙可是跟着大軍走過來的。
“你上來一起,這麼走什麼時候能走到?”司空翔本來慣例性的調戲已經成了習慣,但是這次不同,他以爲沈青在說出護他周全,甚至公然反抗燕王之後會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以前是提前抱着失望的準備,所以沈青稍微給點反應他就高興的能跳起來。這次是抱着希望,卻依然失望。司空翔雖然藏拙,但是自小也是別人捧着長大的,唯一的劫便是眼前這個人,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愛到心疼的人。
“這匹馬盛不下。”沈青想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個小鎮,裡面的客棧還不錯。想了想“這條道往前面走,岔路口向左,到興隆鎮。”指明路之後,沈青便騰身而起,司空翔說得對,走路太慢,兩人共騎這匹馬受不了,反正他也不是不能騎馬。沈青沒有看到,身後司空翔臉上閃過的自嘲和堅決。
興隆鎮,司空翔遠遠的看見了在客棧門前等着的沈青,心下一橫,拐到了另一條小路上,熟悉的脂粉香讓他知道這是一條花街。
“馬力不濟,路上慢了點。”司空翔看着沈青毫無變化的臉,覺得自己這身脂粉味噁心到的只有自己。沈青掩飾眼底的不滿,就算司空翔做什麼,他也沒有必要提醒。“我訂了兩個房間,叫了洗澡水,上去休息一夜再上路。”
沒有多說,沈青徑自上樓,司空翔竟然能在這種地方找到紅粉知己,呵呵,看吧,這小少爺的耐心終於用完了。
將身上的塵土清洗了一遍,沈青坐在牀上打坐,他是侍衛,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但是對面鬧出的動靜依舊讓他分神。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沈青眼前一晃,竟然被點了穴。而眼前的人,是一臉決絕的司空翔。襲衣落下。司空翔嘴角帶着笑。
清晨,沈青看着懷裡的人,這種強迫,他甘之如飴。不過要不要讓還在睡着的人知道?等他醒了之後再說吧。
路上,馬車中,司空翔拍着前面的車伕“我不要回去,回去會被我家老爺子打死。”
“有我在,不會。”
“死悶葫蘆,你就不能多說幾句。”司空翔嘴角上揚“就牀上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