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 陳笒趴在屋頂上,其實這件事本用不到他親自來做,但是他要躲開夜間顧雲悰的可疑, 既然他不想讓自己知道, 那就不知道。
果然, 淮南王回府之後便直接去了淮南王妃的房間, 不出片刻, 裡面就有茶杯碎裂的聲音傳來,隨即陳笒就聽見了淮南王妃的哭聲,嘴角冷笑, 這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淮南王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女子, 今天一天的莫名其妙和窩住的火氣上揚, 一巴掌把淮南王妃扇倒在地。“本王有今天, 都是你那母家害的。你還在這給我哭,要是不讓俅兒去, 那去的就不一定是誰了。本王爲了保住皇后家,纔出此下策!你這婦人不但不理解,反而怪罪本王,是誰給你的膽子?嗯?”
陳笒在房頂上輕嘆,淮南王, 果然是好心計, 不到最後一刻, 任誰也不會知道他在這副軟弱的外表下包藏着那樣的禍心。不過這樣也好, 權當淮南王給鄭國公做了個沒臉, 到時候南方的事發就可以將兩邊徹底分化,再者說, 皇后那邊,還是要防備着點的。
“可是王爺爲何要建議那燕王去?”淮南王妃怯怯的詢問,畢竟那燕王還有個顧雲悰,要是讓顧雲悰搶了自己俅兒的功,不光是皇后那裡,自己這邊也難以交代。淮南王冷笑,他自然是希望燕王能夠給鄭國公一家一個好看,而且他也能借此在兩邊之間保存下來。但是這件事就不用和這個蠢婦人說了。
“燕王好歹也是個王爺,而且他今天早上還帶着禮品過來拜訪,顯然是等着年後的時候讓本王和皇上說說,能撈着個實事做做,而這次就是他像皇后效忠的好機會。”淮南王看着還沒明白過來的王妃,一陣氣結。“本王看燕王是個人才,皇上也曾經想把燕王留成重臣,看皇上在年節前的樣子,對燕王也沒什麼意見。想着借這個機會撮合一下,讓那個燕王歸到太子的手下。”
“可是……”
“這有什麼可是的!你就不要婦人之仁了!”淮南王表現的好像已經氣急了一樣,但是終究沒有什麼動作,摔門離開了。出了門,陳笒發現淮南王氣息猛地一變,直到此時纔是真正的淮南王。
“燕王,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說話間竟然真的帶着幾分期待。
陳笒輕笑,身子貼着屋頂和牆面滑動下去,跟着淮南王進了書房。在書房裡,淮南王和手下的安排一字不落的聽在了他耳朵裡。
直到三更,隨着關門聲,陳笒從窗戶出去,然後在淮南王府的後巷撣撣了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本王自然不會讓你失望。”淡淡的聲音並沒有驚動任何人。燕王府的後院,陳笒看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動的赤霜,“你倒是靈敏。”
赤霜搖晃着尾巴,腦袋往沁園的方向搖,陳笒微微皺眉,沁園能進去的只有顧雲悰和那個鳳梧,是誰有做了什麼。還是顧雲悰出了什麼事?
腳下不停,陳笒已經走到了沁園門口,赤霜並不被允許進入,所以只在門口等着。一進院門,陳笒便知道了赤霜驚動的原因,儘管他人看不出來,但是院子還是有被闖入的痕跡。
臥房的燈雖然沒開,但是陳笒知道顧雲悰還醒着。“出了什麼事?”
“有人進來,沒收住手。”顧雲悰聲音有些抖動,陳笒知道以顧雲悰的心性是不會因爲一個闖入者而失態。手指輕捻點燃燭火,陳笒看見了顧雲悰胸前還沒有處理乾淨的傷口。
眉頭擰緊,從牀下拿出自己的藥箱,“躺下。”
“無礙。”顧雲悰伸手攔住陳笒“叫鳳梧給我處理就好。”陳笒眼神冰冷,看的顧雲悰有些氣弱。“躺下。”
將人摁倒,撕開被劃壞的外衣,靠近頸側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從肩膀處到鎖骨,只要在往上移一點,就要了他的命。陳笒拿出清創的藥酒,用白布沾着擦拭傷口周圍,另一邊,調配好的藥粉已經灑在了還在流血的傷口上。
將繃帶纏好,打結的時候陳笒手指頓了頓,用了個一般郎中會用到的結。直到這時,陳笒纔看見顧雲悰裸/露出來的皮膚被寒意帶起的一陣陣顫抖,還有那手下的觸感。
“進來的是什麼人?”坐在一邊,陳笒看着地上那灘被自己踩壞的血跡,裡面似乎還有點沒化乾淨的骨渣。
“大內的人,但應該不是皇上派過來的。”顧雲悰從一邊的褥子底下拿出一塊腰牌和被毀了一半的鋼刀,陳笒嘴角揚起“你這是用了什麼毒?”
“保命的毒。”將腰牌扔過去,顧雲悰脣色發白,顯然是牽動了傷口。
腰牌上寫着密龍的字樣,確實是大內的令牌。能動用大內的,除了皇上還有誰?“如何確定不是皇上派來的?”
“如果是皇上的人,不會是來殺我的。”顧雲悰摸摸脖子上的繃帶,“那人是確認了身份才下的手。”
陳笒第一反應是顧雲悰早就發現了闖入者,竟然等他開始動作之後才下手!但是口中出來的,卻是另一番“也就是說,來人並不清楚你的實力?”
“沒錯,但凡對我有些瞭解的,都不會選擇用這麼直接的刺殺方式。”顧雲悰抿脣“若是在京中,只怕人選很少。排除了淮南王,皇上,有可能的就是鄭國公。但是,還有一個人,也很可疑。”
“你是想說惠妃。”陳笒看見一邊空空的茶壺,還有顧雲悰不穩的氣息,便知道他今夜並沒有看見鳳梧。
“但是惠妃沒有這麼大的能力使動大內的人,所以,還是鄭國公最有可能。”顧雲悰半靠在牀上,肩上披着衣服,臉色在燭火的照耀下有些慘白。
“鄭國公爲何要殺了你。”陳笒皺眉,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原因。
“因爲我是淮南王的兒子,而且,鄭國公對你忌諱頗深,要是淮南王藉着你的勢力存活,對他也不利。”顧雲悰嘴角淡淡勾起,“若是有一天,有人因爲我是顧啓淵的兒子而過來殺我,纔是最大的不幸。”
“不會。”陳笒脫口否認,“顧啓淵到現在也不知所蹤。”剩下的話,還在腹中徘徊。卻不便說出。“不過你都是和我想的一樣,既然這樣,年後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南方的好。”
顧雲悰有些不解,燕王尋一個謀士,不就是爲了在他分身乏術的時候替他監控京中的情況嗎。陳笒看着顧雲悰有些疑惑的眼神,嘴角上揚“我總不能爲了一個還能控制的形勢,把好不容易的來的軍師給毀了。再者說,京中有人動不得,不比金陵。”
動不得,指的誰動不得自不必說,顧雲悰也是苦笑,在京中,動不得的人太多,但是在金陵,那些表面上動不得的人其實都動得。
“軒兒要不要跟着去?”
“軒兒要去的話,不如全府出動,把惠妃和鄭管家也帶上好了。”陳笒搖頭“今天下午岑老夫子走的時候,已經答應,軒兒和他一起,也是教導,也是做個書童。”
“堂堂燕王世子,竟然要做個書童,是不是太委屈了?”顧雲悰話是這麼說,但是也是真的爲陳軒高興,岑中興的才學,可以說比起孔聖先師也只是遜色稍許,不僅是因爲他的學問,更是因爲他的頭腦。古今相士,非蘇張之人可比。
“委屈?”陳笒指指自己“他父王我卻是連當書童的機會都沒有呢。”
“哈哈,”顧雲悰輕笑,此時天際已經泛白,陳笒看看窗外,“我給你把鳳梧找來。”
一句話,顧雲悰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謝謝。”
陳笒抿脣,終究是沒說什麼。出的院門,看看一邊跪着的鄭管家,陳笒走過去。“鳳梧呢?”
“惠妃娘娘叫他去整理書,然後就沒有出來。”鄭管家知道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夠,有人潛入不說還重傷了燕王君。
“哦,那現在出來了嗎?”陳笒語氣輕慢,但是鄭管家能察覺到其中的寒意。
“尚未,”
“昨晚進來的人,查到了沒有?”揮手讓鄭管家起來,現在,還是先去找惠妃要人爲先。鄭管家起身“是從宮裡出來的,昨夜二更左右潛入府中。府內的人並沒有發現。”
“來人武功高強,卻也怪不得你們可是?”陳笒腳步不慢,但是鄭管家也能輕身跟上,可見武功底子也不錯。“王爺恕罪。”
“罪,你罪在何處?”陳笒突兀回身,鄭管家在他面前五步外停下。“你罪在因爲我懷疑鳳梧,所以就在背後暗中促成,不僅阻止了鳳梧的計劃更能看見顧雲悰是不是參與其中。你還知道我調查文淵莊,所以你以爲,我是故意的。”
鄭管家再次跪地,陳笒輕笑“鄭伯,你自幼跟着我,對我自是忠心,你知道你罪在什麼地方嗎?”
“你罪在想要越俎代庖,你想錯了我,也想錯了這些事之間的聯繫。”陳笒拉起鄭管家“這次的事,你難逃責任,但是此時我並不罰你,年後我要出門,你在京中,看緊惠妃,不許她和任何人接觸,在我回來之前,不許,她的院子有任何一個人進去。”
惠妃的院子,陳笒看着守門的婢女“膽子很大啊,連王君的書童也敢扣留?”婢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王爺饒命!”
“饒命?”陳笒嘴角輕揚“饒命自然簡單。”身後的鄭管家揮手,自然有侍從將兩個婢女帶下去。
“王爺,”院中,馬姑姑跪在院內,見到陳笒過來立刻行禮然後膝行幾步叩首“王爺,娘娘這幾年過的很苦,王爺千萬莫要在刺激她了。”
“馬姑姑,你莫要忘了你的主子是誰!”陳笒揮袖將馬姑姑打倒,徑直跨入大廳,廳內,鳳梧正在正中跪着,宮中跟來的兩個婢女正在一邊手拿荊條伺候着。
“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府中連婢女也可以用私刑了。”陳笒看看回身的鳳梧,“你家主子找你。”
鳳梧低低磕了個頭,轉身迅速離開。跪了一夜,鳳梧的行動有些遲緩。
惠妃聽見動靜,從內室出來,看着陳笒。陳笒挑眉“不知母妃可知道,作夜,皇上,鄭國公,淮南王,都派人去查勤王出事的原因,而你兒子的府上,進了一個帶着大內侍衛令牌的人,要殺死燕王君。”
惠妃倒退兩步,勤王,是她的主意,陳笒抿脣“以後,您莫要再惹事了。”說完,一掌將惠妃腰間出府的令牌擊碎,而惠妃的衣服並沒有半點損傷。